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血誓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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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珩肩头的箭伤触目惊心。那支漆黑的箭矢深深没入血肉,几乎洞穿了他的左肩胛骨,尾羽犹自震颤不休。暗红的血液迅速染红玄色朝服,又顺着衣料滴落在青石铺就的高台上,溅开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剧痛如同烈火燎原,烧灼着神经。谢珩额角青筋跳动,冷汗浸湿鬓发,但身姿依旧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不倒的青松。他的左手无力垂落,右手却稳稳扶住身侧的香案一角,支撑着身体。

  “主上!”秦苍冲上高台,见状目眦欲裂,反手就要拔出那支箭。

  “住手!”谢珩厉声制止,声音因疼痛而沙哑,“箭上有毒……不能硬拔。”

  他低头看了一眼伤口周围迅速蔓延开来的紫黑色,眼中寒光更盛。这毒,与之前苏清韫所中之毒,何其相似!果然是同一批人,或者说……同一个主子!

  苏清韫扶着他另一侧未受伤的手臂,指尖冰凉,脸色比他还白。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还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放——箭矢破空而来,他毫不犹豫地用身体挡在她面前……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她只看到他骤然放大的瞳孔,和那决绝到近乎悲壮的眼神。

  “快传医官!”她声音发颤,对着台下嘶声喊道。

  “不必。”谢珩却再次制止,他的目光越过混乱的校场,投向远方,“这点毒……还要不了本相的命。”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那噬骨钻心的痛楚,缓缓抬起未受伤的右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竟探向了自己怀中。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他接下来的举动。

  谢珩从怀中取出的,是那枚弥合后、内蕴血纹的完整玉璜。玉璜在他染血的掌心,散发出柔和温润的光晕,那光晕似乎与他的心念相通,正微微脉动着。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玉璜轻轻按在了左肩的箭伤旁!

  “嗡……”

  一声极其细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轻鸣响起。

  玉璜触及伤口的刹那,原本温润的光晕骤然变得明亮!那光芒并非刺眼,而是一种蕴含着勃勃生机的乳白色,如同月华般清冷,又如晨曦般温暖。光芒所及之处,伤口周围那紫黑色的毒痕,如同冰雪遇到烈阳,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淡化!

  更令人震惊的是,那深深嵌入骨肉的漆黑箭矢,在玉璜光芒的笼罩下,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一点点向外排斥!伤口周围的肌肉微微蠕动,暗黑的血混合着丝丝缕缕诡异的黑气,从箭孔中汩汩涌出!

  谢珩咬紧牙关,额上冷汗如雨。这过程显然伴随着巨大的痛苦,但他硬是一声未吭。

  苏清韫紧紧扶着他,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和那极力压抑的痛楚呼吸。她看着他苍白如纸的侧脸,看着他额角滚落的汗珠,心中那复杂的情绪如同沸水般翻腾——是担忧,是震撼,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揪心的疼。

  台下,万千将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有人震惊于玉璜的神异,有人骇然于谢珩的狠厉果决,更有人眼底深处,掠过难以掩饰的贪婪与忌惮。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那支漆黑的箭矢,终于“噗”的一声,被彻底排出体外,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轻响。箭身上沾染的鲜血和黑气迅速被玉璜的光芒净化、消散。

  伤口处,虽然依旧血肉模糊,但那些致命的紫黑毒痕已然消失不见,涌出的血液也恢复了正常的鲜红。玉璜的光芒渐渐收敛,重新恢复温润,只是那内蕴的血色纹路,似乎更加明亮了几分。

  谢珩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苏清韫和秦苍连忙一左一右扶住他。

  “主上!”秦苍的声音带着后怕。

  “无碍了。”谢珩摆了摆手,声音虚弱了许多,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他将玉璜重新收回怀中,目光如同冰冷的鹰隼,扫过台下那些神色各异的面孔。

  “看到了吗?”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逆党余孽,用如此卑劣手段,暗箭伤人,淬毒行刺!他们怕什么?怕本相重整北境!怕边关将士不再受他们蛊惑!”

  他猛地推开秦苍和苏清韫的搀扶,强撑着再次站直身体,尽管脸色苍白如鬼,肩膀伤口还在渗血,但那身玄色朝服和染血的大氅,却让他此刻看起来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带着一种震慑人心的、悲壮而凛然的威严!

  “本相今日在此立誓——”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校场上空,“只要我谢珩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容许任何人,祸乱北境,残害忠良!”

  他抬起未受伤的右手,指向台下,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凡有通敌叛国、勾结逆党者——杀!”

  “凡有临阵退缩、畏敌如虎者——杀!”

  “凡有蛊惑军心、动摇边关者——杀!”

  三个“杀”字,如同三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那冰冷彻骨的杀意,混合着他肩头未干的血迹和方才玉璜显圣的神异,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短暂的死寂后——

  “誓死追随谢相!荡平逆党!护我北境——!”

