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抽象的一夜

　　魔都的夜，从不缺少光怪陆离。而位于城市心脏地带的“次元风暴”主题街区，此刻正将这份荒诞推向顶点。

　　巨大的初音未来全息投影在楼宇间舞动，震耳欲聋的二次元神曲轰炸着耳膜，空气中混合着炸鸡的油腻、的齁甜和年轻人躁动的荷尔蒙。

　　五光十色的霓虹招牌下，是奇装异服的coSER、尖叫欢呼的人群，以及一个临时搭建、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舞台——魔都首届“抽象之王”争霸赛总决赛现场。

　　舞台后方，一个用简易隔板围起来的“选手休息区”内，气氛却与外界的狂热截然不同。

　　叶尘，这位曾经的“神医下山”主角，此刻正对着角落里一块落满灰尘的化妆镜，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表情。

　　他得到了神秘人的邀请来到了暗中来到了魔都。

　　他通知了林动，得知了叶辰要来，林动也是赶忙取消了去川渝的形成，邀请了叶辰来参加这场有意思的聚会。

　　他穿着一身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米白色休闲西装，头发精心打理过，试图在周遭的喧嚣中维持最后一丝“神医”的体面与格调。

　　然而，镜子里那张英俊却难掩阴鸷的脸，眉头紧锁，嘴角抽搐着，像是在进行一场艰苦卓绝的面部肌肉战争。

　　他在尝试他的“歪嘴一笑”。

　　这本该是龙王归位、霸气侧漏的标志性表情。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那嘴角要么歪得不够凌厉，显得像抽筋；要么歪得太过，直接变成了滑稽的鬼脸。

　　“赵家……”叶尘盯着镜中自己又一次失败的歪嘴，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眼中燃烧着屈辱的火焰。

　　婚书被当众撕毁、赵星祈鄙夷的眼神、还有那个该死的赵星祈看不起他的模样……

　　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西装内袋，那里贴身放着一个硬质的小相框——里面裱着的，正是那份作废的、被金线装裱起来的赵家婚书。

　　这是他“奇耻大辱的见证”，也是鞭策他复仇的图腾。

　　“叶哥！叶哥！俺马上上场了！你看俺这身行头咋样？够不够抽象？够不够龙王？”

　　一个兴奋到变调的声音打断了叶尘的“修炼”。只见林动像颗人形炮弹般冲了进来。

　　他今天的造型堪称“视觉核爆”：荧光粉的紧身衣勒出不太明显的肌肉轮廓，外面罩着一件用无数条荧光绿垃圾袋和闪烁的LEd灯带粗暴缝合而成的“战袍”，随着他手舞足蹈，绿光红光疯狂乱闪。

　　最夺目的还是他头上那顶——会三百六十度旋转、发出幽幽绿光的棒球帽！

　　那是他“天选之人”的象征，本命法宝，永不摘下。

　　叶尘被这身“抽象圣衣”晃得眼前一黑，强忍着扶额的冲动，努力维持大哥的威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嗯，尚可。

　　记住，你代表的是为兄的先锋大将‘龙王’！气势！要有气势！让那些凡夫俗子看看，何为天命所归！”

　　他努力忽略林动身上垃圾袋的异味和那顶绿油油的帽子。

　　“得令！叶哥放心！”林动激动得原地蹦了两下，LEd灯带一阵狂闪。

　　“俺的击剑之魂已经熊熊燃烧！为了大哥！为了打倒秦风那个大魔王！俺今天一定要拿下这个‘抽象之王’。

　　给大哥长脸！”他抓起旁边两把塑料荧光玩具剑，胡乱挥舞了几下。

　　摆出一个自认为极其威猛实则扭曲怪异的“起手式”。

　　前台，主持人破锣般的嗓子透过音响炸开：

　　“接下来！让我们用最癫狂的尖叫！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的人气王！

　　自带抽象光环！击剑の魂的化身——龙王！林动！！！”

