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她吐的血,比圣旨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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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墨,泼洒在巍峨的宫墙之上,将一切光明与声响尽数吞噬。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天际,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

  “陛下——陛下驾崩了!”

  乾元殿内,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对峙的君臣们尚未散去,这声泣血的通传便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速传太医!”辅政王萧景琰最先反应过来,声音嘶哑地怒吼,带头冲向殿外。

  满朝文武瞬间炸开了锅,惊慌失措地跟随着涌向皇帝寝宫紫宸殿。

  殿门大开,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只见皇帝萧玦面如金纸,倒在龙榻之上,身前的地面上,一滩滩暗红色的血迹触目惊心,宛如盛开的死亡之花。

  “陛下呕血三升,已经晕厥过去!”内侍总管连滚带爬地跪在地上,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一片混乱之中,司天监正使崔司天猛地拨开人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嘶力竭地高喊:“女主登台讲经,阴阳错位,乾坤逆乱!此乃上天降下的谴责啊!陛下龙体受损,正是天谴的明证!”

  他这一声,仿佛在滚油中投入了一点火星,瞬间引爆了早已蠢蠢欲动的文官集团。

  吏部尚书紧随其后,率领六部官员齐刷刷跪下,手中高举着连夜写就的奏本,声震殿宇:“请陛下废黜苏氏婕妤之位,以平息天怒,以谢天下苍生!”

  声浪如潮,一波高过一波,所有的矛头,瞬间全部指向了那个立于阶下,身形单薄的女子——苏菱微。

  在所有人的口诛笔伐和愤怒指责中,苏菱微却异常的平静。

  她仿佛置身事外,那双清冷的眸子扫过痛哭流涕的内侍,扫过慷慨激昂的崔司天,最后落在了那滩刺眼的血迹上。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慌乱,甚至连眉梢都未曾颤动一下。

  她不动声色地对身边的周尚宫低声下令:“立刻带人封锁御茶房,任何人不得进出。将陛下近三十日所有进献的茶样、点心,全部封存,暗中送往我的住处备查。”

  周尚宫心头一凛,看着苏菱微镇定得近乎冷酷的神情,立刻明白了什么。

  她重重点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中。

  夜深人静,苏菱微的宫殿内灯火通明。

  她没有理会外面的风雨欲来,而是摊开了一卷泛黄的古籍残卷——《齐民要术》。

  她的指尖,缓缓滑过书页,最终停留在一行几乎难以辨认的小字上:“五谷解鹤毒,需藜藿并用。”

  这是云姑,那个将她养大的老嬷嬷,在临终前紧紧攥着她的手,反复叮嘱的乡野偏方。

  云姑说,宫里吃人,什么都可能成为杀人的利器,唯有这些田间地头最不起眼的东西,才是活命的根本。

  彼时她只当是老人家的絮叨,此刻,这句看似荒诞不经的话,却成了她唯一的生机。

  就在这时,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娇小的身影闪了进来。

  是她的贴身宫女红袖,此刻她脸色惨白,发髻散乱,双手死死地捧着一个用手帕包裹的小包,仿佛捧着的是烧红的烙铁。

  “娘娘……”红袖一开口,声音便带上了哭腔,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奴婢……奴婢冒死潜入了贵妃娘娘的琼华殿……”

  她颤抖着打开手帕,里面是一小撮灰绿色的茶渣粉末。

  “是‘雪涧春’!贵妃娘娘的‘雪涧春’里,混了这种东西!”红袖哽咽道,“这是‘寒潭菌’,贵妃每年冬至都会从武夷山深处采摘,秘制后送一罐给陛下。奴婢……奴婢三年前无意中发现,便偷偷藏了一点,就怕……就怕有这么一天!奴婢不想看着娘娘您被冤枉,可奴婢也不愿看陛下真的……真的死了啊!”

  苏菱微的目光瞬间凝固。

  她捻起一点粉末,凑到烛火下细看。

  那灰绿色的粉末,在跳动的火焰中,泛出一种诡异的幽幽青光。

  这不是争宠,这是慢性弑君!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中炸开。

  她立刻命人秘密召来与她交好的孙太医。

  孙太医只看了一眼,又用银针试了试,整张脸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娘娘,此毒……此毒非一时三刻能致死,而是日积月累,逐年侵蚀心脉。一旦开始服用,便会渐渐上瘾,若中途断绝,七日之内,必心脉逆行,癫狂而死!”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彻骨的寒意与惊骇。

  这哪里是天谴,这分明是一场处心积虑、长达数年的谋杀!

  贵妃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皇帝的命!

  而她苏菱微的出现,不过是恰好可以用来顶罪的完美棋子。

  第二日,金殿之上,气氛凝重如铁。龙椅空悬,萧玦依旧昏迷不醒。

  崔司天如同打了胜仗的将军,率领百官跪在殿前,声色俱厉地逼迫垂帘的太后:“妖妃苏氏蛊惑圣心,致使龙体崩坏,天降示警!臣等恳请太后立刻下旨,将苏氏贬为庶人,押赴刑部天牢,明正典刑,以安天心!”

