第7章 以音驭气

　　第八卷：湘西尸蛊

　　第7章：以音驭气

　　（起）

　　那一声近在咫尺的战鼓，如同蛮荒巨兽的心跳，沉重地敲击在每个人的灵魂之上。伴随着鼓声而来的，是那股如同实质山岳般的恐怖威压，让空气都变得粘稠，呼吸变得无比艰难。

　　前方百丈外的密林，高大的树木如同被无形巨力推开，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和断裂的巨响。阴影蠕动，一个庞大无比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彻底显现。

　　那赫然是一尊巨人！

　　它身高近三丈，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灰色，上面布满了扭曲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黑色纹路，散发着浓郁的尸煞之气。它的头颅如同被剥了皮的公牛，没有嘴唇，裸露着交错的惨白獠牙，一双眼睛是纯粹的血红色，燃烧着疯狂与毁灭的火焰。它身上穿着简陋的、由不知名兽皮和锈蚀金属片缀成的甲胄，手中握着一柄堪比房梁粗细、布满尖刺的白骨巨棒。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它肌肉虬结的胸膛正中央，镶嵌着一面直径超过半丈的人皮战鼓！鼓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仿佛由无数鲜血浸染而成，鼓身则是由无数细小的白骨拼接而成。方才那撼动心魄的战鼓声，正是由此发出！

　　这巨人仅仅是站在那里，散发出的凶戾气息，就让石岩、山猫这样的老猎手双腿发软，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武器。老藤更是面无人色，伤口处的疼痛似乎都被这极致的恐惧所掩盖。

　　“是…是‘鼓魔’！”苏半夏虚弱地靠在方圆身上，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奶奶说过…黑巫传说中用战死山魈王的尸身，融合无数生魂与煞气，炼制出的战争傀儡…力大无穷，刀枪不入，更能以战鼓之音震荡魂魄，操控煞气…我们…我们完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那尊被称为“鼓魔”的巨人，血红的双眼瞬间锁定了刚刚施展完净天地神咒、气息萎靡的苏半夏！它似乎对那纯净的净化之力有着本能的憎恶！

　　“吼——！！”

　　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腥臭的狂风席卷而来！它甚至没有迈步，只是抡起了那根恐怖的白骨巨棒，隔着百丈距离，朝着众人所在的方向，猛地凌空一挥！

　　呜——！

　　巨棒挥动，带起的并非仅仅是风声，而是一道肉眼可见的、由高度浓缩的尸煞之气构成的黑色冲击波！冲击波所过之处，地面被犁开一道深沟，两旁的树木如同稻草般被撕碎、腐蚀！

　　这一击的威力，远超之前任何敌人！

　　“躲开！”方圆瞳孔骤缩，大喝一声，一把揽住虚弱的苏半夏，脚下混沌之气爆发，身形向后急退！同时左手一挥，一道厚重的混沌气墙瞬间凝聚在众人前方！

　　石岩和山猫也反应极快，拖着受伤的老藤拼命向侧后方扑倒！

　　轰隆！！！

　　黑色冲击波狠狠地撞在混沌气墙之上！

　　如同陨石撞击大地！混沌气墙剧烈扭曲、震荡，发出刺耳的碎裂声！虽然最终没有完全破碎，但那巨大的冲击力依旧透过气墙传来，将刚刚站稳的方圆震得气血翻腾，连退数步才化解掉那股力量。

　　而冲击波的余波扫过他们原本站立的地方，将那片焦黑的土地彻底化为齑粉，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大坑！

　　一击之威，恐怖如斯！

　　这还只是远程的攻击！若是被那白骨巨棒直接砸中…

　　石岩几人面如土色，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抗衡的无力感。这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鼓魔见一击未能奏效，血眸中的疯狂之色更盛。它迈开了脚步！

　　咚！咚！咚！

　　它每一步落下，大地都随之震颤，如同小型地震。它并非直接冲来，而是以一种充满压迫感的节奏，不紧不慢地逼近，胸膛上的人皮战鼓随着它的步伐，发出低沉而富有韵律的“咚咚”声。

　　这鼓声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蛮荒威压，反而变得诡异起来。它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魔力，钻入人的耳中，直透心底，勾动着人体内最本能的恐惧、愤怒、绝望等负面情绪！

　　“呃啊…”受伤的老藤最先承受不住，双手抱头，发出痛苦的呻吟，眼神开始变得涣散、疯狂。石岩和山猫也感到心烦意乱，气血逆行，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攻击同伴的冲动！

