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古寺·偶遇贵妃

　　京城郊外，甘露寺。

　　钟声悠远，梵音缭绕，古柏参天，香烟袅袅。相较于侯府内的波谲云诡，此处仿佛另一方天地，静谧祥和，超然物外。

　　谢明蓁跪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眉眼低垂，看似虔诚礼佛，实则心中一片冰封火海。

　　重生归来已有些时日，前世被烈火焚身的痛楚，家族倾覆的绝望，萧景珩那双冷漠无情的眼……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她的心。

　　她需要力量，需要足够颠覆一切的力量，而第一步，便是牢牢抓住那个能直接影响皇帝枕边风的女人——林贵妃。

　　“小姐，”绮罗悄步走近，低声回禀，“打听清楚了，贵妃娘娘今日确会来甘露寺进香，为靖王殿下祈福，约莫巳时三刻到。”

　　谢明蓁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却很快湮没于一片温顺之中。

　　“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起身理了理衣裙。今日她特意穿了一身月白云锦襦裙，外罩浅碧色纱衣，妆容清淡，发髻只簪一支素银簪子，生生将明艳的容貌压下了七分，显得格外柔弱可怜，我见犹怜。

　　“东西准备好了？”她问，声音平静无波，却隐着一丝不容有失的凝重。

　　绮罗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紫檀木小盒，打开，里面是几块色泽深褐、形状不规则的香饼。

　　“按小姐给的方子，奴婢亲手调的‘雪中春信’，此香清冷中透着一丝暖甜，尾调带梅韵，最是雅致独特。林贵妃……前世她便最爱此香，只是此时，御调监尚未研制出来。”

　　谢明蓁接过，指尖轻轻摩挲着盒身上细腻的雕花纹路。

　　前世，她为了讨好萧景珩，费尽心思钻研这些风雅之物，却终究错付。

　　今生，这些技艺，都将成为她复仇的阶梯，攀向权力之巅的绳索。

　　巳时三刻，寺门外传来些许动静，马蹄声碎，环佩轻响。

　　主持亲自率僧众迎出，不多时，便见一群宫女太监屏息凝神、垂首恭立，簇拥着一位华服女子袅袅而来。

　　那女子约莫三十许年纪，肌肤胜雪，眉目如画，一身缕金百蝶穿花云锦宫装，珠翠环绕，步摇轻颤，通身的气派华贵逼人，正是宠冠后宫的林贵妃。

　　谢明蓁藏在殿柱之后，屏息等待，目光如凝霜，冷静估算着每一步。

　　直到林贵妃上完香，被主持引着往禅房休息，她才算准时机，从柱后缓步走出，故意与贵妃一行人走了个对面。

　　“臣女谢明蓁，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

　　她盈盈下拜，身姿如柳，声音轻柔婉转，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怯意与惶恐。

　　林贵妃脚步一顿，目光落在谢明蓁身上，带着几分审视与不易察觉的兴味。

　　“谢家姑娘？”

　　她自然是认得谢明蓁的，丞相嫡女，京城有名的才女，只是今日这打扮……未免太过素净了些，与往日明丽倨傲的模样大相径庭。

　　“正是臣女。”

　　谢明蓁抬起头，眼圈微微泛红，似有无限委屈蕴含其中，却又强自忍耐，泪光泫然欲滴，“臣女心中烦闷，特来寺中祈求佛祖开解，不想惊扰凤驾，请娘娘恕罪。”

　　她这副楚楚可怜、欲说还休的模样，果然引起了林贵妃的兴趣。

　　贵妃本就与皇后不和，连带对皇后所出的瑞王也无甚好感，而对谢明蓁这位曾被传闻与瑞王有过接触的相府千金，自然多了几分“同仇敌忾”的探究。

　　“哦？有何烦闷，竟劳动谢小姐来求佛祖？”

　　林贵妃语气放缓，带着一丝上位者施舍般的怜悯。

　　谢明蓁恰到好处地让一滴泪珠滑落，又慌忙用帕子拭去，低声道：

　　“臣女……臣女痴心妄想了不该想的人，如今方知镜花水月，终是虚空……罢了，是臣女福薄，怨不得旁人。”

　　她语焉不详，却精准地暗示了与“瑞王”相关，字字句句皆戳在林贵妃心坎之上。

　　林贵妃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和更浓的兴味。

　　她挥了挥手，仪态万方地让随从稍退几步。

　　“女儿家心事，本宫年少时也曾有过。既然遇上，便是缘分，谢小姐若不嫌弃，可愿随本宫去禅房饮杯清茶，细说一二？”

　　谢明蓁心中暗喜，面上却愈发惶恐感激，忙深深下拜：

　　“娘娘凤仪万千，慈心似海，竟愿垂怜臣女，臣女……臣女感激不尽！”

　　她说着，似是无意间，袖中那紫檀木盒“不小心”滑落在地，盒盖翻开，几块香饼滚出，一股清冷幽邃、又带着一丝暖甜梅韵的香气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林贵妃脚步蓦然一顿，鼻翼微动，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与迷恋的光芒：

　　“这香……”她宫中香料无数，珍品琳琅，却从未闻过如此独特卓绝、令人心旷神怡、仿佛专为她而生的香气。

　　谢明蓁慌忙俯身捡起香饼，姿态谦卑歉然：“臣女失仪，请娘娘责罚。这是臣女平日无事，自己胡乱调着玩的粗鄙之物，名唤‘雪中春信’，让娘娘见笑了。”

　　“自己调的？”

　　林贵妃更是惊讶，看向谢明蓁的目光彻底不同了，那目光里充满了审视、欣赏与骤然升起的占有欲。

　　这香气，清寒中蕴着春意，孤傲里藏着缠绵，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

　　她素来爱香成痴，此香清雅脱俗，尾调梅韵更暗合她名字中的“林”字，心中对这识趣又“同病相怜”的谢家女，好感陡增。

　　“此香甚好，何谈粗鄙？”

　　林贵妃唇角勾起一抹真切的笑意，语气也亲切了许多，“谢小姐过谦了。

　　来，随本宫来，好好与本宫说说这香，还有……你的‘烦闷’。”

　　她亲手虚扶了谢明蓁一把，姿态亲昵，已然将谢明蓁视作囊中之物。

　　谢明蓁低眉顺眼，恭敬地应了声“是”，缓步跟上，嘴角在无人看见处，勾起一抹冰冷而锐利的弧度。

　　第一步，成了。

　　禅房的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光线与声响，也开启了通往权力核心的秘径。

　　而寺外，绮罗望着主子顺利随贵妃入内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坚定，转身悄无声息地没入林间，她还有另一项紧要任务——设法接触靖王府麾下那位掌管车马仪仗的管事，传递那份精心准备的“祥瑞”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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