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拍卖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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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外马嘶响起时,杜守拙的手已经按在刀柄上。他坐在床沿未动,左臂旧伤传来一阵滞涩的抽痛,像是锈住的铰链被强行拉开。脚步声踩着碎石靠近,不急不缓,落地有分寸。他没松手。
门被推开一条缝,孙巧言探身进来。脸上沾着灰,衣角撕了一道口子,右手拎着个油纸包。他看了眼屋里的杜守拙,又往里扫了眼空床,低声问:“清漪呢?”
“在后院。”杜守拙没起身,目光落在孙巧言左脚靴底——泥印呈扇形,是连夜赶路留下的。
孙巧言把门合上,走到桌边放下油纸包。“郑玉寒走了?”
“刚走。”
“我知道他要走。”孙巧言从怀里摸出一张帖子,放在桌上。纸面发黄,边缘不齐,像是从某本旧册上撕下来的。“我来不是为了送别。”
杜守拙盯着那张帖。没有字迹,只在右下角刻了个图案:半枚断裂的铜锁。
他伸手去拿。
指尖触到纸面瞬间,停了一下。这纸厚而韧,掺了麻丝,不是普通民纸。他翻过背面,发现背面用极细的刀尖划了三道横线,间距一致,是暗记。
“哪儿来的?”他问。
“大巴山脚第三渡口,一个死人手里攥着的。”孙巧言坐下,喘了口气,“昨夜船靠岸,货没卸完就烧了。二十多个搬运工,活下来三个。他们说,最近每月初七都有船进山,运的是‘活货’和‘铁匣’。”
杜守拙不动。
“今天是初六。”
屋里静下来。窗外风穿过竹帘,吹得灯焰一斜。杜守拙终于把帖子翻回正面,盯着那个铜锁图案。
他腰间的半块铜锁贴着皮肤挂着,十年没离身。现在桌上这张帖上的刻痕,和他那半块拼起来,能成一个完整的锁形。
“你信不信这种巧合?”孙巧言看着他。
“我不信巧合。”杜守拙收起帖子,塞进内袋,靠近胸口的位置。
“那你得去一趟。”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从屠村火场里爬出来的人。”孙巧言直视他,“而且你手里有半块锁。他们既然敢把图案刻上去,就是在等你出现。”
杜守拙沉默。他想起茶楼那一战,敌人围而不杀,绸衫男子提到“主上要见你一面”。当时以为是诱降,现在看,可能是真话。
“拍卖会什么时候开始?”
“今晚子时。”
“地点?”
“黑水沟,废弃盐井下面。入口在北坡塌方处,有暗门。凭帖入场,一人一帖,死后收回。”
杜守拙站起身。动作不大,但左肩微微一沉——旧伤影响发力,他已习惯用右腿支撑体重。
“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在那边埋了三个眼线。”孙巧言声音低了下去,“现在只剩一个活着回来。他带回这张帖,还说了一句:‘有人在找断锋刀的传人。’”
杜守拙眼神变了。
断锋刀法是他师父所授,从未外传。能说出这个名字的,要么是陈默尘旧识,要么……就是当年参与屠村的人。
“他们拍什么?”
“不知道。只知道前三场是‘物’,第四场是‘人’,第五场是‘纸’。”
“纸?”
“据说是残页,写着半套刀谱。”
杜守拙呼吸没变,但指节捏紧了一瞬。
他师父留下的断锋刀法原本残缺,这些年他靠实战补全。若真有残页流出,必与当年屠村有关。
“你觉得是圈套?”
“肯定是。”孙巧言点头,“可你要不去,线索就断了。秦九那伙人最近频繁调动,明显在等什么人露面。你要是藏起来,他们反而会把清漪当饵。”
杜守拙闭眼两息。
再睁眼时,已做出决定。
他走向墙角,拿起刀鞘。木壳有些松动,是他昏迷期间被拆修过的痕迹。他抽出刀,检查刃口——有几处细小卷刃,是上次战斗留下的。他用拇指蹭过缺口,重新插回。
“我要走一趟。”
“她怎么办?”
“不告诉她。”
“不行。”孙巧言摇头,“她要是发现你失踪,一定会自己去找。她现在能拿银针制敌,不代表她安全。”
杜守拙停下动作。
他知道孙巧言说得对。清漪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屋里的女人。但她越强,就越容易冲进危险。
“我会安排两个人守医馆。”孙巧言说,“都是老江湖,不会露脸,只在暗处盯梢。一旦有异动,立刻点烟为号。”
杜守拙点头。
“路线呢?”