　　就连方圆，也感到识海微微震荡，张角心魔残留的暴戾意念似乎有被引动的趋势！这鼓声，竟能直接影响人的心神！

　　（承）

　　“稳住心神！封闭耳窍！”方圆低喝一声，混沌之气流转，强行压下心头的躁动，同时分出数道柔和的气劲，帮助石岩三人暂时隔绝部分鼓声的影响。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鼓魔的脚步声和战鼓声如同魔音灌脑，无孔不入，持续消耗着他们的精神和意志。而且，它正在不断逼近！百丈距离，对于它那巨大的步伐而言，转瞬即至！

　　必须打断它的节奏！否则不等它靠近，他们自己就先崩溃了！

　　“半夏！”方圆看向怀中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的苏半夏，“你的祝由术，能否干扰或者对抗这鼓声？”

　　苏半夏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那如同山岳般压来的鼓魔，感受着那侵蚀心神的魔音，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但随即被一股不屈的韧劲所取代。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站直身体，声音虽然虚弱却异常坚定：

　　“我…我试试！《祝由十三科》中，有‘音律禳灾’之法，或许…可以！”

　　她再次闭上双眼，双手在胸前结成一个不同于之前的手印——清心印。她放弃了需要巨大消耗的强力咒法，转而寻求以巧破力。

　　她并没有吟唱复杂的咒文，而是微微张口，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种空灵、清澈、如同山间清泉流淌、又似微风拂过竹林般的低吟。

　　这低吟声初时极其细微，仿佛随时会中断。但很快，它便稳定下来，并且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与苏半夏自身微弱的祝由灵力共鸣，化作一圈圈肉眼难见的翠绿色音波，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这翠绿音波与鼓魔那沉重污浊的鼓声截然不同。它充满了生机、宁静与安抚的力量。

　　当翠绿音波与魔音鼓声在空中相遇时，并没有发生激烈的碰撞爆炸，而是呈现出一幕奇异的景象。

　　如同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那充满负面情绪的魔音鼓声，在接触到翠绿音波后，其蕴含的暴戾、绝望、恐惧的意念，仿佛被一股柔和而坚韧的力量缓缓洗涤、中和、化解。

　　虽然无法完全消除鼓声，但那钻心蚀骨、扰乱心神的效果，却被大幅度削弱了！

　　石岩、山猫和老藤顿时感觉头脑一清，那股想要发狂的冲动消退了大半，虽然依旧被鼓魔的威势所慑，但至少恢复了基本的理智和行动能力。

　　就连方圆，也感觉识海中的杂念被抚平了许多。

　　以音驭气！以声破妄！

　　苏半夏，正在用她独特的方式，与这恐怖的鼓魔进行着一场凶险无比的音律交锋！

　　（转）

　　鼓魔显然也察觉到了自身魔音被干扰。它血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化为被挑衅的暴怒！它逼近的脚步猛地一顿，胸膛剧烈起伏，那面人皮战鼓自动亮起刺目的血光！

　　咚！咚咚咚！咚！

　　鼓声的节奏骤然改变！从之前的沉重压迫，瞬间变得急促、尖锐、充满了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

　　魔音化形！无数由音波和煞气凝聚而成的黑色骷髅头，伴随着尖锐的嘶啸，如同暴雨般朝着苏半夏攒射而来！这些音波骷髅不仅攻击物理层面，更能直接啃噬灵魂！

　　苏半夏娇躯一颤，她发出的翠绿音波在如此狂暴的攻击下，顿时变得摇摇欲坠，范围被急剧压缩！她脸色更加苍白，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鲜血，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她的“音律禳灾”毕竟初学乍练，且本身状态极差，面对鼓魔全力催动的杀伐魔音，立刻落入了下风！

　　“掩护半夏！”方圆眼神一凛，知道不能再让苏半夏独自支撑。他身形一动，挡在苏半夏身前，双掌齐出，混沌之气化作一面旋转的、灰蒙蒙的太极图障，将绝大多数音波骷髅抵挡、绞碎！

　　但仍有少量漏网之鱼，穿透防御，袭向苏半夏！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直被苏半夏小心收藏在怀中的、那枚得自金线蜈蚣的毒腺玉瓶，以及那株刚刚采集的星云朱果，似乎受到了鼓魔那充满侵略性与邪异能量的杀伐魔音刺激，同时产生了反应！

　　毒腺玉瓶微微震动，一丝精纯的金煞毒气自行渗出，并非攻击，而是仿佛受到了某种吸引，融入了苏半夏周身流转的祝由灵力之中！而那星云朱果，则散发出一股清凉的、蕴含着星辰之力的药性灵光，护住了苏半夏的心脉与识海！

