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孙策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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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安四年的长沙城,春寒料峭中已透出几分躁动。湘江码头上,新造的二十艘艨艟战船刚刚下水,船身桐油的气味混杂着水汽,在晨雾中弥漫。孙策站在船首,伸手抚过冰冷的船舷,指尖传来木头坚实的触感。

  “伯符,这批战船吃水很深,稳定性比上次那批强得多。”周瑜从跳板上走来,月白长衫的下摆被江风掀起。他在孙策身侧站定,望向江面上正在操练的水军,“再练三个月,这支水军就能与江夏黄祖一战了。”

  孙策没有接话,目光投向北方。江面宽阔,对岸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那是江夏,仇人黄祖所在的地方。三年前父亲孙坚被黄祖暗箭射死,他记得父亲的遗体被程普等人带到长沙时,母亲当场晕厥,十七岁的他握着父亲留下的古锭刀,在灵堂前跪了一夜。

  “公瑾,”孙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听说长安的消息了吗?”

  周瑜神色一肃:“听说了。牛辅的手下弓弩走火,流矢误中天子……献帝驾崩了。如今连天子都死得这般荒唐。”

  他握紧了刀柄,“父亲当年一心讨董,可最后呢?死在刘表、黄祖这些自诩汉室忠臣的手上!”

  孙策转过身,直视周瑜:“公瑾,我今年二十一了。父亲在我这个年纪,已是长沙太守,领兵讨贼。可我这三年在做什么?困守长沙一郡,眼看着刘表占据荆州六郡,黄祖在江夏逍遥——那杀父仇人,连一根头发都没掉!”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引得码头上一些水兵侧目。周瑜按住他的手臂,压低声音:“伯符,我明白。这三年来,你白日练兵理政,夜里读兵书到三更,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老主公的仇,我们从未忘过。”

  两人走下战船,沿着江岸慢慢行走。早春的柳枝刚刚抽芽,在风中轻轻摇曳。几个老卒正在修补渔网,看见孙策走来,都起身行礼。孙策摆摆手,目光扫过这些面孔——他们中不少人脸上有疤,那是跟随父亲征战留下的印记。

  “程普将军上个月从庐陵募兵回来,带回八百精壮。”周瑜打破沉默,“黄盖将军在湘南屯田,今春能收粮五万石。韩当将军督造的军械坊,每月可出弓三百张、箭矢两万支。伯符,我们不再是三年前那支残兵了。”

  孙策停住脚步,望向江对岸:“那我们还在等什么?”

  “等一个时机。”周瑜也望向北方,“袁术妄想称帝,派人暗杀陈王刘宠,后占据豫州。刘云出兵讨袁报仇,天下目光都集中在豫州、南阳。刘表必会加强北境防备,以防刘云南下。这正是我们夺取荆南的良机。”

  孙策眼睛一亮:“你是说……”

  “武陵、零陵、桂阳三郡。”周瑜从袖中取出一卷帛图,在江滩上摊开。图上山川城邑标注清晰,显然是下了功夫的。“这三郡地处偏远,刘表控制不严。武陵太守金旋,是刘表妻族远亲,庸碌无能;零陵太守刘度,年过六旬,只求安稳;桂阳太守赵范,文人出身,不通军事。”

  他用树枝在沙地上划出三条进攻路线:“我们分兵三路,同时急攻。每路五千精兵,以迅雷之势破城。而伯符你亲率主力坐镇长沙,大张旗鼓操练,作出要北攻江夏的姿态。如此,黄祖必不敢分兵南下救援。”

  孙策蹲下身,仔细看着沙图。阳光穿过柳枝,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良久,他抬起头,眼中燃起三年来未曾有过的火焰:“何时发兵?”

  “十日后。”周瑜语气坚定,“春耕已过,农闲时节,征发民夫转运粮草不误农事。且春雨未至,道路尚干,利于行军。”

  孙策站起身,江风鼓动他的披风:“好!就十日后!”他转身大步走向太守府,“召集众将,今日议事!”

  半个时辰后,太守府正堂。

  程普、黄盖、韩当、祖茂四员老将居左,周瑜、吕范、朱治等文臣居右。堂中气氛肃穆,所有人都知道,今日之议将决定孙家未来。

  孙策一身戎装,坐在父亲曾经坐过的位置上。他环视众人,缓缓开口:“诸君,三年前,我父长沙太守、破虏将军孙坚,讨伐国贼董卓,回师途中遭刘表、黄祖暗算。此仇,我孙策一日不敢忘。”

  老将程普眼眶泛红,抱拳道:“少主公,老臣等这一天等了三年了!老主公待我等恩重如山,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黄盖、韩当、祖茂也齐声道:“愿随少主公报仇雪恨!”