“我给你画了图。”孙巧言从油纸包里抽出一张薄皮纸,铺在桌上。上面用炭条勾出山路、岔口、标记点。“北巷口子时三刻会有车等你。黑布蒙顶,车夫戴斗笠。你上车就行,别说话。”
杜守拙俯身看图。目光停在一处标红的地方。
“这儿是塌方点?”
“假的。土是新翻的,下面是机关门。进去后有三十步暗道,接着是竖井,靠铁索攀爬。到底后有守卫验帖。”
“守卫多少人?”
“明岗六个,暗哨至少八人。都带弩,贴身藏毒针。”
杜守拙记下。
“我不打算硬闯。”
“我知道。”孙巧言收起图,“你只要活着出来。拍什么不重要,谁在背后操控才要紧。”
杜守拙转身走向柜子,打开最底层抽屉。里面有个小布包,装着金创药、火折子、三根备用刀片。他取出药囊塞进腰带,又检查了护臂绑带。
左臂旧伤处重新缠了布条,比平时紧两分。这是防止剧烈动作时撕裂经络。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谨慎了?”孙巧言看着他。
“去年在破庙,差点死在秦九手里。”杜守拙系好刀带,“那时候我还想着一口气杀光他们。现在我知道,活着才能查到底。”
孙巧言没笑。
他知道杜守拙变了。从前那个一头扎进仇火里的男人,现在会先想退路。
“记住,”孙巧言站起身,“别碰任何叫你竞价的东西。他们要的是你露面,不是你花钱。只要你一开口喊价,就会被标记。”
杜守拙点头。
“还有,别相信任何熟面孔。刘撼山手下有不少伪装高手。他们可能扮成买家,也可能混在守卫里。”
“我知道。”
两人不再多言。
孙巧言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栓,又停住。
“你要是看见什么东西……像清漪用过的物件,别动手。那是钩子。”
杜守拙抬头。
“他们会拿她的东西引你发疯。你一失控,就完了。”
杜守拙盯着他。
十息后,他说:“我不会为仇恨出刀了。”
孙巧言拉开门。
夜风灌进来,吹灭了灯。
屋里黑了一瞬。
杜守拙没动。他听见孙巧言的脚步声远去,踩在碎石上,渐渐消失。
他坐在桌边,从内袋掏出那张帖子,再次展开。
灯重新亮起,是他在火折子上点了盏新油灯。
火焰跳了一下。
他低头看帖,手指抚过那个铜锁刻痕。
外面传来一声轻响。
是院门被推开的声音。
他立刻收帖入怀,右手滑向刀柄。
脚步很轻,节奏熟悉。
是清漪回来了。
她站在门口,手里提着药篮,发梢带着夜露。
“孙大哥走了?”
“嗯。”
“你们谈了很久。”
“有点事。”
她走进来,把篮子放下,看着他手边的刀。
“你要出门?”
“去镇西查个案子。”
“多久回来?”
“三天内。”
她点头,没再多问。
他知道她在忍。她不想再成为负担,也不想被瞒着。但她信任他。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别出门,晚上锁好门。”
“我知道。”
“有人敲门,别开。”
“嗯。”
他顿了一下。
“我想带你晒太阳的事,没变。”
她抬头看他,嘴角动了一下。
“我等你回来。”
他转身走向门口。
左手按在门框上,停了一瞬。
然后拉开门,走出去。
夜色压得很低。
他沿着墙根走,避开路灯。脚步放得很轻,每一步都试探地面是否松动。
转过巷口时,一辆黑布车停在路边。
车夫戴着斗笠,没说话,只抬手示意后座。
杜守拙看了一眼四周。
没人跟踪。
他掀开车帘,坐进去。
车内有一股陈旧的皮革味,角落放着一把伞。
他握住刀柄,靠在角落。
车轮开始转动。
车夫挥鞭,马蹄声响起。
杜守拙闭眼。
他的手伸进内袋,再次摸到那张帖子。
纸面粗糙,铜锁刻痕刮着指尖。
车行五里,转入荒道。
前方山影如兽蹲伏。
突然,车猛地一震。
杜守拙睁开眼。
车停了。
他听见车夫低声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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