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风雨前奏》

　　第一卷：津门水隐

　　第二部：暗流涌动

　　第9章：《风雨前奏》

　　（起）

　　翌日，天空依旧是那副阴沉欲泣的模样，云层厚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空气中弥漫着土腥与水汽混合的味道，闷得人胸口发慌。寻常人只道是秋雨将至，但方圆知道，这是天地灵机在巨大压力下躁动不安的征兆，亦是修复水眼的最佳，也可能是最后的机会窗口。

　　他没有去学校，而是再次告假，换上了一身更不起眼的半旧棉袍，将几分刻意做旧的银元塞进内袋，悄然汇入了天津卫清晨喧嚣的人流。他的目的地，是老城厢边缘的“三不管”地带，那里有一个自发形成的、鱼龙混杂的古玩旧物市场。

　　修复水眼，单靠引导地气与雷雨之力，风险犹存。若能寻得一两件蕴含土、水灵韵的老物件作为“压阵”之器，不仅能提升成功率，更能平复因修复可能引发的局部地气震荡，更好地掩盖所有痕迹。同时，他也存了一份心思，希望能从这消息灵通的三教九流汇聚之地，捕捉到关于那尸蛊邪术师，或是其他势力的蛛丝马迹。

　　（承）

　　市场内人声鼎沸，摊贩的叫卖声、买主的讨价还价声、以及各种真假难辨的器物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独特的市井烟火气。摊位上琳琅满目，从殷商青铜（仿品居多）到前朝瓷器，从古籍字画到各类杂项玉器，应有尽有，真伪混杂。

　　方圆满脸寻常淘宝客的好奇与谨慎，在一个个摊位前流连，目光扫过那些沾染着岁月痕迹的旧物。他的灵觉如同最精密的筛子，悄然感应着每件物品上残留的“气”。大多器物要么灵气全无，要么仅有些微杂乱无章的残留意念，并无大用。

　　直到他在一个角落里的、专门售卖各种石材边角料和破损小件的摊子前停下。摊主是个闷头抽烟袋的干瘦老头，对顾客爱答不理。

　　方圆的视线，被摊子角落里一块毫不起眼的、约莫拳头大小的深褐色石头吸引。那石头表面粗糙，甚至沾着些泥土，形状也不规则，像是某件大型石雕崩落下来的残块。但就在这块石头上，他感应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沉凝的土行灵韵，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历经香火熏陶的醇和气息。

　　他不动声色地拿起旁边一块品相尚可的印章料，问道：“老丈，这个怎么卖？”

　　干瘦老头瞥了一眼，报了个价。方圆佯装讨价还价几句，最终买下了那印章料。付钱时，他才仿佛随手一指那块深褐色石头：“老丈，这块石头倒是扎实，拿回去压咸菜缸子正好，搭给我吧？”

　　老头似乎觉得那破石头本就不值钱，懒得啰嗦，挥了挥手示意拿走。

　　方圆将石头揣入怀中，一股温润厚重的感觉透过衣料传来，心中稍定。此物前身应是某座古庙或道观大型香炉、基座的组成部分，常年受香火愿力与地气浸润，虽已残破，但内核一点灵性未失，正是作为土行“压阵”器的上好材料。

　　（转）

　　就在他准备离开市场，去寻觅合用的水行器物时，一阵压抑的争吵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声音来自市场旁一条堆满杂物的死胡同。

　　“……不识抬举！爷看上你的东西，是给你脸！”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骂道。

　　“这、这是家传的……不卖，多少钱都不卖……”一个带着哭腔的、苍老的声音反驳道。

　　方圆循声望去，只见几个穿着短打的混混正围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推搡，老者怀里死死抱着一个用破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件。

　　引起方圆注意的，并非是这街头常见的欺压，而是那破布包裹中隐隐透出的一丝灵光——清冷、柔韧，带着水汽的润泽，竟是一件天然蕴含水灵之气的物件！而且，品相似乎相当不错。

　　他本不欲多管闲事，但此物对他修复水眼大有裨益，更不忍见宝物被恶人夺去。略一沉吟，他整了整衣袍，迈步走了过去。

　　“几位，光天化日，为难一位老人家，不妥吧？”方圆声音平和，却自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度。

　　那几个混混一愣，回头见是个文质彬彬的年轻先生，顿时嗤笑起来：“哪来的酸丁，滚远点！别多管闲事！”

　　那老者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连声道：“这位先生，救救我！他们要抢我祖传的宝贝！”

　　方圆目光扫过那几个混混，最后落在为首那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身上，忽然改用一种带着些许关外口音的土话，低声道：“哥们儿，扯瓢儿也不看个亮子？这老灯手里的玩意儿，沾着水腥子，你们捏不住，小心扎手。”

　　这是他昨日从萨满青鹰虚影的意念交流中，偶然捕捉到的一点关外绿林暗语片段，此刻信手拈来，纯属虚张声势。

　　那为首的混混闻言，脸色猛地一变，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方圆。关外口音，黑话（虽然用得生硬），再加上方圆那深不见底的眼神，让他心里直打鼓。莫非这先生是关外某个绺子派来津门办事的“白纸扇”（师爷）？那种人，可不是他们这种底层混混能惹得起的。

　　“兄、兄弟……混哪条道上的？”混混头子语气软了下来。

　　“长生天脚下，讨口饭吃。”方圆继续模棱两可，目光却愈发深沉。

　　混混头子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又看了看老者怀里那透着古怪的包裹，想起方才方圆说的“沾水腥子”、“扎手”，越想越觉得邪性，顿时失了胆气。

　　“得，今儿个给兄弟你个面子！我们走！”他色厉内荏地一挥手，带着几个手下悻悻离去。

　　（合）

　　老者惊魂未定，连连向方圆道谢。方圆扶住他，目光落在那个破布包裹上：“老人家，能否让我看看你这传家宝？”

　　老者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揭开破布。里面是一柄长约尺半的青铜短剑，剑身布满蓝绿色的锈蚀，但剑格处镶嵌着一颗鸽卵大小、色泽幽蓝、仿佛内含波涛的奇异宝石。那清冷的水灵之气，正是从这宝石中散发出来。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说是……镇水用的。”老者嗫嚅道。

　　方圆心中了然，此剑前身应是古代祭祀水神或治理水患的法器，那颗宝石更是天然的水灵之物。他取出身上大半银元，塞到老者手中：“此物于我有些用处，这些钱您拿着，另谋个安稳营生吧，莫要再让人盯上。”

　　老者千恩万谢地去了。

　　方圆握着这柄青铜短剑，感受着其中温顺而充沛的水灵之气，又摸了摸怀中的土性残石，心中修复水眼的把握又添几分。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市场时，眼角余光瞥见，在市场对面一家茶楼的二楼窗口，那个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男子（九条英机），正悠然品着茶，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他手中的青铜短剑，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看到有趣玩具般的笑意。

　　他果然一直在关注着自己！

　　方圆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将短剑用破布重新包好，夹在腋下，转身汇入人流。

　　风雨未至，无形的较量已然展开。

　　(本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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