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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血书呈堂与权力更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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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惊鸿没有回头,将铜埙塞进萧砌的手中,转身便走。光路尽头泛着幽蓝色的光,三人的影子被拉得极长,贴在岩壁上,宛如三道仓皇逃命的符。

  她后颈的伤口裂开了,血顺着脊背缓缓流下,浸透了内衣。每走一步,布料便与皮肉撕开,痛得牙根发酸,但她没有停下。阿鲁巴在她的身后喘得像个破风箱,萧砌的左臂垂着,血滴渐缓,整个人有些恍惚。

  前方一道狭窄石缝,透出宫墙外的天光。

  她抬手拦住两人。外面传来铁靴来回走动的声音——是禁军。魏渊的人,防守得极严。

  她低下头,从袖中取出半片碎陶,是岩台上那只茶壶的残片。指尖一碾,陶粉混着颈后渗出的血液,搓成暗红色的泥。她抹在萧砌的手腕上,又在他的掌心画了个倒三角。

  “压住脉,别让血停。”她低声说。

  他没问,照做了。

  她看向阿鲁巴,语气冷硬:“撞。”

  阿鲁巴一愣:“什么?”

  “撞。”她指向头顶,“撞塌了,他们只会当是地动。”

  阿鲁巴咧嘴一笑,疼得直抽气,却还是点点头。运气提劲,猛地冲上前,肩头狠狠地撞向石缝上方。

  轰——

  碎石轰然砸落,尘土冲天。外面的脚步声顿时乱作一团,有人惊呼:“发生地震!快报魏相!”

  人声远去,巡逻四散。

  凌惊鸿拽着两个人从塌口翻出。外头是一条夹道,荒草有半人高。她迅速将账簿和血书塞进怀里,扶着萧砌靠墙坐下。

  “你在这儿别动。”她对阿鲁巴说,“他要是昏了,掐人中。”

  阿鲁巴点点头,咧嘴笑道:“小姐放心吧,我掐得可疼了。”

  她不再多言,转身前疾行。

  冷宫旧井在东角,云珠说好了在那儿等她。她贴着墙根走,一路滴血,却也顾不得。怀里的血书是从石碑缝隙中抠出来的,上面还留着灾民的指印,发丝缝在纸上,字字由血写成:“盐毒死人,官不管。”

  她记得那晚,小满死死攥着她的手,断气前低语:“他们把毒盐卖到北地,说是官盐,其实是拿死人骨头磨的……我记了账,藏在算盘里。”

  如今,账有了,血书也有了,只差一张能说话的嘴。

  云珠蹲在井边啃烧饼,油滴在裙上都浑然不觉。见她来了,嘴一扁就要哭,被她一瞪,立刻憋了回去。

  “东西呢?”云珠小声问。

  “在这。”她掏出油纸包,“找个由头,送进御史大夫府。他夫人爱吃甜糕,你把账抄一份,夹在糕盒底下。”

  云珠点头:“我认识送糕的婆子,她儿子在我家铺子赊过米。”

  “快去。”她说,“早朝前,必须送到。”

  看着云珠抱着油纸匆匆跑远了。她靠着井沿坐下,喘了口气。后颈传来剧烈的疼痛,她扯下腰带,紧紧的缠住。

  半个时辰后,宫门传来了哭声。

  她站起身,朝午门走去。

  顾昀舟果然在外头,穿着破旧的官服,举着一块歪歪扭扭写着“还我血盐”的木牌。他身后跪着几十名百姓,披麻戴孝,额头上全是磕出的血痕。

  “我表哥还挺能闹。”她心想。

  她没有上前,只站在人群后方,静静的等待。

  御史台的人出来了,脸色铁青。老御史手中握着账本抄本,手抖得如同筛糠。

  “这……这若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顾昀舟猛地跳起来,“我亲眼看见我舅妈吃了那盐,七窍流血,肠子都黑了!”

  人群一瞬间炸开。

  “还我家人性命!”

  “官盐是毒盐!”

  哭声震天。

  她这才缓步上前,取出那封血书,当众展开。

  纸已成暗红色,满是灾民的指印,有些已经发黑。发丝缝成的字一行行浮现:“三百二十七人,死于官盐。官府收钱,不查案。我们不是人,是牲口。”

  她高举着血书,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这是北地灾民的血书。他们吃不起粮,只能买官盐。可这盐,是拿死人骨头磨的。”

  老御史脸色骤变:“你……你从哪儿得来的?”

