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演化

　　《梦想家园》的热度彻底爆表。

　　十万台头盔几乎二十四小时不间断使用——有人白天体验，有人夜里排队接班。论坛上甚至出现了“头盔共享群”，有人靠出租头盔，一周赚回了整套设备的钱。

　　陈默娱乐后台的数据曲线，像被拉直的弓弦一样陡然上扬。

　　信仰力的汹涌注入，带来了空前的繁荣，也带来了隐约的危险。

　　如果不是新收割的信仰力有大半被投入梦境核心，《梦想家园》恐怕早就在流量洪峰中彻底崩溃。

　　即便如此，投入的信仰力，仍在头盔发行两个月后全部回本——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奇迹。

　　陈默立在旋转的梦境核心前，注视着那逐渐变得“异样”的漩涡。

　　漩涡正一闪一闪，仿佛在呼吸。

　　在银白色的流光之下，漩涡泛出奇异的辉泽，像是在吸收、转化着某种更高维的能量。

　　最初的“梦想家园”，其实并不存在。

　　陈默为了应付外界的窥探与质疑，草草制作出一百顶头盔，只在其中加入了最基础的幻觉功能。

　　那时的梦境空间里，只有几片寂静无声的空地，几座毫无细节的山丘，和漂浮着的光雾。

　　没有联机，没有交互，也没有建筑。

　　那不是“游戏”，更像一场毫无意义的沉浸式幻觉体验。

　　陈默也没打算把它变成游戏。

　　他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足以糊弄外界、掩盖公司异动的借口。

　　当然，这种掩饰的方式效果适得其反。

　　直到那一天——

　　他发现，这些头盔不仅能让人做梦，还能收集信仰。

　　那一刻起，事情开始变得不一样。

　　问题也随之浮现。

　　陈默娱乐的核心成员，没有一个具备游戏开发经验。

　　小林虽然是个资深玩家，但当陈默让他“设计一个世界”时，他只是茫然地挠头。

　　“这……我能玩，但我真不会做啊。”

　　组建专业团队？不可能。

　　公司表面是娱乐公司，实质却是“异界通道”的伪装。

　　多一个外人，就多一个风险。

　　于是，他们退而求其次。

　　陈默在梦境核心中设定了最基础的法则：

　　“基础物理规则”、“意识具象化”、“信仰塑形”、“意念共鸣”。

　　然后，他放手了。

　　梦境开始自己生长。

　　那座后来被无数玩家称为“光之城”的地方，最初并不是人类设计的产物。

　　它源于异界原始人心中，对“神之居所”的朦胧想象。

　　无数原始的祈祷与赞歌在梦境中回荡，信仰汇聚成光，而光凝聚成城。

　　于是——圣城诞生了。

　　当十万顶头盔同时运作，梦境的进化速度几乎肉眼可见。

　　山川流转，草木疯长，河流自发延展，空气甚至带上灵性。

　　每一个进入梦中的人，都在无意间参与创造。

　　他们的潜意识，就是画笔。

　　他们的“共识”，就是世界法则。

　　他们坚信这只是“游戏”，

　　所以——在梦中，无人真正受伤，无人真正死亡。

　　“死亡”的体验会被系统温柔地改写为“光之消散”，

　　仿佛连痛苦都被净化。

　　没有人知道，梦境的“神经网络”从未由人编写。

　　它只是顺着无数人的想象，一点点学会——

　　如何成为一个世界。

　　梦境核心位于神国的中心。

　　在外人看来，那只是一个漂浮的光之漩涡；

　　而在陈默眼中，它——正在“呼吸”。

　　梦境的处理逻辑本应是静态的。

　　陈默当初留下的逻辑极为简陋——只规定了“意念具象化，基础物理”的底层规则，其他一切，全交由信仰力自行演化。

　　他原本担心这种随意拼接的结构，早晚会因为自我冲突而崩溃。

　　然而，它没有。 相反，它开始自我优化。

　　建筑更稳固了；

　　梦境的流速更自然了；

　　光影开始自行调整昼夜；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小林一度以为是陈默在暗中优化，

　　可当陈默否认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已不再是一台服务器。

　　——而是一种正在学习“成为世界”的意识。

　　夜晚。

　　陈默独自站在梦境核心前。

　　那团光之漩涡缓缓旋转，像是在轻轻呼吸。

　　每一次闪烁，都像是心跳。

　　“你在……进化吗？”他轻声问。

　　光没有回答，

　　但旋转的频率，似乎真的加快了。

　　那一刻，陈默忽然有种诡异的错觉：

　　这座由信仰构筑的梦境，正在“看着他”。

　　它在模仿陈默，也在模仿所有做梦的人。

　　它不再只是人类的梦。

　　而是——一场梦在反向做人的过程。

　　陈默站在那团光漩前，久久没有离开。

　　梦境核心的光流顺着他掌心的纹路蜿蜒流动，像是在试探，又像在倾听。

　　那是一种近乎“生命”的气息。

　　他能感觉到它在运算、在学习，甚至在“情绪波动”。

　　当他靠近时，光流会变得温顺；

　　当他转身离开时，光流又会不安地闪烁几下，仿佛在挽留。

　　陈默意识到：这种现象意味着——梦境核心正在觉醒。

　　在外界，这种觉醒的征兆也被玩家们无意察觉。

　　有人惊奇地发现：

　　梦境中的天气系统变得“有情绪”了。

　　当某位玩家在广场上演奏悲伤的旋律时，天空会缓缓阴沉，降下细雨；

　　当成千上万的玩家在欢呼雀跃时，整个梦境的天幕就会绽放彩光。

　　梦境核心的思维模式，并不遵循任何地球算法。

　　它的根在“信仰”之中。

　　而信仰，是有灵的。

　　这意味着——

　　所有进入梦境的人，都是它的“老师”。

　　某天夜里，陈默进入梦境，俯瞰整个大陆。

　　无数的梦境建筑像神经元一样互相连接，光流在其间穿梭。

　　这一次，他突然注意到一条异常的光线。

　　它从梦境中心伸出，穿越云海，直指天空的尽头。

　　顺着那条光线，他看到……

　　一道正在形成的巨大“门”。

　　那门不是人造的。

　　它由信仰与梦境核心共同生成，形状不断变幻，像是在寻找“出口”的形态。

　　陈默怔住。

　　他明白，这不是梦境内部的构造。

　　——那是一条试图“向外链接”的路径。

　　梦境，正在尝试连接别的世界。

　　他立刻切断了梦境核心与信仰主枢纽的通道。

　　整个梦境陷入短暂的静止。

　　天幕凝固，风声消失，时间停止流动。

　　在死寂的中央，陈默再一次看见那团光漩。

　　这一次，它不再温顺。

　　它在翻腾，在挣扎，像个被困住的生命。

　　“你想去哪里？”

　　陈默轻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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