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结盟·情愫暗生

　　相府，芷蘅院。

　　暮色渐合，檐角风灯次第亮起，映得院中竹影参差。

　　室内烛火通明，书案上静静摊着一幅《秋山问道图》。

　　笔墨苍润，山峦浑厚，林木幽深，一股高古之气扑面而来，确是真迹无疑。

　　即便谢明蓁重生一世，见惯奇珍，此刻指尖轻抚过绢本上细腻的皴染，也不得不承认，萧景琰这份谢礼，极重，也极用心。

　　他未送珠玉金银那些俗物，而是精准地投其所好，赠以风雅。

　　这既表明他对她“才女”身份的认可，更隐含着一份超越世俗价值的尊重——他视她为可对话、可共鸣之人。

　　“小姐，靖王殿下此举，不出半日，京城怕是已有不少风言风语了。”

　　绮罗轻手轻脚地为她斟上一盏新沏的蒙顶石花，低声禀报，语气里含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忧虑。

　　谢明蓁目光未离画上那烟霭缭绕的深谷，神色淡漠如窗外渐起的夜雾：“让他们说去。这正是我想要的。”

　　流言蜚语，有时是最好的助推剂。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靖王萧景琰对她青睐有加。

　　这不仅能迅速抬升她在京中贵女圈的地位，更能给父亲和林贵妃施加无形压力，推动他们更快、更坚决地将她与靖王绑定在这条利益与权势的航船上。

　　果然，次日傍晚，谢泊远便将她唤至外书房。

　　“蓁儿，昨日沁芳园之事，为父已悉数听闻。”

　　谢泊远打量着亭亭立于眼前的女儿，目光中带着惯有的审视，却也有一丝难以掩藏的满意，“你与靖王殿下，似乎相谈甚欢？”

　　谢明蓁微微垂首，恰到好处地做出几分女儿家的羞怯之态：

　　“父亲明鉴，女儿只是见殿下为国事忧心，偶有所感，说了几句愚见，不想竟蒙殿下不弃，采纳了去。”她语声轻柔，将一番精心谋划说得如同偶然触机。

　　“偶有所感？”

　　谢泊远捻须轻笑，眼中精光一闪，“能说出让靖王即刻采纳、并付诸行动的计策，岂是寻常闺阁的偶有所感？我儿不必过谦。”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深沉郑重，“靖王殿下文韬武略，胸怀大志，乃众皇子中之翘楚，更深得圣心。你与他……若能多多往来，于你见识阅历，亦是好事。”

　　这便是默许，甚至是鼓励了。

　　谢明蓁心中冷笑，父亲眼中，女儿的幸福从来只是锦上添花的点缀，家族利益的筹码才是根本。面上却依旧乖巧柔顺：“女儿明白，一切但凭父亲做主。”

　　“嗯。”谢泊远满意颔首，“为父明日便递牌子进宫，与你林姨母细细商议此事。

　　靖王正妃之位空悬，若真能成就这段良缘，于你，于我们谢家，皆是莫大幸事。”

　　父亲口中的“林姨母”，自然是宫中专宠多年的林贵妃。靖王生母与丞相府暗中联手，这副权力联盟的雏形，已在这寥寥数语中悄然勾勒。

　　几乎与此同时，靖王府书房内，灯火亦亮至深夜。

　　萧景琰正在听取心腹近卫的密报。

　　“殿下，遵照您的指令，依谢小姐所献之策，高驰已秘密出发前往落鹰峡附近，联络当地部落之事正在稳步推进。

　　工兵营亦以野外演练为名，分批调往预定区域，一切皆依计划进行，并未引起过多注意。”

　　“很好。”

　　萧景琰颔首，目光却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脑海中，却不期然浮现出谢明蓁那张清丽绝俗、却又总是带着几分易碎般脆弱的脸庞，以及她谈论边境隐患、民生疾苦时，那双骤然迸发出睿智与洞察光芒的眸子。

　　柔弱与坚韧，聪慧与谦卑，这些截然不同的特质，在她身上融合得恰到好处，与他平日接触的那些或骄纵任性、或刻板木讷的高门贵女截然不同。

　　她像一株看似纤细柔弱、实则根系深扎、暗藏力量的藤蔓，于不经意间，已悄然缠绕上他的思绪。

　　“凌墨，”他忽然开口，声音在静夜中显得格外低沉，“你觉得，谢家这位嫡女，究竟如何？”

　　侍立一旁的侍卫统领凌墨沉吟片刻，措辞极为谨慎：

　　“回殿下，属下虽接触不多，但闻谢小姐才情冠绝京华，且心系国事，见识不凡，远非寻常闺阁女子可比。昨日献策一事，足见其胸有丘壑。”

　　萧景琰“嗯”了一声，未再多言。心底那点因知己之感而萌生的微妙情愫，却在无人察觉处悄然滋长。

　　他欣赏她的才智与敏锐，亦被她那份仿佛天然就能“知我懂我”的默契所吸引。

　　这份吸引，在冷硬的权谋算计之外，为他原本只存江山社稷的心间，添上了一抹难以言喻的温软色调。

　　两日后，林贵妃所居的永乐宫内。

　　谢泊远与林贵妃屏退左右，于内殿密谈许久。

　　“哥哥的意思，本宫明白了。”

　　林贵妃慵懒地把玩着腕上一串流光溢彩的碧玺手钏，凤目微挑，精光内蕴，“景琰那孩子，对蓁丫头确是有些不同。

　　那日他从沁芳园回来，本宫瞧着他心情甚好，闲话时竟还特意问起蓁丫头平日读什么书，喜好些什么。”

　　“如此甚好！”

　　谢泊远抚掌轻笑，“若能亲上加亲，殿下身边多了蓁儿这等贤惠聪敏的内助，自是如虎添翼。娘娘在宫中，亦多一坚实可靠的助力。”

　　林贵妃缓缓点头：“蓁丫头是个懂事知礼、心思玲珑的，比那些空有家世、却头脑简单的丫头强出百倍。

　　此事，本宫会寻个恰当的时机，在陛下面前徐徐提一提。只是……”

　　她话音一转，带上几分冷冽，“瑞王那边，近日似乎也不甚安分。皇后虽久病静养，却未必没有暗中布置后手。”

　　“娘娘放心。”

　　谢泊远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朝堂之上，臣自会竭力为殿下周旋，稳住局势。至于瑞王……哼，总有法子，让他自顾不暇，无力他顾。”

　　一场围绕着靖王萧景琰与丞相嫡女谢明蓁婚姻而展开的政治联盟，在各方心照不宣的推动下，于暗流汹涌中初步达成。

　　而处于这风暴中心的谢明蓁，此刻却仿佛置身事外般，安静地坐在芷蘅院临窗的贵妃榻上，听着绮罗低声禀报刚刚打探来的消息——关于安靖侯府那位深居简出的嫡女苏云昭，近日似乎派了不少人手，暗中调查某些陈年旧事。

　　苏云昭……

　　谢明蓁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红木桌面。

　　这个名字，在前世的记忆长卷中，似乎只是一个模糊不清、未曾掀起太多波澜的配角，这一世，却隐隐透出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稳稳抓住靖王萧景琰这条通往权力之巅的捷径。

　　任何可能出现的变数，她都会提前留意，密切关注。

　　若有必要……她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扼杀在萌芽之中，绝不允任何人、任何事，阻碍她一步步走向既定目标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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