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病重·侍疾遭难

　　潘世荣案的风波尚未完全平息，另一重阴云又沉沉笼罩了下来——皇后周氏的病情，竟毫无征兆地急转直下。

　　前些时日，因苏云昭调整了饮食和汤药，皇后的身子本已有了起色，气色渐复，精神也爽利了许多，甚至能在宫人搀扶下于暖阁中略走几步。

　　可就在潘世荣被处决后的第三天夜里，皇后突然发起高烧，呕吐不止，冷汗涔涔，整个人迅速憔悴下去，面如金纸，唇色发白，甚至一度陷入昏厥，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觉察。

　　太医院院判连夜被召入宫，亲自诊脉后，眉头紧锁，沉吟良久才躬身回禀，只说是“邪风入体，旧疾复发，乃油尽灯枯之兆”，言语间尽是为难。

　　他急忙开了几剂祛邪扶正的猛药，可皇后服下之后，却效果甚微，高烧反复，腹泻不止，连汤药都难以存住。

　　消息传到瑞王府时，萧景珩正在书房与幕僚议事。

　　闻讯后，他当即放下手中一切事务，面色铁青，即刻更衣入宫，直赴养心殿向皇帝请旨，要求亲自入昭阳殿侍疾。

　　皇帝见皇后病势沉重，又感其孝心赤诚，便准了他的请求，还特赐手谕许他随时出入宫禁。

　　然而，萧景珩踏入昭阳殿的那一刻起，便敏锐地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充满恶意的压力。

　　虽然林贵妃仍在禁足，但其多年经营的后宫势力根深蒂固，尤其是那些依附于她的低位嫔妃和掌事太监、宫女，依旧如暗网般盘踞在各处，目光闪烁，举止可疑。

　　侍疾的第一日，萧景珩亲自为皇后喂药。那药是太医院新开的方子，气味浓烈，色如墨汁。

　　他细心吹凉，一勺勺耐心喂下，却发现皇后服药后不过片刻，便蹙眉捂腹，额角渗出细汗，似有绞痛之状。

　　他心中陡起疑云，却未动声色，只私下让随行的安公公悄悄取了些许药渣，密收备用。

　　夜里，皇后需用一盏燕窝粥安神。

　　粥是由昭阳殿小厨房精心熬制，经两名掌事宫女、一位内监层层查验后才送入寝殿。

　　萧景珩仍不放心，又取出银针试毒，未见异常，方才小心喂皇后用了小半碗。

　　谁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皇后便开始剧烈腹泻，整个人虚脱如绢，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萧景珩面色冰寒如铁，立刻下令彻查小厨房和所有经手粥品的宫人。

　　殿中霎时跪倒一片，人人自危。然而查来查去，最终只揪出一个负责看火的小宫女，她哭喊着磕头认罪，说是自己不小心用了昨日采自西苑的不洁泉水，绝非有意。

　　一切痕迹干净得令人心惊，事情似乎就只能以“意外”草草了结。

　　第二日，皇后的病情依旧不见好转，反而更加缠绵沉疴。

　　萧景珩寸步不离地守在榻前，凡汤药饮食，必先亲尝；凡衣被冷暖，必亲手调理。

　　就在他亲自侍奉皇后饮水时，敏锐地察觉日常所用水中，似乎被掺入了极少量性寒的荷叶露，气味极淡，若非细察绝难发现。

　　此物虽不致命，久服却会令人腹泻不止，损耗元气，于病体尤为不宜。

　　他仍不动声色，只命安公公暗中换掉水源，并以试药为由将所有入口之物把持在自己人手中。

　　然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各种刁难依旧接踵而至：

　　不是银骨炭供应不及时，让殿内寒气侵体，就是所需的老山参、雪蛤等珍贵药材在内药局迟迟领不到，甚至有人在殿外回廊下低声议论，说什么“瑞王殿下侍疾之后，娘娘的病反倒更重了”，阴恻恻地暗示他“命硬克母”。

　　这些流言蜚语，如同毒蛇吐信般悄然在宫中蔓延，自然也传到了皇帝的耳中。

　　皇帝虽未全信，但来昭阳殿探望时，看向萧景珩的眼神，已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与复杂，天家父子之间，竟也隔了一层无声的猜疑。

　　萧景珩心知肚明，这一切的背后，定然是林贵妃残存的势力在兴风作浪，甚至可能有谢明蓁的手笔在暗中推动。

　　她们无法直接对抗皇帝对潘世荣案的处置之威，便转而选择在皇后病重这件事上大做文章，意图离间他们父子，挫损他的圣眷，打击他在朝野刚刚建立的声望。

　　他隐忍着，将所有愤怒与担忧死死压在心底，面上依旧是一片沉静与恭孝。

　　他亲自为皇后擦拭身体，更换衣褥，诵读佛经，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充满至诚。

　　他不能让任何人抓住一丝错处，更不能让母后的病情因这些龌龊手段而雪上加霜。

　　这日午后，皇后难得清醒了片刻。

　　透过纱帐缝隙漏进的微光，她看着儿子眼下淡淡的青黑和眉宇间掩饰不住的疲惫，颤巍巍地伸出手，握住了萧景珩的手，声音细若游丝，却字字清晰：

　　“珩儿……苦了你了……要小心……他们……无处不在……”

　　萧景珩反握住母亲冰凉枯瘦的手，贴在额前，柔声安慰：

　　“母后放心，儿臣省得。您只需安心静养，一切都有儿臣。”

　　他看着母亲苍白憔悴的容颜，心中那股保护至亲、铲除奸佞的决心，如烈火灼灼，从未如此刻般坚定。

　　皇后昏睡过去前，用尽最后力气，从枕边摸出一块触手温润、雕工精致的凤纹玉佩，塞到萧景珩手中，眼神殷切示意他收好。

　　萧景珩指腹摩挲着玉佩上熟悉的纹路，心中一震——他认得，这是母后当年与安靖侯夫人、苏云昭的生母义结金兰时，互换的信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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