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这西瓜，它保熟吗？

　　这里比主殿还要破败，是李玄师父当年研究药膳的地方，后来彻底荒废。

　　灶台积了厚厚一层灰。

　　几口大缸空空荡切，角落里堆着些杂物。

　　陆雪晴冲进厨房，目光飞速扫过。

　　很快，她的视线定格。

　　墙角，一个孤零零蒙着灰尘的大西瓜。

　　是前几天熊霸上山时，顺手带来的贡品之一，没人想吃，就一直扔在这。

　　就是它了！

　　我的道，就在这里！

　　陆雪晴胸口微微起伏，吸进一口混杂着尘土与枯草的气息。

　　此刻，这股味道闻起来，却是大道的序章。

　　她走了过去。

　　没有立刻动手，而是伸出手指，用一种近乎朝圣的姿态，拂去西瓜表面的灰尘。

　　指尖触感细腻冰凉。

　　翠绿光滑的表皮下，深色纹路浑然天成，藏着某种天地至理。

　　她闭上眼，手掌贴在西瓜上。

　　一股冰凉的触感传来。

　　紧接着，是一种微弱的，充满生命力的脉动，顺着掌心，悄然传入她的神识深处。

　　咚。

　　咚。

　　这，就是师尊所说的，水之本源，生之气息吗？

　　陆雪晴的内心，前所未有的一片空明。

　　她拔出自己的长剑，秋水。

　　剑身清澈，在这昏暗的厨房里，散发着幽幽的、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寒光。

　　她没有用剑去劈砍。

　　那是粗暴，是对道的亵渎。

　　她将剑尖，悬停在西瓜上方一寸之处。

　　然后，运转体内的冰心诀。

　　一缕缕白色寒气从剑身溢出，化作无声的灵蛇，带着敬畏，缠绕向那颗西瓜。

　　这，就是师尊给我的考验！

　　冰镇西瓜！

　　不是用冰块去镇，而是用我的冰之剑意，去镇它！

　　关键，在于一个镇字！

　　既要让寒气渗入瓜体，使其冰凉。

　　又不能破坏它的生机，不能把它冻成一块死物！

　　这需要对力量何等精妙入微的控制！

　　差一丝，则瓜瓤不冰，是为无功。

　　多一分，则生机断绝，是为过错！

　　这比在刀尖上跳舞，还要难上千百倍！

　　陆雪晴屏住呼吸，神识高度集中，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每一缕寒气的流向与强度。

　　寒气，化作无数看不见的银针，刺入西瓜的表皮。

　　滋……

　　一声微不可闻的滋响，是冰与生机的初次触碰。

　　西瓜的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薄如蝉翼的白霜。

　　成功了第一步！

　　陆雪晴心神微振，道心却稳如磐石，不敢有丝毫大意。

　　她继续催动剑意，引导着寒气，向西瓜的内部，向着那生命的本源，渗透。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而精细的过程。

　　她的额角，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是因为热，而是心神消耗巨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厨房里的温度，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空气中游离的水汽，被秋水剑散发的寒意牵引，在空中凝结，化作一片片晶莹剔透的、完美的六角形雪花。

　　雪花，在昏暗的厨房里飘落，带着奇异的禅意。

　　但诡异的是，雪花在即将落到积满灰尘的地面时，又会瞬间消融，化作最纯净的水汽，重新升腾。

　　整个厨房，形成了一个奇妙的循环。

　　冰与水，生与死，肃杀与包容。

　　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微妙的平衡。

　　而陆雪晴，对此毫无察觉。

　　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颗西瓜之中。

　　她能看到，自己的剑意如何穿过翠绿的瓜皮，进入到那鲜红的瓜瓤。

　　她能感受到，瓜瓤里那些活跃的生机，在她的寒气面前，如何的脆弱，又是如何的坚韧，于死寂之中孕育着甘甜。

　　她化身成了那颗西瓜，在经历着一场由内而外的洗礼与新生。

　　……

　　与此同时，大殿前的摇椅上。

　　李玄打了个盹，醒了。

　　他咂了咂嘴，口干舌燥，喉咙里像是在冒火。

　　“这死丫头，冰个西瓜怎么去了这么久？”

　　他嘟囔一句，不耐烦地从那张舒服得能让人骨头融化的新摇椅上爬了起来。

　　“张凡，你师妹呢？”

