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北望的狼烟》

　　第三卷：金陵气弈

　　第三部：气贯紫金

　　第15章：《北望的狼烟》

　　（起）

　　陈青鸾离去后，宿舍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唯有窗外竹叶上的残雨滴落声，偶尔打破这片宁静。方圆指尖摩挲着那封来自北方的、信封粗糙且未署名的信件，并未立刻拆开。怀中山河社稷图传来的那丝警示波动，与这封不期而至的北地来信，仿佛两条无形的线，在此刻交织，指向同一个方向——关外。

　　他走到窗边，目光越过雨后初霁、显得格外清朗的金陵城，遥遥望向北方天际。那里，是长白山的方向，是他曾与尸傀邪物搏杀、与九条英机对峙、与石坚和萨满并肩而战的地方。也是……那具被初步净化的龙骨，最终落入九条之手的遗憾之地。

　　金陵龙脉虽已初步疏通，王气复流，但此地有陈青鸾这般开始理解并愿意守护此间平衡的人，更有整个国家的力量在背后运转，短期内应无大碍。可北方呢？那片广袤而苦难的黑土地，此刻正笼罩在怎样的阴霾之下？九条英机夺取龙骨，目的绝非收藏研究那么简单；那与太平道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纳垢之仆”及其背后可能存在的“圣教”，也绝不会因一次受挫而销声匿迹。

　　一种无形的紧迫感，在他心头弥漫开来。

　　（承）

　　他缓缓拆开那封北来的信件。信纸是粗糙的土纸，上面的字迹歪斜而用力，仿佛书写者在极度紧张或艰难的环境下仓促写就。没有寒暄，没有落款，只有简短的几行字：

　　“方先生钧鉴：关外局势日紧，东洋‘考古队’活动频繁，深入山林，似在寻找古祭坛遗迹。山中异动增多，野兽狂躁，偶见‘黑煞’（指尸煞之气）外溢。石坚大哥带人日夜巡守，然力有未逮。盼早作决断。”

　　信中的信息印证了方圆的预感。“东洋考古队”无疑便是九条英机及其麾下的阴阳师团队，他们果然在关外加大了活动力度，目标直指可能与太平道相关的“古祭坛遗迹”。而“黑煞外溢”、“野兽狂躁”，则说明长白山的灵脉污染问题并未因上次的局部净化而根除，反而有加剧和扩散的趋势。石坚和守山人部落，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这封信，是一封求援信，也是一封警报。

　　几乎在读完信的同一时间，宿舍的门再次被敲响。门外站着去而复返的陈青鸾，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凝重，手中拿着一份刚刚收到的电报。

　　“方先生，”她将电报递给方圆，语气急促，“我刚接到上级密令，需即刻动身，前往北方，参与一项……‘特殊地质勘测与文物保护’的联合行动。目的地，是长白山脉区域。”

　　电报的行文官方而简洁，但“特殊地质勘测”、“文物保护”、“联合行动”这些字眼，结合陈青鸾之前所属的那个隐秘部门背景，其真正的含义不言而喻——官方力量，显然也察觉到了关外的异常，并且此次派出的，绝非普通的地质队或考古队。这更像是一支针对超自然现象或特殊威胁的行动小组。

　　陈青鸾看着方圆，眼神复杂：“命令中提到，当地情况复杂，可能涉及……‘非自然因素’，要求我们高度警惕，并与可能存在的‘民间专业人士’保持沟通。”她特意加重了“民间专业人士”几个字，目光落在方圆手中的那封北方来信上。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北方的危机已然浮出水面，不仅引起了守山人的警觉，也触动了国家力量的神经。而陈青鸾的北上，与方圆的北归，在命运的牵引下，似乎又将交汇于那片冰雪覆盖、危机四伏的山林。

　　（转）

　　“看来，我们又要同路了，陈工程师。”方圆放下信件和电报，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义不容辞的决然。

　　陈青鸾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惊讶，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她看着方圆，忽然问道：“方先生，你之前说过，修复而非掠夺，疏导而非毁灭。此次北上，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地质问题’或‘文物盗窃’，而是……更危险的，超出常理的存在。你的‘道’，还能适用吗？”

　　她的话语中，已不再有质疑，而是带着一种对未知前路的探寻，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方圆迎着她的目光，眼神深邃如古井：“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无论是金陵的王气，还是关外的山林，皆是这片古老土地的一部分，皆在守御之列。面对掠夺与毁灭，守护之道，有时亦需雷霆手段。但其根本，仍在平衡，在于斩断祸根，而非制造新的创伤。”

　　他话语中的坚定与那隐隐透出的、经过金陵之事后愈发凝练的守护意志，让陈青鸾心中一定。她知道，这个看似温文的年轻人，体内蕴藏着难以想象的力量与信念。

　　“我明白了。”陈青鸾深吸一口气，“我会以我所能及的方式，提供支持。无论是‘科学’的，还是……其他的。”

　　这是她彻底的转变与认同。

　　就在这时，天际传来一声熟悉的鹰唳。两人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青影穿过稀薄的云层，在中央大学上空盘旋数圈，随即俯冲而下，精准地将一枚小小的、绑着芦管的物事投向了方圆的窗台，正是那只萨满的青鹰！

　　青鹰完成投递，毫不停留，再次振翅高飞，消失在北方天际，显得异常急促。

　　方圆拾起那芦管，倒出里面的桦树皮。这一次，上面的符号更加急促和凶险：代表长白山的符号被一片浓郁的黑雾笼罩，黑雾中探出数道触手般的阴影，抓向几个代表不同势力的符号（包括守山人、东洋人，以及一个新出现的、代表官方力量的简笔徽记）。而在黑雾最深处，一个此前未曾出现的、由扭曲触手环绕的诡异眼球符号，正缓缓睁开！

　　萨满的警告前所未有的严峻！长白山的危机已全面升级，那隐藏在最深处的邪物（或是某种邪恶意识）正在苏醒，并将所有进入此区域的力量都视作了目标或养料！

　　（合）

　　形势已然刻不容缓。

　　方圆与陈青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决断。

　　“何时动身？”方圆问。

　　“命令是即刻。我已安排好交接，最快明早可出发。”陈青鸾答。

　　“好，明早车站汇合。”

　　没有多余的告别，陈青鸾转身匆匆离去，她需要为这次突如其来的北上之行做最后的准备。

　　方圆独自留在房中，将北方来信、官方电报与萨满的桦树皮符号并排放在桌上。关外的乱局，各方势力的卷入，深层邪物的苏醒……一幅更加凶险、更加复杂的画卷，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他轻轻抚摸着怀中那柄已然与他心意相通、清冽中带着凛然剑意的青铜水剑，感受着识海内那柄悬浮于山河社稷图之上、散发着守护光芒的剑魂。

　　金陵之弈暂告段落，但守护的征程永无止境。

　　他走到窗边，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刚刚恢复生机的古都。雨后的阳光穿透云层，为城市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显得安宁而祥和。

　　然而，他的目光最终坚定地投向了北方，投向了那片风雪弥漫、杀机暗藏的黑土地。

　　那里，有未尽的战斗，有需要守护的生灵，有必须斩断的邪源。

　　狼烟已起，岂能安坐？

　　他轻轻合上窗户，开始默默整理北上的行装。

　　(第三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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