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施救回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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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守拙的手指突然松了。

  刀柄从他掌中滑落,砸在床板上发出闷响。他的手垂到身侧,指尖抽动了一下,再没力气抬起来。

  杜清漪立刻察觉。她正坐在床沿,一手搭在他腕上测脉。那脉搏跳得极慢,像被什么压着,断断续续。她抬头看兄长的脸,脸色发青,嘴唇干裂出缝,额头上全是冷汗。

  她把湿布换下来,浸进水盆再拧干,重新敷上去。水已经温了,她又去倒了一碗热水混进去。她的动作很快,但手在抖。

  她站起身,快步走到门边拉开门。门外守着的药童吓了一跳。

  “去请老郎中。”她说,“现在就来。”

  药童点头要跑,她又补了一句:“带针、艾条、三七粉,还有牛黄散。快。”

  药童转身冲向后院。杜清漪关上门,走回床前。她把杜守拙的手塞进被子里,发现他整条左臂都在发烫。包扎的布条边缘渗出血丝,颜色发黑。

  她解开布条,伤口暴露出来。皮肉翻卷,中间一片紫黑,像是血流不动了。她不敢碰,只用干净棉布轻轻擦掉渗出的血。

  不到一盏茶时间,门被推开。老郎中走进来,背着一个旧药箱。他没说话,直接走到床边,放下箱子打开。

  他先翻开杜守拙的眼皮,看了眼瞳孔。又伸手搭脉,三根手指按在手腕上,不动。屋里很静,只有火炉上药罐咕嘟的声音。

  过了片刻,他开口:“旧伤瘀阻经络,新创破血溢脉。血不行则气逆,气逆则心衰。再晚半个时辰,人就没了。”

  杜清漪站在一旁,没应声。

  老郎中从箱子里取出银针盒,打开。九根长短不一的针排成两列。他拿起最长的一根,在灯焰上过了一下,又用酒精棉擦过。

  他刺入曲池穴。针尖没入半寸,杜守拙的手指猛地一弹。老郎中不动,继续下针。合谷、内关、膻中,每一针落下都极准,没有半分迟疑。

  第九针扎进百会穴时,杜守拙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咳。他没睁眼,但胸口起伏变大了些。

  老郎中收手,擦了擦额头的汗。他打开另一个小瓶,倒出些褐色粉末,放进碗里,加温水调成糊状。他托起杜守拙的头,一点点灌进去。

  药汁顺着嘴角流下一点,杜清漪拿布擦掉。她盯着兄长的脸,看他吞咽的动作有没有恢复。

  半个时辰后,老郎中再次搭脉。这次脉象沉缓,虽弱但有节律。他点点头:“命保住了。”

  杜清漪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腿一软,差点跪下去,扶住床沿才站稳。

  “他什么时候能醒?”

  “不知道。”老郎中收拾银针,“元气大损,脏腑未复。能不能醒,要看他自己。”

  “还要做什么?”

  “我开方,每日两剂汤药。前三天不能离人,防他半夜厥逆。若发热,立即施针。我会留下一名药童轮值。”

  他说完,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提笔写药方。字迹工整,药名排列有序:当归、黄芪、川芎、红参、炙甘草……共十二味。

  写完递给她。杜清漪接过,看了一眼,折好收进怀里。

  老郎中合上药箱,转身要走。

  “等等。”她叫住他,“您刚才用的是‘通络九针’?”

  老郎中脚步一顿,没回头:“江湖早没了这门手艺,只是野路子。”

  “可我见孙大夫用过相似的法子,但他只能扎五针。”

  “孙大夫?”老郎中冷笑一声,“他只学了皮毛。真正的九针,是军中医官传下的活人术。”

  他说完推门出去。风从门外吹进来,烛火晃了一下。

  杜清漪坐回床边。她重新摸杜守拙的脉,确认还在跳。她把他的手放进自己袖口暖着,另一只手握住他右手。

  他的手掌满是茧,虎口有旧刀痕。她记得小时候他总用这只手牵她过桥。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药童端着煎好的第一剂药来了。她接过碗,试了温度,放在床头小桌上。

  她不想叫醒他。他知道她在这里就够了。

  她低头看他脸。额角的疤还在,眉心皱着,哪怕昏迷也不放松。她用拇指轻轻抹平那道纹。

  药童问:“要我守着吗?”

  她摇头:“你去休息。这里有我。”

  药童退下。她把油灯芯拨亮一点,屋内光线清楚了些。她看见床头柜上有半块铜锁,是他一直贴身带着的。她拿出来,和自己袖中的那一半并在一起。

  没拼。

  她放回去。

  她重新检查他左臂的伤口。老郎中走前换了药,涂了一层黑色膏体,说是化瘀生肌的秘方。她不敢碰,只盖好被子。

  她的手碰到他胸口。那里有一块硬物,是铜锁的另一半。她停了一下,收回手。

  窗外天色微明。鸡叫第三声。

  她掐了下虎口,保持清醒。她知道不能睡。一旦闭眼,可能就错过他出事的瞬间。

  她盯着他呼吸的节奏。一起一伏,平稳。她数着,一百下,两百下……

  忽然,他喉间又是一声轻咳。她立刻抬头。他没醒,但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话。

  她俯身靠近:“哥?”

  他没反应。

  她把手贴在他额上。温度降了,不烫手了。

  她松了口气,靠回椅背。肩膀酸得厉害,但她没动。她把他的手拉过来,握在自己两手之间。

  他的手指很冷。

  她搓了几下,再放回被子里。

  外面有人敲门。她警觉地抬头。

  门开一条缝,药童探头:“孙家送来粥和鸡蛋,放门口了。”

  她点头:“放那儿就行。”

  门关上。她没去拿。她哪也不能去。

  她重新坐下,继续盯着他脸。

  他的睫毛颤了一下。

  她屏住呼吸。

  他没睁眼。

  她缓缓吐气。

  油灯烧到底了,火光闪了两下,灭了。

  屋内暗下来。

  她没动。

  远处传来第四声鸡叫。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有泪,已经干了。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哭过的。

  她只知道,他还活着。

  她把头靠在床沿,一只手仍握着他。眼睛睁开,不敢闭。

  天快亮了。

  她听见风吹过屋檐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

  灰白的光从窗纸透进来。

  她眨了眨眼,视线有点模糊。

  她用力睁大。

  就在这时,他右手突然收紧,一把抓住她手腕。

  她立刻停下所有动作。

  他没睁眼,嘴微张,吐出两个字:

  “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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