  孙策起身,向四位老将深揖一礼:“四位叔父大恩,策永世不忘。”他直起身,走到堂中悬挂的荆州地图前,“如今时机已至。我欲出兵夺取荆南三郡,以为基业,再图江夏,诛杀黄祖,为父报仇!”

  周瑜执鞭上前,开始布置方略:“此战兵分三路。程普将军率五千精兵攻武陵,黄盖将军率五千精兵攻零陵,韩当将军率五千精兵攻桂阳。三路需同时出发,十日之内必须破城。”

  他鞭梢点向地图上的长沙:“伯符亲率一万主力留守长沙,大张旗鼓操练水步军,每日巡江,作出要北攻江夏之势。我率水军三千在湘江巡弋,震慑江夏水军。”

  吕范补充道:“粮草方面,已备足三月之粮。民夫八千已征调完毕,可随军转运。”

  朱治呈上军械册:“弓弩箭矢足够五万大军半年之用,攻城器械已造云梯百架、冲车三十辆。”

  孙策听完禀报,深吸一口气:“诸君准备如此周全,此战必胜!”他看向三位老将,“三位叔父,荆南三郡就拜托了。切记,速战速决,不可拖延。”

  程普朗声道:“少主公放心,七日之内,必取武陵!”

  黄盖、韩当也立下军令状。堂中众人士气高昂,仿佛已看见胜利在望。

  十日后,拂晓时分。

  长沙城三门齐开。程普率军出西门,五千步卒披甲执锐,队列严整。这位跟随孙坚二十年的老将骑在战马上,回头望了一眼城头的孙策,抱拳一礼,然后扬鞭西去。晨光中,“程”字将旗猎猎作响。

  南门处,黄盖的军队中有千余骑兵,马蹄声如闷雷滚过石板路。黄盖向城头挥手,一夹马腹,率军向南疾驰。

  东门外,韩当的部队最后出发。这位沉稳的老将先派斥候前出二十里,然后才令大军开拔。队伍中两百架弩车用牛车拉着,缓缓而行。

  城头上,孙策目送三路大军远去,直到最后一面旗帜消失在晨雾中。周瑜站在他身侧,轻声道:“伯符,该我们上场了。”

  从那天起,长沙城突然“热闹”起来。

  每日清晨,战鼓声准时响起。水军战船在湘江上列阵,演练冲锋、接舷、火攻。孙策亲自在校场指挥步卒操练攻城阵型,命令工匠日夜赶造渡江用的浮桥、舟船。更有甚者,他派人到江夏对岸的渔村高价收购渔船,做出要组建庞大船队的姿态。

  消息很快传到江夏。

  太守府内,黄祖正与部将饮宴。这位五十余岁的将领身材发福,此刻搂着美姬,听着小曲,满脸红光。

  “报——”探子急匆匆闯入,“长沙孙策,近日厉兵秣马,水军战船频繁操练,似有北上之意!”

  黄祖手中酒杯一顿,美姬识趣退开。他抹了把嘴:“孙策?那个小崽子?他敢来?”

  部将苏飞皱眉道:“将军,不可不防。孙策这三年来招兵买马,如今拥兵三万,又有周瑜相助。若真来攻,恐是劲敌。”

  另一部将陈就不以为然:“苏将军多虑了。孙策一个毛头小子,当年他爹孙坚何等威风,不也死在太守手上?他若敢来,末将愿为先锋,定叫他有来无回!”

  黄祖沉吟片刻。他虽轻视孙策,但孙坚的死毕竟与他有关。当年是他设伏射杀孙坚,此仇不共戴天。

  “加强江防。”黄祖最终道,“水军每日巡江次数加倍。再派人去襄阳禀报刘州牧,就说孙策异动,请调援军。”他想了想,“另派细作潜入长沙,务必弄清孙策真实意图。”

  然而黄祖不知道,他派出的细作,看到的只是孙策想让他看到的“假象”。

  就在江夏紧张备战时,荆南战事已悄然打响。

  武陵城外三十里,程普大军正在山谷休整。老将军站在山坡上,望着远处的武陵城廓。此城依山傍水,城墙不算高,但地势险要。

  “将军,抓到一个信使。”亲兵押来一个文吏。

  程普扫了一眼那人怀中的信筒:“金旋写给刘表的求援信?”

  文吏战战兢兢:“正……正是。金太守听说长沙发兵,想向襄阳求援……”

  程普冷笑:“晚了。”他转身下令,“全军即刻出发,连夜行军,拂晓前抵达城下。我要在金旋反应过来之前,就发起进攻!”

