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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没人要的地界,我们先记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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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日暴雪的凌晨三点,陈默的睫毛在防寒面罩上结出冰棱。

  他哈了口气,雾气在护目镜内侧凝成细珠,模糊了气压计跳动的红针——水银柱已经在-58kpa的位置震颤了十二个小时,像根绷到极限的琴弦。

  “又降了两帕。”他把温度计插进雪地,金属杆没入半尺深,“表层雪温-22c,底层-15c。”他用手套蹭过积雪,指腹能捏出细碎的冰碴,“含水量17%,这雪压不住了。”

  生活舱里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

  苏晴烟裹着羽绒被探出头,发梢沾着发电机的油星:“你在外面站了四个钟头。”她晃了晃保温壶,“热可可要凉了。”

  陈默转身时,防寒服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他没接杯子,指节叩了叩舱壁上的卫星电话——黑屏上蒙着层薄灰,“通讯断了三天,卫星云图最后一张显示,东南风切变线压到北纬48度。”他抽出揣在怀里的笔记本,纸页边缘冻得发硬,“结合这七天的积雪密度测算……”

  “要雪崩。”苏晴烟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把笔记本拉到眼前,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着雪层厚度、冰晶形态、风速矢量图,最后一页用红笔圈着“48小时”,“你早就算出来了。”

  “所以要开会。”陈默摘下手套,掌心的温度在舱门玻璃上晕开雾气。

  他敲了敲隔壁舱壁,“赵叔!老周头!阿木仁!”

  赵铁山裹着老羊皮袄第一个钻进来,皮袄毛领结着冰珠:“咋?”他把猎枪往墙角一靠,枪托还带着外头的寒气。

  老周头扶着门框慢半拍,手按在胸口直喘气:“这鬼天气……”话没说完就被阿木仁拽到暖风机前,阿木仁的鹿皮靴在地板上蹭出雪水,“他肺管子冻着了。”

  陈默展开图纸,铅笔尖点在三条虚线交叉处:“主通道是去年修的桁架桥,但暴雪后沟壑冰层厚度不均。”他画出三个分叉,“需要三条备用支线,用轻型桁架——”

  “我懂!”赵铁山凑过来,布满老茧的手指划过东线标记,“东边有片老伐区,当年运木头的便道还剩几段。”他掏出烟杆敲了敲图,“我带两个小子去探,能找着三处凹地——山坳背风,岩面能挡雪流。”

  老周头突然剧烈咳嗽,佝偻着背蜷成虾米。

  苏晴烟的手刚碰到他手腕就缩回——皮肤烫得惊人。

  她翻出体温计,数字跳到38.9c时,老人的手突然抓住她的袖口:“心口……压块石头。”

  陈默的瞳孔缩了缩。

  他蹲下来,指尖按在老周头颈侧,能感觉到脉搏快得像打鼓。

  “心绞痛。”他扯掉腰间的工具包,“生活舱改监护室。”转身时碰翻了图纸筒,铅笔滚到赵铁山脚边。

  苏晴烟已经扯下吊床,把医疗箱扣在折叠桌上:“心电仪!”她扯开老周头的衣领,电极片刚贴上皮肤,监护仪就发出尖锐的蜂鸣——波形图像被风揉皱的纸。

  “用脉冲信号模拟无线电波。”陈默的声音发紧,他拆开挖机的通讯模块,“把波形数据发出去,就算卫星连不上……”

  “没用的。”老周头突然笑了,皱纹里渗着冷汗,“我这老骨头……”

  “闭嘴。”陈默剪断导线,焊枪的蓝光在舱里跳动,“苏晴烟,记时间节点。”他指了指墙上的挂钟,“每半小时记一次温度、湿度、负离子浓度。”

  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像团乱麻。

  陈默在监护室和工地间来回跑,挖机履带碾过的雪辙里结了冰;苏晴烟守着波形图,在笔记本上画满歪歪扭扭的曲线,标注着“14:00,海拔820米,负离子1200\/cm3,发作”;赵铁山带着两个牧民深一脚浅一脚往东线走,回来时皮帽上的冰碴化成水,滴在图纸上晕开墨点:“三处凹地,最大的能塞下二十人。”

  第三十六小时,主通道传来闷响。

  陈默刚给老周头换完药,被震得药棉掉在地上。

  他抓起望远镜冲出去,山梁上的雪层裂开道缝,像野兽咧开的嘴——两根信标桩被埋进雪堆,只露出半截红色顶标。

  “滑坡。”阿木仁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猎刀在阳光下闪了闪,“要清?”

  陈默没说话。

  他盯着雪缝里渗出的细流——是昨夜升温融化的雪水。

  突然蹲下来,手指插进雪堆,感受着底下的温度:“融雪水渗进深层缝隙。”他转身走向挖机,“挖导流槽,引水流冲。”

  液压杆的轰鸣惊飞了雪地里的山雀。

  陈默操作着挖斗,在滑坡体上缘划出道浅沟。

  水流顺着沟势灌进雪层,冰与水的挤压声从地底传来,像有人在敲闷鼓。

  七小时后,整团雪堆“轰”地滑进荒滩,露出被埋的信标桩,桩身上的“北纬48号哨链”几个字还泛着红漆。

  “比清雪快七成。”苏晴烟举着相机,镜头里是陈默沾着雪水的侧脸,“而且没动炸药。”

  “二次扰动更危险。”陈默扯下手套,指腹蹭掉桩上的雪,“雪是活的,得顺着它的脾气。”

  暴雪停的那天,阳光像碎银撒在雪地上。

  陈默开着挖机往最北界碑走,生活舱里飘着苏晴烟煮的姜茶味。

  他停在一块背阴的山坡前,挖斗轻轻刨开积雪——底下是块无字铁牌,激光切割器在牌面刻下经纬度和日期,“2023.12.28”几个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这是给他们的。”他对着空气说,声音被风卷散。

  铁牌被埋进新建桥梁的混凝土基座时,车载电台突然“滋啦”响了两声。

  “滴-滴-答,滴-答-滴。”

  陈默的手顿在方向盘上。

  他摸出摩尔斯密码本,指尖划过纸页:“南线三个窝棚,已按图纸装好灯。”这是阿木仁发来的消息。

  “走。”他踩下油门,挖机履带碾碎最后一层薄冰。

  晨雾里,车载地图上的红点连成串,像条蜿蜒的光带。

  前方,东段断流河床的标记在屏幕上闪了闪,隐入未被雪覆盖的荒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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