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雾锁迷瘴

　　浓雾不是白色的，而是一种古怪的、掺杂着灰绿色的浑浊，如同被污染的巨大棉絮，沉甸甸地堆积在峡谷底部。

　　能见度低得令人发指，五米之外便是一片模糊的混沌，连声音都仿佛被这粘稠的雾气吸收、扭曲，变得沉闷而遥远。

　　判官小队排成紧密的一字纵队，用绳索在彼此腰间相连，以防在浓雾中失散。石兰走在最前面，她的动作比平时更加缓慢谨慎，每一步落下都先用木棍探实，耳朵微微翕动，捕捉着雾气中任何细微的异响。

　　“这里的雾……不对劲。”石兰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本能的警惕，“太浓了，而且有股……很淡的甜腥味，像是某种植物腐烂发酵，又混进了别的化学味道。”

　　林烬走在第二位，他尝试将精神力以最微弱的幅度扩散出去，感知周围环境。但令牌受损严重，精神力如同撞上了一层厚实的、吸收能量的棉墙，感知范围被压缩到几乎与肉眼可见的距离等同，而且反馈回来的信息模糊而混乱，充满了扭曲的生命气息和……一种无处不在的、低频的“噪声”。

　　“感知被严重干扰。”林烬低声道，“所有人，保持最高警戒。李岩，你感觉如何？”

　　李岩走在队伍中段，他眉头紧锁，脸色有些发白：“队长，这里……有种很强的‘场’。不是单一的能量源，而是弥漫性的，像是一大群微弱的、混乱的生命信号交织在一起，让人心烦意乱。而且……对，有化学制剂残留的味道，和我们在死人沟闻到的一些很像，但更……‘新鲜’。”

　　峡谷的地形异常复杂，脚下是湿滑的、布满青苔的乱石，两侧是陡峭的、被藤蔓和蕨类植物覆盖的岩壁。雾气在岩壁间缓缓流动，有时会形成诡异的旋涡。

　　突然，走在侧翼稍微靠前一点的周虎低喝一声：“有东西！”

　　只见前方雾气一阵翻滚，一个黑影踉跄着冲出！那是一只林麝，体型不小，但此刻它的状态极其骇人——半边身子的皮毛脱落，露出下面溃烂流脓、颜色发黑的肌肉，一只眼睛暴凸且浑浊，另一只眼眶空洞，不断有乳白色的、蠕动的小虫爬进爬出！它似乎已经濒死，但依旧凭着本能朝队伍冲来，口中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砰！”

　　走在周虎旁边的栓子反应极快，一枪命中其头部，结束了它的痛苦。林麝倒地，尸体迅速被浓雾吞没大半。

　　“又是感染的动物……”孙小眼蹲下身，隔着一段距离用树枝拨弄检查了一下，“腐烂程度和我们在死人沟外围看到的类似，但感染似乎更深入，连骨骼都变色了。可能离污染源更近。”

　　石兰也过来查看，她特别注意那些乳白色的小虫：“这不是山里常见的腐食虫……形态有点怪。”她小心地用镊子夹起一只放入密封小瓶，“带回去细看。”

　　队伍继续前进，心情更加沉重。沿途，他们又陆续发现了更多异常的迹象：被啃噬得只剩骨架的动物残骸（齿痕杂乱，不像是单一掠食者所为）、一些树干上不自然的焦黑痕迹和粘附的金属碎片（疑似爆炸或高温灼烧残留）、以及……偶尔能看到的，隐藏在灌木丛深处或岩壁缝隙中的、带有日文编号的破烂金属铭牌。

　　“鬼子在这里活动的痕迹越来越明显了。”魏大勇啐了一口，“肯定就在附近！”

　　就在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一片相对开阔、雾气略淡的乱石滩时，走在最前面的石兰突然停住脚步，猛地抬手示意停止！

　　几乎同时，林烬也感觉到一丝异样——空气中那股甜腥味似乎变浓了，而且夹杂进了一种极其微弱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尖锐高频声音，正随着他们的移动而增强！

　　“退！快退！”石兰急促地低吼，同时身体向后急撤！

　　然而，已经晚了！

　　当石兰的脚从一块看似普通的、长满青苔的扁平岩石上移开时，岩石表面几个极其隐蔽的、与苔藓颜色浑然一体的微小孔洞中，骤然喷出了一股无色无味的气体！这气体与周围浓雾迅速混合，本身肉眼难辨，但喷出的瞬间，那种高频的金属摩擦声陡然放大了十倍，变成了一种凄厉无比、仿佛能穿透耳膜直刺大脑的尖啸！

　　“呜——咿——！！！”