  当夜,五千孙军衔枚疾走,于四更天抵达武陵城外。程普命士兵稍作休整,同时派斥候摸清城防。

  五更时分,天将破晓。武陵城头守军正在换岗,不少人睡眼惺忪。忽然,城外响起震天战鼓!

  “敌袭!”守军惊惶大叫。

  程普亲率三千精兵直扑东门,另外两千分攻南北二门。城头箭如雨下,孙军举着木盾,冒着箭雨冲到城下。

  “云梯!上!”程普大喝。

  数十架云梯架上城墙。程普虽年过五旬,但身手矫健,他一手持盾,一手握刀,率先攀梯。刚上城头,三名守军挺枪刺来。程普侧身避过,刀光一闪,三人咽喉溅血倒地。

  “老将军威武!”士兵士气大振。

  程普如猛虎入羊群,大刀左劈右砍,所过之处血肉横飞。他专找军官模样的杀,不过一刻钟,已连斩五名校尉。守军见主将如此勇猛,纷纷胆寒。

  太守金旋在府中听闻城破,吓得面如土色,竟从后门偷偷逃走。主将一逃,守军彻底崩溃,开城投降。

  此时是程普出兵的第六日清晨。他站在武陵城头,看着升起的“孙”字大旗,心中默念:老主公,程普为您报仇,踏出了第一步!

  几乎同一时间,零陵城下。

  黄盖的战术更为巧妙。他抵达零陵后,并未立即攻城,而是派小股部队袭扰四乡,做出要长期围困的姿态。太守刘度果然中计,以为孙军兵力不足,只能困城。

  第七日夜,黄盖突然发起总攻。他命士兵在城外多处点燃篝火,击鼓吹号,制造大军攻城的假象。刘度慌忙调集守军上城防御,却不知黄盖亲率一千精兵,从城西南一处排水暗道潜入城中。

  当黄盖的部队从内部打开西门时,刘度还在东门督战。等他反应过来,孙军已如潮水般涌入。

  刘度之子刘贤率亲兵巷战,被黄盖一鞭抽落马下生擒。刘度见儿子被俘,长叹一声,开城投降。

  桂阳方向,韩当的进展稍慢,但更稳。

  他第八日才抵达桂阳城下,却不急着进攻,而是先派人劝降。太守赵范本是文官,见大军压境,早已六神无主。韩当许他投降后保全性命家产,赵范犹豫两日,终于在第十日开城投降。

  至此,荆南三郡在短短十日内尽入孙策之手。消息传到长沙时,孙策正在校场演武,闻讯后仰天大笑,笑着笑着,却流下泪来。

  周瑜轻拍他肩膀:“伯符,这只是开始。接下来,该谋划江夏了。”

  孙策擦去眼泪,点头:“父亲,您看到了吗?孩儿没有让您失望。黄祖的人头,孩儿一定会取来祭您!”

  他转身望向北方,江风扑面,带着江水特有的腥气。江对岸就是江夏,就是三年来夜夜入梦的仇敌所在。

  “公瑾,”孙策声音平静下来,“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周瑜望向江面,目光深远:“等。等刘云与袁术的战事分出胜负,等江夏守军松懈——那时,我们便渡江。”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先稳固荆南三郡。程普、黄盖、韩当三位将军需整编降兵,安抚百姓,建立官吏体系。有了这三郡作为根基,我们才有与刘表长久抗衡的本钱。”

  孙策点头,忽然想起一事:“刘云那边……我们是否要派人联络?”

  周瑜沉吟片刻:“可派吕范为使,以恭贺刘云讨灭国贼袁术为名,探查扬州虚实,同时表达友好之意。如今我们羽翼未丰,不宜树敌过多。”

  “好。”孙策握紧刀柄,“就让吕先生去一趟。告诉刘云,他讨他的国贼,我报我的家仇——但愿有朝一日,能在荆州与他把酒言欢。”

  两人相视一笑,但笑意中都藏着深意。乱世之中,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今日的盟友,可能就是明日的对手。

  江面上,水军战船正在演练阵型变换。旗帜在风中招展,战鼓声隆隆作响。长沙城头,“孙”字大旗高高飘扬。

  而在襄阳,刘表刚刚接到三郡失守的急报。这位六十岁的荆州牧气得摔碎了心爱的玉杯,在堂中来回踱步。

  “孙策小儿……孙策小儿安敢如此!”他嘶声道,“传令黄祖,严守江夏!再调南郡兵马两万,南下收复失地!”

  堂下,蒯良、蒯越兄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忧虑。他们知道,荆州的太平日子,到头了。

  长江依旧东流,但水下的暗流,已经开始涌动。年轻的孙伯符,终于亮出了獠牙。而这,只是乱世中又一段传奇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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