　　不远处，正拿着烧火棍对着大黑锅比划的张凡，立刻停下动作，一脸恭敬地转身。

　　“回师尊，二师妹刚刚去了后山厨房，说是……去悟道了。”

　　“悟道？”

　　李玄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

　　嗨，不就是冰个西瓜嘛，说得这么高大上。

　　“走，去看看。”

　　李玄背着手，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慢悠悠朝后山厨房走去。

　　张凡连忙跟上，脸上带着期待和崇拜。

　　两人还没走到厨房门口，一股冰凉刺骨的寒意便扑面而来。

　　“咦？”

　　李玄脚步一顿，眉头拧了起来。

　　这股凉意，跟夏日里的凉风完全不同。

　　它不带湿气，反而干燥纯粹，是隆冬时节，站在冰封湖面上，寒风刮过脸颊的触感。

　　这大热天的，哪来的这种凉风？

　　他加快脚步，几步走到厨房门口，习惯性地朝里面望去。

　　然后，他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整个人，钉在了原地。

　　只见那间破败不堪的厨房，此刻竟变成了一座玲珑剔透的冰晶宫殿。

　　墙壁上，屋梁上，全都挂上了一层厚厚的、闪烁着奇异光泽的白霜。

　　空气中，无数六角形的雪花，正围绕着一个中心，无声地、缓慢地盘旋飞舞。

　　一群最虔诚的信徒，在朝拜它们的神只。

　　而在那漫天飞雪的中心，陆雪晴盘膝而坐，神情肃穆，宝相庄严。

　　她的身前，悬浮着那柄秋水剑，剑身嗡鸣，不断散发着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

　　而在剑尖之下，那颗大西瓜，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表面的白霜已经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它翠绿表皮上的那些深色纹路，此刻竟然活了过来，散发着淡淡的、温润的碧绿色光华！

　　李玄的眼皮狂跳。

　　“？？？”

　　他使劲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热出了幻觉。

　　不是，姐们儿？

　　我就是让你冰个西瓜，你至于把厨房搞成A级景区吗？

　　你这是冰镇西瓜，还是在搞什么核聚变实验？

　　这西瓜……它还正经吗？它科学吗？

　　李玄看着那颗被寒气与绿光笼罩，散发着一股子神圣气息的大西瓜，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感觉，自己今天，可能吃不上那口冰镇西瓜了。

　　甚至，他有点担心，吃了这个西瓜，会不会当场基因突变，原地飞升。

　　“师尊！”

　　张凡站在李玄身后，看着厨房里的景象，声音都在发颤，脸上写满了狂热与崇敬。

　　“您快看！二师妹她……她这是要顿悟了啊！”

　　李玄眼角抽搐，还没来得及说话。

　　张凡已经激动地指向那漫天飞雪，脸涨得通红，语无伦次地喊道：

　　“剑意化形！引动天地异象！师妹她……她这是将冰心诀，推演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了！”

　　“以剑意凝霜，化天地灵气为飞雪，却又不伤万物生机！这……这是冰与生的完美融合！是死与活的大道轮转！”

　　他猛地转向李玄，一个九十度大鞠躬，脑袋差点没磕进地里。

　　“师尊神机妙算，弟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原来，二师妹的道，真的就在这西瓜之中！”

　　李玄：“……”

　　我求求你闭嘴吧！

　　我真的只是想吃个西瓜啊！

　　就在李玄内心疯狂咆哮之际，厨房内的异象，再次升级！

　　只见那颗西瓜上发光的纹路，开始缓缓流动、重组，最后竟在瓜皮的正中央，凝聚成了一个模糊的、古朴的印记！

　　那印记，似字非字，似图非图，却散发着一股让张凡神魂都为之战栗的恐怖道韵！

　　与此同时，陆雪晴紧闭的双眸，猛然睁开！

　　两道璀璨如星辰的剑光，从她眼中一闪而逝！

　　她身上的气息，轰然暴涨！

　　那道卡了她整整半年的瓶颈，在这一刻，轰然崩碎，不复存在！

　　嗡——！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彻整个小竹峰！

　　张凡已经彻底傻了，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玄也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颗发光的西瓜，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瓜……

　　好像……

　　成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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