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云栖深处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木地板上投下金色的光斑。沈知意已经醒了很久，她靠在床头，手中拿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私家侦探凌晨发来的初步报告。

　　苏挽棠的背景比想象中更干净——或者说，更普通。普通家庭出身，普通大学学历，靠一支偶然走红的短视频进入娱乐圈，随后因为过于直率的性格得罪了圈内大佬，资源一落千丈，成了所谓的“黑红”艺人。

　　太干净了，干净得有些可疑。沈知意滑动屏幕，目光停留在“情感史”那一栏：空白。二十五岁的女性，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三年，竟然没有任何公开或半公开的恋情记录？

　　要么是她隐藏得太好，要么是她真的心思纯粹。沈知意倾向于前者。在这个圈子里，纯粹的人活不到第三集。

　　她关掉平板，起身走到窗前。海雾已经完全散去，今天的海面平静得像一块巨大的蓝色丝绸。别墅花园里，园丁正在修剪玫瑰花丛，空气中飘来淡淡的香气。

　　新的一天，新的战场。

　　早餐时分，陈导突然现身餐厅。这位总导演通常只在幕后指挥，亲自出现往往意味着重要宣布。

　　“各位早上好。”陈导推了推眼镜，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相信大家已经逐渐熟悉。今天，我们要换个环境拍摄。”

　　餐厅里响起轻微的议论声。

　　“我们将在午饭后出发，前往距离这里四十公里的‘云栖谷’。”陈导继续说，“那是一个自然保护区，以瀑布和原始森林闻名。我们会在那里的民宿住两晚，进行新一轮的任务和互动。”

　　秦雪眼睛一亮：“听起来很美！”

　　“确实很美，但也需要大家做好心理准备。”陈导意味深长地说，“那里的条件会比这里简单一些，更像真正的‘远离尘嚣’。”

　　陆烬寒微微蹙眉。沈知意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的洁癖和对环境的要求，在圈内是出了名的。云栖谷的民宿条件，恐怕会触及他的舒适区边界。

　　这是个机会。沈知意低头搅动咖啡，脑海中快速盘算着。

　　“节目组已经为大家准备好了户外装备。”陈导拍了拍手，工作人员搬进来几个大箱子，“里面有登山鞋、防水外套、应急药品等。请各位饭后整理行李，我们一点钟准时出发。”

　　宣布结束后，陈导单独留下了陆烬寒。沈知意故意放慢脚步，在餐厅门口整理背包，耳朵却捕捉着两人的对话片段。

　　“...知道你对环境有要求，但这是节目需要...”陈导的声音压低了些，“...收视率需要一些反差和冲突...”

　　“我理解。”陆烬寒的声音平静无波，“但我的底线您清楚。”

　　“当然当然，已经跟民宿那边沟通过，您的房间会特别处理...”

　　沈知意听够了，转身离开。看来陆烬寒的“特别待遇”会引起其他嘉宾的微妙感受，尤其是苏挽棠——如果她真的如表面那般纯粹，可能会对这种差别对待产生复杂的想法。

　　上楼时，沈知意在楼梯转角遇到了苏晴雨。这位一直安静作画的女艺术家今天显得有些不同，眼中有一丝难得的兴奋。

　　“云栖谷，我去过。”苏晴雨难得主动开口，“那里的光非常特别，清晨的雾穿过山谷时，像流动的丝绸。我写过生。”

　　“听起来很适合你创作。”沈知意友善地回应。

　　“适合所有人。”苏晴雨深深看她一眼，“不同的环境会激发出人不同的侧面。有时候，我们自己都不认识那个被激发出来的自己。”

　　说完这句颇有深意的话，苏晴雨点点头，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沈知意站在原地，品味着这句话。苏晴雨是在暗示什么，还是只是艺术家的随感而发？

　　回到房间，她开始整理行李。户外装备箱里东西很齐全：专业的登山鞋、防水冲锋衣、头灯、急救包，甚至还有防蚊液和防晒霜。节目组考虑得相当周到。

　　沈知意将指南针放进背包内侧口袋——虽然已经送给了陆烬寒，但她在出发前又悄悄收回了。理由是“太珍贵了，怕在户外活动中损坏，等拍摄结束再正式赠送”。陆烬寒没有反对，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这种细节。