　　尖啸声瞬间撕裂了浓雾的死寂，在山谷间反复回荡、叠加，形成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音浪！这声音不似任何已知的动物或机械报警器，充满了非人的痛苦与疯狂！

　　“警报！鬼子布的警报！”林烬瞬间明白过来，这很可能是一种利用生物信息素或某种特殊化学物质触发，结合了声波发射器的诡异报警系统！“寻找掩体！准备战斗！”

　　判官小队反应极快，立刻向两侧的岩壁和乱石堆散开，寻找隐蔽点。尖啸声还在持续，而且似乎激活了峡谷中更多的什么东西，远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密集的爬行和奔跑声，正快速向这边靠近！

　　然而，麻烦不止于此。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时，林烬佩戴的微型耳麦中传来了栓子急促而压抑的声音，他作为侧翼侦察哨，位置稍高，视野略好：“队长！三点钟方向，大约两百米外雾中，有快速移动的人影！不是鬼子制服！动作很专业，在利用地形向我们的侧后方迂回！是‘牧羊人’！他们也被惊动了，正在朝我们这边摸过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判官小队瞬间暴露在明处，前有被警报引来的未知威胁（很可能是日军巡逻队或受控怪物），侧翼还有意图不明的“牧羊人”小队在虎视眈眈！

　　“他娘的！两面夹击！”魏大勇骂道，咔嚓一声将冲锋枪的保险打开。

　　“队长，怎么办？打还是撤？”王铁柱看向林烬。

　　林烬的大脑在警报的尖啸和迫近的危机中飞速运转。强行突破？方向不明，敌情不明，浓雾严重阻碍视线和射击，极易陷入混战和包围。隐蔽待机？警报已响，敌人正在合围，原地不动就是等死。利用混乱？如何利用？谁是敌人，谁是暂时的“友军”？

　　他的目光扫过队员，最后落在紧握木棍、眼神锐利如鹰隼般扫视着雾气翻滚方向的石兰身上。

　　“石兰！这附近有没有可以暂时摆脱追兵、又能观察情况的地形？比如易守难攻的洞穴，或者能暂时阻隔声音和气味的特殊地方？”林烬快速问道，他记得石兰曾提到过山里有些地方因为地质或植被原因，能形成相对隔绝的小环境。

　　石兰几乎没有犹豫，手指向右侧陡峭岩壁的上方：“上面！离地大概十米，有个被藤蔓完全遮住的凹槽，不大，但足够我们暂时隐蔽！那里的岩石结构很特殊，声音传上去会变调削弱，而且常年有风从侧面一个细缝吹过，能驱散一些气味！但上去不容易，很陡！”

　　“就是那里！”林烬当机立断，“栓子，周虎，你们俩先上，建立上方警戒！大勇，铁柱，李岩，跟我断后，掩护其他人上去！动作要快！孙小眼，陆明远，你们跟着石兰！”

　　“明白！”

　　栓子和周虎立刻收起长枪，如同猿猴般抓住岩壁上凸起的石块和坚韧的藤蔓，利用他们猎户出身和特种训练出的攀爬技能，迅速向石兰所指的位置攀去。那里果然垂挂着异常茂密的藤蔓，如同一道绿色的帘幕。

　　石兰紧随其后，她的攀爬动作更加轻盈灵巧，对山岩的着力点似乎有种天生的直觉，速度不输于栓子二人。孙小眼和陆明远虽然身手稍逊，但在队员们的协助和绳索牵引下，也咬牙跟上。

　　下方，林烬、魏大勇、王铁柱和李岩迅速分散成扇形，依托乱石滩的掩体，枪口指向尖啸声来源和“牧羊人”可能出现的侧翼。浓雾中，那令人牙酸的尖啸声还在持续，而密集的奔跑声和某种拖沓、沉重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还夹杂着含糊不清的、仿佛野兽低吼又似人声呜咽的杂音！

　　“来了！”李岩低喝一声，他的感知在混乱的“场”中捕捉到了第一批清晰的目标轮廓——是活尸！七八只青灰色、动作迅捷的普通活尸率先从浓雾中冲出，它们似乎被尖啸声刺激得更加狂躁，径直扑向判官小队刚才所在的位置！

　　“打！”林烬率先开火，STG-44的三连发精准地放倒了冲在最前面的两只。

　　魏大勇和王铁柱的冲锋枪也喷出火舌，子弹扫向活尸群，将其冲锋的势头遏制住。李岩则用百式冲锋枪进行精确点射，专打膝盖和关节。

　　活尸接连倒地，但浓雾中涌现的怪物似乎源源不断！紧接着，两只体型更大、皮肤暗红、手持简陋武器的强化型活尸也冲了出来，它们竟然懂得利用地形和同伴的尸体作为掩护，吼叫着投掷出手中的石斧和削尖的木矛！