  不知是谁率先嘶声高呼,随即,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再次冲天而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热,都要整齐!无数将士激动得面红耳赤,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声浪几乎要掀翻校场的天空!

  这一刻,谢珩用他的血,用他的狠,用那枚神秘的玉璜,将本可能因刺杀而动摇的军心,彻底拧成了一股绳!甚至比之前单纯的权柄压制,更加牢固,更加……令人敬畏!

  苏清韫站在他身侧,看着台下那沸腾的、狂热的海洋,看着身旁这个男人苍白却坚毅的侧脸,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

  他不仅化解了危机,更将危机转化为了巩固权柄、凝聚人心的契机!这份心计,这份魄力,这份对自己都如此狠绝的手段……

  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未真正看透过他。

  喧嚣声中,秦苍已经指挥玄甲卫,将校场内外彻底控制。那名从钟楼坠落的刺客尸体被拖了过来,浑身黑衣,面覆黑巾,已然气绝。检查之下,除了那柄特制的强弩和几枚毒蒺藜,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是死士。”秦苍沉声禀报,“牙齿里藏了毒囊,落地时便已咬破自尽。”

  谢珩看了一眼那具冰冷的尸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拖下去,悬首关楼,示众三日。让所有人都看看,逆党的下场。”

  “是!”

  “关内搜查如何?”谢珩又问。

  “已抓获可疑人员十七名,其中六人试图反抗,已被格杀。余下十一人正在严审。”秦苍顿了顿,“另外,黑水镇那支‘商队’,今晨突然分批离开,去向不明。我们的人正在追踪。”

  “跑了?”谢珩眼中寒光一闪,“看来,是得到消息了。或者说……今日这一箭,本就是弃卒保帅,声东击西?”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仿佛要穿透重重屋宇,看到那隐藏在更深处的阴影。

  “传令下去,关防提升至最高等级。所有出入人员,严加盘查。军中各级将领,若无本相手令,不得擅自调动一兵一卒。”

  “是!”

  安排完这一切,谢珩终于撑不住了,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阵发黑。

  “主上!”苏清韫和秦苍连忙扶住他。

  “回……行辕。”谢珩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秦苍立刻命人抬来软轿,小心地将谢珩扶上去。苏清韫本想跟随,谢珩却摆了摆手。

  “你……留在这里。”他看着她,眼神复杂,“大典未完,还需有人……坐镇。”

  苏清韫一怔。让她……坐镇?

  “秦苍会辅佐你。”谢珩的声音愈发虚弱,“按流程……继续。赏赐未发的……照发。让所有人看到……北境的天,变不了。”

  这是要将她推到台前,让她在军中立威?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考验?

  苏清韫看着软轿中他苍白的脸和紧闭的双眼,心中念头急转,最终,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软轿被迅速抬离校场。谢珩一走,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聚焦到了仍站在高台上的苏清韫身上。

  月白劲装,素银发簪,身形单薄,却背脊挺直。她独自立于高台中央,面对着台下万千神色各异的目光,面对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刺杀余波,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沉重的“坐镇”之责。

  寒风卷起她斗篷的衣角,扬起她鬓边的碎发。她没有退缩,甚至向前走了半步,站到了方才谢珩所立的位置。

  台下,寂静无声。无数道目光中,有审视,有质疑,有好奇,也有方才被谢珩激起的、尚未平息的狂热。

  苏清韫缓缓抬起手。

  这个动作,让台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她指向那具被拖到一旁、等待悬首示众的刺客尸体,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开:

  “逆党宵小,只敢藏于暗处,行此鬼蜮伎俩!”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与那些目光一一对视,不闪不避。

  “谢相以血立誓,护我北境!我等将士,堂堂正正,保家卫国,何惧区区暗箭?!”

  “大典继续——!”

  最后四个字,她提高了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短暂的沉寂后——

  “谨遵苏姑娘之令——!”秦苍率先单膝跪地,高声应和。

  如同连锁反应,台下将领兵卒,无论心中作何想法,此刻都纷纷躬身、跪地:

  “谨遵苏姑娘之令——!”

  声浪再起,虽不及方才谢珩在时那般狂热,却也整齐划一,再无之前的骚动与质疑。

  苏清韫站在高台之上,感受着这万千目光的聚焦与那无形的压力,袖中的手微微握紧,掌心却是一片冰凉。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谢珩身后的“钥匙”或“累赘”。

  她被迫站到了这北境风云的前台。

  而前方,等待着她的,将是比箭矢与毒药更加凶险的……人心博弈,与那永冻荒原深处,终将揭晓的宿命之秘。

  风更急了,卷着细雪,扑打在她脸上,冰冷刺骨。

  她抬起头,望向谢珩离去的方向,又望向北方那苍茫的天空,眼神渐渐沉淀下来,化作一片冰封湖面般的平静与坚定。

  既然无法后退,那便……迎风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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