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龙困浅滩，生死一线

　　连绵的雨丝冰冷刺骨，像是上天垂落的无数银针，无情地冲刷着每一寸山林。

　　连日阴雨让山路变得泥泞不堪，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而在这熟悉的气味中，却混杂着一丝令人不安的甜腻。

　　那条从山涧蜿蜒而下的小溪，此刻已面目全非。

　　原本清澈见底的溪水变得浑浊不堪，泛着诡异的暗红色。

　　雨水不断汇入，与溪水中那股不祥的血色混合、稀释，却又不断有新的血色从上游补充下来，使得整条溪流在雨幕中成了一条呜咽流淌的“血溪”。

　　浓重的血腥味即使在大雨的冲刷下也无法完全掩盖，反而与泥土的腥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奇特气息。

　　以民兵队长李强为首的村民们，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循着血色最浓处艰难前行。

　　雨势渐小，但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当李强拨开一片被压倒的湿漉漉灌木时，这个见多识广的退伍老兵的呼吸也不由一滞。

　　溪边的泥洼里，俯卧着一个身影。

　　不，那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形，更像是一堆被遗弃的、裹满了暗红色泥浆的破布。

　　大雨无情地浇打在那具躯体上，冲刷下的泥水和血水在他身下汇聚成一大滩不断被雨水搅动的血洼，持续而缓慢地流向小溪，成为那条“血溪”的源头。

　　他身上那件依稀能辨认出原本是玄色的衣物，早已被撕裂成无数碎布条，湿透后紧紧黏在或被血水泥泞粘在身上，几乎与皮肉难分彼此。

　　“报警！快下山去报警！”

　　李强当机立断，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雨水顺着他坚毅的脸庞滑落。

　　“这里我看着，谁也别乱动，保护好现场！”

　　他下意识地将这归类为恶性刑事案件，认为林羽是受害者，而制造了如此恐怖出血量的“凶手”可能还在附近，或者留下了其他线索。

　　“队长！他……他好像还在呼吸！”

　　一个清脆却带着颤抖的声音突然响起。

　　蹲在不远处的女孩小娟手指颤抖地指着林羽，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尖利。

　　她刚才分明看到，那趴在泥泞中的人，背部有极其微弱的起伏。

　　“不可能！”

　　李强断然否定，他指着周围被血水浸透的土地和依旧缓缓流向小溪的淡红色水流，

　　“你看看这出血量！一头牛流这么多血也早死了！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多年的经验和常识告诉他，这不可能。

　　“队长，你靠近点，仔细看！他真的在呼吸！”

　　小娟的坚持让他动摇了。

　　李强皱着眉头，心中虽充满怀疑，但也知道万一真有一线生机，或许能从这个“受害者”口中得到关键线索。他示意其他村民：

　　“大家散开点，在周围找找看！注意安全，看看有没有其他……尸体或者可疑物品。”

　　他潜意识里仍认为，如此出血量绝非一人所能为。

　　他自己则深吸一口气，强忍着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和面对“尸体”的不适，小心翼翼地靠近林羽，蹲下身，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林羽的背部。

　　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树叶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格外缓慢。

　　一秒，两秒……十秒……

　　就在李强几乎要放弃，认为那是女孩的错觉时，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了！

　　在那破烂不堪、沾满泥泞血污的玄色碎布下，林羽的肩胛骨区域，确实有了一次极其轻微、缓慢到几乎难以察觉的起伏！

　　那幅度太小，频率太低，若非全神贯注，根本不可能发现！

　　“真……真还活着？！”

　　李强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强烈冲击。

　　这已经超出了他对人类生命力的理解。

　　“小娟！你也赶紧下山！去叫救护车！快！”

　　他立刻改变指令，虽然内心觉得这人绝对撑不到救护车来，但基本的救助原则和一丝渺茫的希望让他必须这么做。

　　小娟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山下跑。

　　李强重新看向林羽，试图与他沟通：

　　“喂！同志！能听见吗？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有什么线索吗？告诉我们，我们一定帮你把凶手绳之以法！”

　　他的声音尽量放轻，带着鼓励。

　　然而，林羽毫无反应，依旧如同死去一般趴在那里，只有那微弱到极致的呼吸证明着生命火种尚未完全熄灭。

　　李强叹了口气，知道对方恐怕已经意识全无，能吊着一口气已经是奇迹了。

　　大约十五分钟后，分散搜寻的村民们陆续回来了，个个摇头。

　　“队长，周围都找遍了，没发现别的尸体。”

　　“也没看到什么凶器或者可疑的东西。”

　　“奇怪了，就他一个人……这血是哪来的？”

　　李强心中的疑惑更甚。

　　一个人，流了仿佛能染红一条小溪的血，居然还没死？

　　这简直匪夷所思。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山下传来了警笛声。

　　很快，几名派出所民警带着两名穿着白大褂的法医，在村民的指引下，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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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警迅速拉起了警戒线，开始向李强和最早发现的村民了解情况，记录现场环境。

　　而两名法医，则戴着口罩和手套，开始对“尸体”和周围进行初步勘查。

　　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法医，蹲在林羽身边，先是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出血量和状态，眉头紧锁。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强光手电，小心翼翼地拨开林羽颈部纠缠的、被血污凝结的头发，准备检查颈动脉是否还有搏动。

　　当他冰凉的手指触碰到林羽颈侧皮肤时，动作猛地一顿！

　　“等等！”

　　他低呼一声，示意旁边的助手和记录的民警安静。

　　他屏住呼吸，将听诊器的听头按在林羽的后心位置，另一只手则再次仔细感受林羽的颈动脉。周围的人都紧张地看着他。

　　几秒钟后，这位经验丰富的法医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声音都变了调：

　　“还有生命体征！颈动脉有微弱搏动！心率……心率极其缓慢，但确实存在！他还没死！”

　　“什么？！”

　　在场的所有民警和村民，包括李强在内，全都惊呆了！

　　一个在他们看来早已应该死去多时的人，一个流干了体内似乎所有血液的人，竟然……还活着？！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常识和理解范围。

　　现场的气氛瞬间从刑事勘查，转向了一种混合着震惊、困惑与一丝诡异感的紧急救援状态。

　　“快！联系县医院急救中心，说明情况，伤者生命垂危，失血性休克，多发伤，让他们做好最高级别抢救准备！”

　　年长法医迅速对助手喊道，同时开始尝试进行一些基础的保命处理，尽管他内心清楚，以这伤者目前的状态，能撑到医院的概率微乎其微。

　　他看着林羽那残破不堪、却依旧顽强维持着微弱生机的身体，心中充满了疑问。

　　警灯闪烁，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一场与死神赛跑的救援，在极度不乐观的预期中，仓促而紧张地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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