  “请太后下旨!”百官齐呼,声浪几乎要掀翻殿顶。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如霜雪的声音,从殿侧缓缓响起。

  “臣妾,愿当庭试毒。”

  满殿喧嚣,骤然静止。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只见苏菱微一袭素衣,缓步走出,脸上不见丝毫血色,唯有一双眸子亮得惊人。

  她手中捧着一个密封的瓷罐,正是周尚宫连夜取来的茶样。

  “此乃贵妃娘娘所进贡的‘雪涧春’。”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崔大人言之凿凿,称臣妾乃妖孽,致使陛下中毒。那臣妾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饮下此茶。若三日之内,臣妾安然无恙,则证明此茶无毒,陛下龙体受损另有他因。届时,诬告臣妾者,当自裁以谢君前!”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礼部尚书气得胡子发抖,“国之重器,岂容你一后宫女子在此儿戏!”

  苏菱微却看也未看他一眼,只是对身旁的小满淡淡道:“取滚水来。”

  在众人惊骇、质疑、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小满颤抖着双手,将滚水冲入茶盏。

  一股异样的清香混合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腥气,瞬间弥漫开来。

  苏菱微端起茶盏,毫不犹豫,仰头便饮下了半盏。

  众人屏息凝神,只见茶水入喉的瞬间,她原本苍白的唇角,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起一层诡异的乌青色!

  满殿死寂。

  第七个时辰,苏菱微开始剧烈地呕吐,吐出的不再是食物,而是一口口粘稠的黑血,瞬间染透了她素白的衣襟。

  剧痛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她的五脏六腑,但她却强撑着最后的神志,伏在案前,亲手用颤抖的笔记录下自己的症状。

  “子时,周身发热,如坠火炉。丑时,心悸如鼓,四肢百骸剧痛。寅初,指尖发麻,视物重影……”

  每写下一个字,她便要剧烈地咳嗽,咳出一口带着腥甜铁锈味的浊血。

  孙太医偷偷熬了藜汁汤药送来,急切道:“娘娘,快服下吧!再拖下去,神仙难救了!”

  苏菱微却虚弱地摇了摇头,推开了药碗,声音轻如蚊蚋,却异常坚定:“不……若中途解毒,证据便会不全,反倒成了我作弊……我要让所有人……亲眼看着这毒,是如何发作的……”

  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翻开那卷《齐民要术》,对照着自己记录下的毒性反应,在剧痛的间隙,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忽然,她的目光定格在另一处注解上:“寒潭菌,性阴寒,遇滚水则烈性激发,然其势畏五谷之阳气,尤忌陈年糙米与苦苣之根,可缓其势,拖延其发……”

  顿悟!

  她眼中迸发出一线生机,用尽全力对守在旁边的宫女道:“快……熬……熬一碗陈年糙米粥来……不加任何东西……”

  宫女含泪奔去,很快端来一碗粗粝的糙米粥。

  苏菱微靠在引枕上,一口口艰难地吞咽着,用这最卑微的食物,与那霸道无比的奇毒抗衡,以此延命,以此取证。

  整整两日两夜,她就在这清醒与昏迷之间反复挣扎。

  第七个夜晚,当最后一丝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时,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在记录症状的纸上,写下了最后一行血字:“毒源——贵妃库中,第三格,紫檀匣。”

  写完,她手一松,毛笔滚落,整个人伏案昏厥过去。

  第三日清晨,天光微亮。

  太后懿旨,太医院协同禁军,奉旨搜查贵妃的琼华殿。

  在经历了一番鸡飞狗跳的阻拦后,禁军统领一脚踹开了贵妃的私库。

  在第三格的紫檀匣底层,他们果然发现了一叠尚未燃尽的菌焙纸,上面残留的灰绿色粉末,与苏菱微所记录的症状、孙太医的验毒结果,完全吻合!

  铁证如山!

  此时,气息微弱、生死不知的苏菱微,已被抬至了乾元殿外的露台上。

  她的嘴角,依旧在不断渗出细微的黑血。

  就在这时,殿内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陛下醒了!陛下醒了!”

  萧玦悠悠转醒,听着辅政王和孙太医将这三日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禀报完毕。

  他沉默着,脸色从苍白转为铁青,再从铁青转为一种可怖的平静。

  良久,他猛地抓起身边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

  “砰”的一声脆响,四分五裂。

  “把那罐茶……”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滔天怒意,“连同它的主人,一起给朕……扔进冷宫!”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殿外的苏菱微,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缕金色的晨曦恰好刺破云层,照亮了她死里逃生的脸庞。

  她没有去求皇帝的赦免,也没有看那些惊恐万状的朝臣。

  她只是静静地望着天际那轮重生的太阳

  贵妃被贬黜的消息如同一阵飓风,瞬间席卷了整座皇宫。

  然而,在这场风暴的中心,有人倒下,就意味着有新的空位出现。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胜利者苏菱微和失败者贵妃身上时,却无人注意到,在通往悯宫园那条僻静的小径上,一道仓惶的身影正踉跄奔来,她散乱的发丝下,那张与苏菱微有七分相似的脸上,交织着惊恐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风暴,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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