　　干冰“噗”地喷涌，魔改版的《最炫民族风》带着电音鼓点震得地板发颤。

　　林动怪叫一声，如同脱缰的野狗（或者说充满战意的龙王？）冲上了舞台。

　　叶尘揉了揉被强光刺痛的眼睛，走到后台入口的阴影处，只想远远看着这个让他又嫌弃又不得不倚重的小弟完成“任务”。

　　他实在不想靠近那个能把人智商拉低的舞台。然而，他刚站定，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简短却像淬毒的针，精准扎进他敏感的神经：

　　「坐标：街区中心巨型皮卡丘雕塑旁甜品店。速来！」

　　舞台之上，林动已彻底化身“抽象の神”。

　　“Yo！Yo！魔都的bro！姐妹！and击剑同好！”他抓着话筒，无视震耳欲聋的伴奏，用破音的嗓子嘶吼着自创的抽象Rap。

　　身体随着节奏（或者说他自己的节奏）疯狂扭动，那件垃圾袋LEd战袍流光溢彩，绿帽旋转如风车。

　　“看俺头上绿光闪！天命所归谁敢拦？

　　叶尘俺大哥他顶呱呱！魔都洛家那孙子算个啥？

　　夺妻之恨不能忘！截胡机缘丧天良！

　　今日俺龙王登宝座！带领兄弟把正义匡！

　　击剑！是俺的魂！抽象！是俺的根！

　　南通的尽头是星辰！芜湖——起飞！！！”

　　歌词逻辑黑洞，信息量巨大（自爆被绿被截胡），充满了对叶尘的盲目崇拜和对秦风的刻骨仇恨。

　　配合着他那套融合了社会摇、广播体操和癫痫发作的“击剑之舞”，效果堪称精神污染核弹。

　　台下他的“绿帽军团”狂热地跟着节奏蹦跳嘶吼：

　　“龙王无敌！抽象永恒！”，而其他观众早已笑倒一片，手机镜头疯狂捕捉着这百年难遇的“人类迷惑行为大赏”。

　　叶尘在人海中艰难跋涉。荧光棒砸到了他的头，爆米花撒了他一身。

　　一个举着巨大彩虹的小女孩“啪”地一下将糖糊在了他昂贵的米白西装袖子上，黏腻腻一片。

　　更让他血压飙升的是周围毫不掩饰的哄笑和议论：

　　“快看台上那个绿帽侠！哈哈哈笑死我了！”

　　“哎哟卧槽！这跳的是啥？触电了？”

　　“下面那个穿白西装的傻x谁啊？表情跟吃了屎一样，还想去拦？”

　　“像卖保险的误入漫展，一脸懵逼哈哈哈…”

　　叶尘的脸由青转紫，再由紫转黑。他精心维持的神医形象、普信尊严，在这个“抽象地狱”里被撕得粉碎，踩在脚下反复摩擦。

　　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只想立刻、马上逃离这个鬼地方！

　　就在他狼狈转身，准备不顾一切挤出人群时——

　　“哎呀！”

　　一声娇柔的惊呼自身侧传来，带着一丝惊慌和无助。紧接着，一个温软的身体“恰好”失去平衡，不偏不倚地撞进了叶尘怀里。

　　叶尘下意识地扶住，入手处是纤细的手臂和微微颤抖的肩膀。

　　他低头，撞进一双蓄满泪水、如同受惊小鹿般的眼眸。女孩穿着素雅的白色连衣裙，长发有些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

　　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手机，屏幕还亮着，正是林动在台上“狂舞”的直播画面。

　　她看起来楚楚可怜，像一朵在狂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对…对不起！先生！我…我不是故意的！”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想站稳，却似乎脚下一软。

　　又往叶尘怀里靠了靠，一股淡淡的、刻意营造的栀子花香飘入叶尘鼻端。

　　“人…人太多了…我被挤得站不稳…”