　　这两种性质迥异的力量——剧毒与灵药，在苏半夏的祝由灵力这个特殊的“媒介”作用下，与她的音律之法，产生了一种意想不到的融合！

　　苏半夏福至心灵，顺应着这股新生的力量，口中的低吟也随之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单纯的清澈空灵，而是带上了一丝金石般的锐利与星云般的浩瀚！

　　她发出的翠绿音波，颜色变得更加深邃，边缘流转着淡淡的金芒，内部则有点点星辉闪烁！音波的形态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扩散的波纹，而是凝聚成一道道如同碧玉飞梭般的实体音刃！

　　碧玉飞梭带着净化、剧毒、星辰三种混合力量，逆着漫天魔音骷髅，主动射向鼓魔！

　　嗤嗤嗤——！

　　碧玉飞梭与音波骷髅碰撞，发出密集的消融与撕裂声！这一次，不再是温和的中和，而是凌厉的对攻与湮灭！

　　苏半夏竟然在绝境之中，借助外物，临阵突破，将“以音驭气”提升到了“化音为刃”的全新境界！虽然依旧无法与鼓魔的力量正面抗衡，但至少不再是毫无还手之力，勉强稳住了阵脚！

　　（合）

　　音律的交锋在空气中激烈进行，碧玉飞梭与魔音骷髅不断碰撞湮灭，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方圆压力稍减，得以更专注地应对鼓魔的本体。他知道，音律的对抗苏半夏只能勉强支撑，真正的胜负，还是要落在如何击败这尊巨人身上。

　　他仔细观察着鼓魔。它力量恐怖，防御惊人，那面人皮战鼓更是能攻能控，几乎毫无弱点。硬拼，胜算渺茫。

　　混沌双瞳急速运转，分析着鼓魔的能量流动。他发现，鼓魔所有的行动和攻击，其能量核心都汇聚在胸膛那面人皮战鼓之上。那战鼓不仅是武器，更像是它的力量源泉与控制中枢！

　　如果能破坏那面战鼓…

　　一个计划在方圆心中迅速成型。风险极大，但值得一试！

　　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残存的青龙龙气与守脉枪意提升到极致，全部灌注于右臂之中。他的整条右臂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青金色光芒，皮肤表面甚至浮现出细密的龙鳞虚影！

　　是时候，动用底牌了！

　　“半夏！石岩！帮我吸引它的注意力！哪怕只有一瞬！”方圆低吼一声，身形猛地伏低，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紧贴着地面，以Z字形路线，朝着鼓魔巨大的身躯疾速冲刺而去！

　　苏半夏闻言，不顾自身消耗，强行催动所有灵力，碧玉飞梭如同狂风暴雨般射向鼓魔的面门和眼睛！石岩和山猫也强忍着恐惧，将手中浸染了赤阳花汁的箭矢和猎叉，奋力投向鼓魔！

　　鼓魔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骚扰所激怒，挥舞白骨巨棒格挡飞梭和箭矢，注意力被成功吸引了一刹那！

　　就是现在！

　　方圆眼中精光爆射，冲刺的速度再次飙升！在距离鼓魔还有十丈左右时，他双脚猛地蹬地，身形如同逆射的流星，冲天而起！目标直指鼓魔胸膛——那面人皮战鼓！

　　他将所有力量凝聚于右拳，拳锋之上，青金色的光芒压缩到了极致，仿佛握着一轮微型的太阳！守脉之枪的虚影在他身后凝实，发出撕裂长空的嗡鸣！

　　青龙破阵·枪拳合一！

　　这一拳，蕴含着他目前所能调动的极限力量，更是他守护意志与征伐之念的融合！他要以点破面，强行摧毁那面战鼓！

　　感受到这足以威胁到本源的攻击，鼓魔发出了惊怒的咆哮，想要回防，却因为刚才的分心而慢了半拍！

　　方圆的拳头，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狠狠地轰向了那面暗红色的人皮战鼓！

　　成败，在此一举！

　　然而，就在他的拳锋即将接触到鼓面的前一个瞬间，那鼓面上扭曲的暗红色纹路，突然如同活过来一般，蠕动起来，组成了一个极其古老、极其邪恶的符印！

　　符印中心，一只完全由怨念与煞气构成的、冰冷无情的血色竖眼，猛地睁开！

　　一股远比鼓魔本身更加古老、更加阴冷、更加至高无上的意志，如同冰河世纪的风暴，顺着方圆的拳头，瞬间冲入了他的识海！

　　是尸蛊神尊——奢比尸的意志烙印！

　　（第八卷第7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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