  “地底下。”她说,“先帝忏悔碑下。”

  人群一瞬间安静了。

  随即,是更大的爆发了。

  “杀了他们!”

  “烧了盐库!”

  禁军冲上来抢夺血书。她死死地攥住,铁甲撞上肩膀,她却将手举得更高。

  就在这时,早朝的钟声响起来。

  早朝开始。

  她抬脚朝宫门走去。

  守门禁军阻拦:“女子不得入殿!”

  她冷笑道:“我手里攥着三百二十七条人命。你们拦得住吗?”

  无人再动。

  她踏入大殿。

  殿内空旷,魏渊党羽分坐两侧,个个面无表情。她走到殿心,将血书重重摔在地上。

  “灾民血书,呈堂。”

  无人接话。

  一名御史轻咳两声:“此物来历不明,恐有伪造之嫌。”

  她不慌不忙,从血书内衬的缝中抽出一块火漆。

  双鱼纹。

  全场骤然寂静。

  这纹样,二十年前曾现于先帝密诏。唯有贴身近臣才识得。

  她高举火漆:“谁敢言假?”

  无人应声。

  殿外传来脚步声。

  黄袍曳地,玉带垂金。

  萧彻来了。

  他手中握着一块玉佩,双鱼形,边缘磨得发亮。

  他立于龙阶之上,声音平静:“此佩所至,如朕亲临。”

  满殿死一般寂静。

  他看向她:“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她说,“账在御史台,人在宫外。你要查,现在就能封盐库。”

  他点点头,抬手:“查封魏府,任何人不得进出。”

  禁军领命而去。

  她松了一口气,却未放松警惕。萧彻虽至,魏渊党羽仍在。

  她必须将魏渊钉死。

  半个时辰后,消息传来——魏府书房遭雷火击中,墙塌了。

  她赶去时,火尚未熄灭。北狄使臣巴图鲁站在院子中,手握一根烧焦的铜杖,咧嘴笑道:“天罚,天罚啊!”

  她不予理会,径直进入屋里。

  密格已被炸开,里面藏着一块未完工的玉玺,和田玉所制,印钮为双头蛇,非龙形。

  其下压着一份盟约:北狄借道,魏渊称帝,平分江南。

  她拾起玉玺,翻转过来。底面刻着“受命于天”四个字,“天”字少一横,实为“大”。

  假的。

  她冷笑一声。

  账房先生冲了进来,怀里抱着算盘,急得满头大汗:“小姐!他们逼我记假账!每笔加三成损耗,说是‘孝敬’!算珠有毒,碰了手就烂!”

  她接过算盘,算珠发黑,一碰即碎。

  她拈起一颗,在光下细看。珠孔内藏有暗红色的粉末,轻轻一吹便散了。

  “是砒霜。”她说,“混在胶里。”

  满院的官员脸色发白。

  她将玉玺、盟约、算盘尽数摆于地上,抬头望向天空。

  雨,开始落下来。

  她一动不动,任凭雨水打在脸上。

  身后,禁军押着魏府众人走出来了。无一人言语。

  她转身,朝宫门走去。

  顾昀舟仍蹲在原地,啃着烧饼。

  “成了?”他问。

  她点点头。

  “那魏渊呢?”

  她停下,回望大殿的方向。

  “还没有动。但他坐不住了。今日早朝动静这么大,证据全指向魏渊,他若背后硬撑着,必定怕被牵扯出来。”

  顾昀舟吐掉饼渣:“那你还打算动他?”

  她继续前行。

  云珠跑来,为她披上斗篷。

  “小姐,你的脖子……”

  “没事。”她说,“血止了。”

  她走下台阶,脚步沉稳。

  风掀起斗篷,露出腰间的铜埙。

  她伸出手,轻轻抚过。

  前世,她死在冷宫,无人收尸。这一世,她立于金殿之前,手中握着足以掀翻天地的证据。

  雨越下越大。

  她抬头,望见了宫墙上的一道裂痕,似被重物撞击所致。

  裂口深处,透出亮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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