　　“小心投掷物！”

　　木矛擦着王铁柱的肩膀飞过，钉在后面的岩石上，力道惊人。石斧则砸在魏大勇面前的掩体上，碎石飞溅。

　　与此同时，栓子的声音再次从上方传来，带着一丝急迫：“队长！‘牧羊人’那队人停在了我们侧翼大约一百五十米外的一片石林后面，没有继续靠近，似乎在观望！他们人不多，大概四五个！”

　　观望？林烬心中冷笑。郑耀先的人果然狡猾，想等判官小队和日军怪物两败俱伤，再出来捡便宜，或者执行他们自己的任务。

　　“不管他们！先解决眼前的！”林烬换上一个新弹匣，“大勇，铁柱，用手榴弹开路！我们准备撤上去！”

　　“明白！”

　　魏大勇和王铁柱各自摸出一枚手榴弹，拉开保险，延时两秒，奋力投向活尸最密集的区域！

　　“轰！轰！”

　　爆炸暂时清空了一片区域，气浪和破片也阻断了后续怪物的冲击。

　　“撤！交替掩护！”林烬下令。

　　四人边打边撤，向岩壁下方靠拢。此时，孙小眼从上方抛下了几条用藤蔓和绳索临时加固的速降绳。

　　“队长！快上来！”

　　林烬让魏大勇三人先上，自己留在最后，用精准的点射将几个试图靠近的活尸爆头，又将一枚烟雾弹扔在脚下。

　　浓密的白色烟雾迅速弥漫开来，与灰绿色的雾气混合，进一步遮挡了视线。

　　林烬抓住绳索，魏大勇和王铁柱在上面用力拉拽，李岩则在上方用冲锋枪提供最后的掩护。

　　当林烬的身影也消失在茂密的藤蔓帘幕之后时，下方的活尸和强化怪物才冲到岩壁脚下，它们对着上方发出无能的咆哮，徒劳地抓挠着陡峭的岩壁。几个尝试攀爬的，被上方警戒的栓子和周虎轻松点射击落。

　　藤蔓后的凹槽比预想的要大一些，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向内倾斜的岩棚，最深处约有三米，宽约五米，勉强能容纳九个人挤在一起。上方岩壁有裂缝，微弱的天光和一丝凉风透入。最妙的是，正如石兰所说，下方传来的尖啸声和怪物吼叫到了这里，变得沉闷而遥远，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空气中那股甜腥味也淡了许多。

　　所有人暂时安全，但危机并未解除。下方是越聚越多的怪物，“牧羊人”小队在侧翼窥伺，而刺耳的警报尖啸，毫无疑问已经传向了“深绿回廊”基地。

　　林烬靠在冰冷的岩壁上，他看了一眼下方雾气中影影绰绰的怪物身影，又望向“牧羊人”小队隐藏的石林方向，眼神沉静如冰。

　　“先休息，检查弹药伤口。栓子，周虎，继续监视两侧。”林烬下令，然后看向石兰，“山鬼同志，这次多亏了你。”

　　石兰摇摇头，目光却投向凹槽深处更黑暗的角落，那里岩壁的色泽似乎有些不同。“这里……好像不止是个简单的岩棚。”

　　她走过去，用木棍轻轻敲击岩壁，侧耳倾听。回声有些空洞。

　　陆明远也凑过来，用手触摸岩壁，又看了看地面堆积的少量尘土和碎石。“这里的岩石成分和外面不太一样……更像是人为开凿后，又经过很长时间自然风化形成的。”

　　林烬心中一动，走到石兰身边，将手按在那片颜色略深的岩壁上，再次尝试调动微弱的精神力。这一次，没有了外界浓雾和混乱“场”的强烈干扰，他隐约感觉到，岩壁后面……似乎有极其微弱、但异常稳定的能量流动，与令牌受损前感应到的、纯净的地脉能量有些相似，但又有些不同，更……古老？滞涩？

　　“后面可能有东西。”林烬低声道，“也许是古代巴人留下的遗迹，或者……别的。”

　　他看向众人：“我们不能一直困在这里。下面的怪物一时上不来，但日军听到警报，肯定会派更精锐的力量过来搜查。‘牧羊人’也在暗处。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出路。”

　　他的目光落在看似封死的岩壁上。

　　“或许，出路不在下面，而在……后面。”
　　http://www.hlys.cc/53692/41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hlys.cc。翰龙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hly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