　　他在意的是苏挽棠会不会适应户外环境。早餐后，沈知意看到陆烬寒走到苏挽棠身边，低声询问她是否有登山经验，是否需要帮助整理行李。那种细致入微的关心，刺眼又真实。

　　中午十二点半，所有人提着行李在别墅门口集合。三辆越野车已经等在门外，摄影师和工作人员正在往车上搬运设备。

　　“按抽签分车。”陈导拿着一个小箱子，“两人一组，加一名跟拍摄影师。”

　　抽签结果出来：陆烬寒和苏挽棠一组，周沐阳和秦雪一组，沈知意则和苏晴雨分到了一辆车。顾衍和周屿轩作为最后一组。

　　看到这个分组，沈知意心中一动。这意味着去程的两个小时，陆烬寒和苏挽棠将独处——在密闭的车厢里，只有一名专注于拍摄的摄影师。那是培养亲密感的绝佳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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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需要做点什么。

　　“陈导，”沈知意走上前，语气自然，“我有点晕车，能坐前排吗？听说副驾驶位置会好一些。”

　　陈导看了看分组名单：“你们那辆车的司机是王师傅，前排确实还有个位置。但按照规定，摄影师要坐副驾方便拍摄...”

　　“我可以和摄影师换位置。”沈知意微笑，“让摄影师坐第二排，也能拍到苏老师和陆老师互动，效果可能更好。我坐前排，不影响拍摄，还能缓解晕车。”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陈导犹豫了一下，看向陆烬寒和苏挽棠所在的那辆车。摄影师小刘正调整设备，对换位置没有异议。

　　“好吧，但只限去程。”陈导最终同意。

　　沈知意心中暗喜。她提着行李走向那辆黑色越野车，陆烬寒已经坐在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苏挽棠正在放背包。

　　“介意我坐这辆车吗？”沈知意礼貌地问，“我有点晕车，前排位置会舒服些。”

　　陆烬寒抬眼看了看她，微微点头。苏挽棠则露出友善的笑容：“当然不介意，需要晕车药吗？我带了。”

　　“谢谢，我吃过药了。”沈知意将背包放进后备箱，然后拉开副驾驶门。

　　车辆启动，驶离海边别墅，沿着盘山公路向云栖谷方向前进。沈知意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后座的情况。

　　陆烬寒靠窗坐着，戴着一副墨镜，看不清眼神。苏挽棠坐在中间，和陆烬寒保持着一个礼貌的距离。摄影师小刘坐在另一侧窗边，相机已经开机，但暂时没有拍摄——陈导交代过，路上的自然互动比摆拍更有价值。

　　起初的半个小时，车内很安静。只有引擎声和窗外的风声。沈知意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发现陆烬寒偶尔会看向窗外的景色，而苏挽棠则有些拘谨，双手放在膝盖上，背挺得很直。

　　“听说云栖谷的瀑布很壮观。”沈知意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温和，像是在随意聊天，“高度有八十多米，是这一带最高的瀑布。”

　　“你去过吗？”苏挽棠问。

　　“很久以前和父亲去过一次。”沈知意将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山景，“那时候我还小，只记得水声很大，站在观景台上，水雾能飘到脸上，凉凉的。”

　　她停顿了一下，从后视镜里看到陆烬寒摘下了墨镜。

　　“我父亲说，瀑布之所以壮观，是因为它有落差。”沈知意继续说着，语气像在讲述一个普通的故事，“水从高处落下，在坠落的过程中获得力量和声音。人生也是这样，有时候看似在坠落，实际上是在积蓄力量。”

