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马尼拉火药桶

　　西班牙式风格的总督大楼矗立在马尼拉港口的最高处，驳的墙壁上，新旧弹痕交错。

　　港口外隐约可见，悬挂着崭新星条旗的舰船身影。

　　码头上，衣衫褴褛的土着劳工扛着沉重的货箱，步履蹒跚，他们望向不远处几名懒散西班牙监工时，眼神中不再是麻木，而是添了几分压抑的怨愤与蠢蠢欲动的神色。

　　双方的矛盾已经快到爆发的边缘了。

　　整个城市，山雨欲来风满楼。

　　风声鹤唳之际，一艘鸣笛的客轮，缓缓靠上了码头。

　　周学熙刚踏上摇晃的跳板，便看到一位身着考究丝绸上衣，眉眼间与陈谦善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

　　陈善新在一众干练随从的护卫下，快步迎上前来，拱手道：“可是琼州周学熙先生？在下陈善新，家父已在府中等候多时，特命我在此迎候先生大驾！”

　　数月前，周学熙曾随汤绍安来过费乐平，见过陈谦善老爷子，随即立刻还礼，心知这便是陈谦善那位得力干练的公子，亦是陈家未来的接班人。

　　“劳动少东家亲迎，愧不敢当！”

　　“周先生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家父本欲亲迎，奈何年岁过半，身体不适，还望先生海涵。”陈善新言辞恳切，引着周学熙穿过嘈杂的码头。

　　来到陈家宅邸，周学熙见到了年近六旬的陈谦善，老爷子精神尚可，但眉宇间笼罩着化不开的忧色。

　　屏退左右后，书房里就剩下三人，陈谦善叹道：“如今这里就像火药桶，一刻不得安宁，劳烦周秘书跑这一趟了。“

　　陈善新补充道：“自汤先生来访不过数月，局势便已如此，家父时常感叹汤先生目光如炬。如今这形势，竟是一语成谶，比预想的还要恶劣，家父与侨胞们无不期盼琼州的援手啊！”

　　这番话让周学熙不禁想起了汤绍安来访时的情景。

　　当时汤绍安就直言斯班尼斯的统治已是风中残烛，迈瑞肯必定会以支持独立为名介入，提醒陈谦善早做准备，加强华人自卫能力，还隐晦提到琼州可提供“防身利器“。

　　当时陈谦善虽觉有理，但难免存有疑虑，没想到马尼拉局势后续的发展果真如汤绍安所料

　　陈善新拳头紧握，愤怒道：“真被汤先生说准了，如今阿奎纳多那帮人，为了争取土着支持，已经在公然散布‘华人都是斯班尼斯的走狗’，‘抢回被华人夺走的财富’这等煽动言论！”

　　“一旦斯班尼斯败退，城内必然发生大规模暴乱，首先冲击的就是我们华人的店铺和聚居区！抢钱、抢粮、烧房子都是轻的，到时候杀人泄愤、掳掠妇孺的惨剧恐怕都难以避免！我们三十万侨胞，多年心血，顷刻间就要毁于一旦！自卫一事，已是刻不容缓。”

　　周学熙问道：“斯班尼斯有多少军队？军舰几艘？迈瑞肯人来的什么军舰？”

　　陈善新一一说明：“西班牙驻军约一万四千人，分散各岛，主力战舰是老旧的雷娜·克里斯蒂娜号巡洋舰，排水量约3500吨，主炮160mm，还有几艘更小的炮舰。迈瑞肯亚洲分舰队由乔治·杜威准将指挥，主力奥林匹亚号排水量5870吨，4门203mm主炮，还有巴尔的摩罗利号等多艘现代化巡洋舰，无论吨位、航速、火力都远超斯班尼斯舰队。”

　　连舰队指挥官，舰炮口径都能打探的一清二楚，可见陈善新是极为关注局势的。

　　周学熙道：“陈老所忧，学熙此行，便是为此而来。琼州可向贵方提供自卫所需之军械，首批包括驳壳枪一百二十支，配套弹药三万发；另有英77大概几十把，弹药若干。”

　　陈善新越听脸色越青，这点武器简直是杯水车薪。

　　陈谦善道：“周秘书，麻烦再想想办法，哪怕多花点钱。”

　　一听加钱，周学熙脑子一转，顿时有了主意：“倒是有个办法，琼州已经装备的德制步枪，或许可以请示汤先生，暂时调拨一些应急。”

　　陈善新一听，忙问道：“有多少支？有没有炮？”

　　周学熙反问道：“陈少爷需要多少支？”

　　陈善新一激动，张口就是5000支，随后又怕琼州没有，改口3000支也行。

　　周学熙说：“那应该有的。”

　　父子俩闻言，对视一眼，脸上均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陈谦善长舒一口气，激动道：“好！好！有汤先生鼎力相助，有此批军火壮胆，我马尼拉华人总算有了几分自保之力！周秘书，烦您尽快与去电，实乃此时干系重大。至于具体细节，善新，你全力配合周秘书！”

　　当晚，周学熙收到琼州回电：三千支德造毛瑟步枪和五万发子弹已经装船启运，后续一周内还有两千支和三万发弹药发出。

　　仅仅一转手，周学熙就为琼州赚了十多万两银子，折合近一万五千英镑。

　　接下来的几日，周学熙在陈善新的陪同下，以洽谈糖矿生意，考察市场为掩护，暗中实地察看了马尼拉湾外美舰游弋的方位，土着势力频繁活动的区域，以及几处重要的华人聚居区与商铺的防御现状。

　　三十万华人，大几百万土着，这个军火市场后续潜力巨大。

　　周学熙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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