　　“无妨。”叶尘强压下心头的烦躁，努力找回一丝“神医”的温文尔雅。

　　他扶着女孩站稳，目光扫过她手机屏幕上林动那抽象的身影，眉头皱得更紧。

　　女孩（周清欢）却像是突然认出了他，猛地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卑微的崇拜：

　　“您…您是叶尘叶神医？天啊！我…我竟然撞到了您！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紧紧抓住叶尘的衣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你认识我？”叶尘有些意外，在这个抽象之地居然还有人能认出他“神医”的身份？

　　这让他被打击的普信心得到了一丝微弱的修补。

　　“当然认识！我在网上一直关注着您！”周清欢用力点头，泪水终于滑落，划过白皙的脸颊，留下晶莹的痕迹。

　　“我知道您的一切！您医术通神，悬壶济世！您…您更是被卑鄙小人陷害、夺走所爱的受害者！

　　我…我敬佩您的风骨！心疼您的遭遇！”她的话语充满了煽动性，精准地戳中叶尘最痛的伤疤和最渴望的认同。

　　叶尘的胸膛不由得挺直了几分，被糊了的袖子似乎也不那么碍眼了。

　　他看着女孩梨花带雨、满眼崇拜的样子，一种久违的、被需要被仰望的感觉油然而生。“姑娘，你……”

　　“我叫周清欢！”周清欢抢着回答，声音带着刻骨的哀伤。

　　“叶神医…我…我和您一样，被…被秦家害得走投无路的人！”她举起手机，屏幕上是林动。

　　“我…我本来是想来找林动大哥的…我听说他也被秦风坑惨了。

　　结果…结果就看到您也在这里！这一定是天意！

　　她的话语如同毒蛇，将林动的抽象表现直接归咎于他人的阴谋，瞬间点燃了叶尘心中对秦风更深层的怒火，也巧妙地将自己塑造成同病相怜的受害者。

　　就在这时，舞台方向爆发出震天的（主要是绿帽军团）欢呼和更加魔性的音乐。

　　林动结束了堪称精神污染的表演，顶着满头大汗和花掉的油彩，像打了胜仗的将军般冲下舞台。

　　一眼就看到了叶尘和他身边楚楚可怜的周清欢。

　　“叶哥！叶哥！俺赢了！抽象之王！实至名归！”

　　林动兴奋地跑过来，身上的LEd灯还在闪烁，散发着垃圾袋和汗水的混合气味。

　　他完全没注意叶尘难看的脸色和周清欢通红的眼眶，或者说他的大脑自动过滤了这些“细节”。

　　“林动！”叶尘板着脸，试图维持大哥的威严，指了指身边的周清欢。

　　“这位是周清欢小姐！和我们一样，都是被那些恶贼害苦了的人！”

　　林动这才把目光聚焦到周清欢身上。看到她柔弱无助、泪眼婆娑的样子。

　　林动那简单的大脑立刻将“受害者”、“需要保护的弱者”画上了等号。

　　一股“英雄救美”的豪情和“同仇敌忾”的战意瞬间冲垮了他刚夺冠的兴奋。

　　他猛地一拍胸脯，垃圾袋战袍上的LEd灯因为这一掌而疯狂乱闪，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周小姐！你放心！俺龙王林动最讲义气！谁敢欺负你？那就是跟俺们兄弟过不去！

　　叶哥！你说是不是？俺们兄弟联手，再加上周小姐，三英战吕布…呃，三英战秦风！还怕斗不过他们？”他挥舞着塑料荧光剑。

　　周清欢适时地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叶尘，眼神充满了全然的依赖和期盼，如同迷途的羔羊看到了牧羊人：

　　“叶大哥…林动大哥…我…我真的可以相信你们吗？我一个人…真的好害怕…秦家的人，他们太可怕了…”

　　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将一个被恶势力欺凌、孤立无援的弱女子形象演绎到了极致。

　　叶尘看着周清欢眼中全然的信任和依赖，再看看林动那虽然抽象但战意十足、对自己盲目崇拜的模样。

　　一股“天降大任于斯人”的豪情和“英雄联盟领袖”的责任感瞬间充斥胸腔，将之前所有的狼狈和不适都压了下去。

　　他挺直了腰板，下巴习惯性地想要抬起，做出歪嘴的起手式，但及时忍住了（运气差，怕失败）。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沉稳而有力，如同发布神圣的宣言：

　　“清欢妹妹！”他换了个更亲近的称呼，“莫怕！今日我兄弟二人于此地与你相遇，绝非偶然！此乃天意昭昭！是天道指引我们共同对抗那倒行逆施的秦风！” 他的话语带着一股神棍般的笃定。

　　“天意？”林动眼睛一亮，这个词瞬间击中了他“天选之子”的神经。

　　“不错！正是天意！”叶尘的眼神变得狂热而神圣，他想起了那顶被赋予“天命”意义的绿帽子！

　　此刻不正是彰显天意、凝聚力量的最佳时刻吗？他猛地拉开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个与他西装格格不入的运动挎包，如同取出圣物般，郑重其事地掏出了——那顶会发绿光的棒球帽！

　　幽幽的绿光在喧嚣的霓虹和舞台余光下并不显眼，却带着一种诡异的仪式感。

　　叶尘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神情，将这顶象征“天命”也象征耻辱的绿帽子。

　　戴在了自己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上！绿光幽幽，映着他严肃（且略滑稽）的脸。

　　紧接着，他一把抓过旁边林动头上那顶因为汗水而歪掉的绿帽，粗暴地给他扶正、戴好！两顶绿帽，双倍的绿光。

　　在“次元风暴”魔幻的光影下幽幽闪烁，如同两盏指引复仇之路的幽冥灯塔。

　　“贤弟！清欢妹妹！”叶尘的声音陡然拔高，盖过了部分背景噪音，他一手抓住林动沾满汗和油彩的手，另一只手伸向周清欢，眼神灼灼，如同在进行一场神圣的加冕和结盟仪式，“今日，我叶尘（头上绿光一闪）！”

　　“俺林动（头上绿光狂闪）！”

　　“与周清欢小姐！”

　　“在此‘天命’指引之地（指抽象大赛现场），以这‘天命之证’（指向两人头上的绿帽）起誓！正式结盟！同心戮力！

　　讨还血债！重振声威！还我…呃…世间公道与抽象荣光！”

　　周清欢看着眼前两只伸过来的手——一只带着“神医”故作矜持的微颤，另一只则沾满油彩、汗水和抽象的气息。她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得意和掌控一切的快感。

　　面上却绽放出一个如同雨后初荷般纯净、感激又脆弱的笑容，将自己的手，轻轻地、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放在了那两只手之上。

　　三只手，在“次元风暴”街区震耳欲聋的二次元神曲《恋爱循环》魔性洗脑的旋律中，在周围人群看猴戏般的哄笑、拍照和“快看那两个绿帽侠和一个白莲花”的议论声中，在头顶两盏幽幽绿光的“天命”照耀下，紧紧地、戏剧性地握在了一起！

　　“为了打倒邪恶势力！”叶尘庄严低吼。

　　“为了击剑！为了抽象！为了大哥！”林动激动得满脸油彩都在放光。

　　“全靠两位哥哥了……”周清欢的声音柔弱却坚定，如同风中细丝，却牢牢系住了两颗充满怨毒和荒诞的心。

　　魔都的霓虹依旧璀璨，将三人紧紧相握的手和头上幽幽的绿光投射在地上，拉出三道扭曲、纠缠、怪诞而充满不祥意味的长长影子。

　　一个由普信又倒霉的神医、抽象且天真的龙王和精于算计的绿茶养妹组成的“绿帽复仇者联盟”。

　　在这片光怪陆离的网红之地，以最荒诞不经、却也最符合他们各自属性的方式，正式向远在洛璃宅邸的秦风，投下了扭曲的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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