　　这番话颇有哲理，车内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是思考的沉默。

　　“很美的比喻。”苏挽棠轻声说。

　　陆烬寒没有评论，但沈知意注意到他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原书中提到过很多次。

　　很好，他在听，在想。

　　车辆继续前行，山路越来越蜿蜒。沈知意适时地表现出一些“晕车”症状，她闭上眼睛，靠在头枕上，呼吸轻微。这个姿态让她可以“休息”，同时继续通过微睁的眼缝观察后方。

　　“你还好吗？”苏挽棠关心地问。

　　“有点恶心，但还能坚持。”沈知意轻声回答，“不用担心我。”

　　接下来的路程，沈知意保持安静。而后座的两人，在长久的沉默后，终于开始了对话。

　　“你以前常爬山吗？”陆烬寒问苏挽棠，声音比平时温和一些。

　　“大学时参加过登山社，但都是初级路线。”苏挽棠回答，“后来工作忙，就很少有机会了。其实...我有点恐高。”

　　这个坦白让沈知意心中一动。恐高？这可是个有趣的信息。

　　“云栖谷的观景台是悬挑式的，玻璃地板。”陆烬寒说，“如果你不适应，可以不用上去。”

　　“不，我想试试。”苏挽棠的声音里有一种坚定，“不能总因为害怕就退缩，对吧？”

　　陆烬寒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到时候我陪你。”

　　简单的四个字，却承载着重量。沈知意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指甲陷入掌心。

　　车辆转过一个急弯，苏挽棠的身体因为惯性向陆烬寒倾斜了一下，两人的手臂短暂接触，又迅速分开。那个瞬间被沈知意从后视镜中捕捉到——陆烬寒没有避开，反而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苏挽棠有更多空间。

　　微小的细节，巨大的信息量。

　　沈知意闭上眼睛，不再观察。够了，今天的观察已经足够。她需要消化这些信息，调整接下来的策略。

　　一小时后，车辆驶入云栖谷保护区的大门。原始森林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充满了树木和泥土的清新味道。山路两侧是参天的古木，阳光从叶隙间洒下，形成一道道光的通道。

　　“我们到了。”司机王师傅说。

　　沈知意睁开眼，看向前方。山谷入口处，一栋木质结构的建筑依山而建，与自然环境融为一体。那就是他们接下来两天要住的地方——“云栖民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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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辆车依次停下，众人提着行李下车。顾衍和周屿轩从最后一辆车下来，两人似乎在路上聊得很愉快，周屿轩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而顾衍看着他，眼中是沈知意熟悉的温柔——那种将情感深埋眼底，表面却波澜不惊的温柔。

　　苏挽棠也注意到了。她站在车边，看着顾衍和周屿轩的互动，眉头微微蹙起，随即又舒展开。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被沈知意捕捉到了。

　　有意思。苏挽棠知道什么？或者说，她的“系统”告诉了她什么？

　　“欢迎大家来到云栖谷！”民宿主人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笑容朴实，“我叫老林，是这里的负责人。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大家先休息一下，下午四点我们在餐厅集合，介绍接下来的活动安排。”

　　众人跟着老林进入民宿大厅。内部装修简洁自然，大量使用原木和石材，墙上挂着当地摄影师拍摄的风景照。最引人注目的是整面落地窗，窗外就是山谷和远处的瀑布，水声隐约可闻。

　　房间分配依旧通过抽签。沈知意抽到了二楼最东边的房间，推开窗就能看到瀑布全貌。陆烬寒的房间在她斜对面，而苏挽棠的房间在走廊另一端——这个分布让沈知意微微扬起了嘴角。

　　放好行李后，沈知意没有立刻休息，而是走出房间，在民宿里漫步观察。她需要熟悉这个新环境，找出潜在的“舞台”和“机会”。

　　民宿后有一个小花园，种着各种草药和野花。花园尽头是一条通往瀑布观景台的小径，路口立着警示牌：“道路湿滑，注意安全”。

　　沈知意沿着小径走了几步，石阶上确实长着青苔，湿漉漉的。她停下脚步，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随即又摇摇头。太明显了，也太危险。她需要更精巧的设计。

　　返回民宿时，她在楼梯口遇到了顾衍。这位歌王正靠在窗边打电话，语气是工作中的严肃：“...发布会推迟到下周，我需要确认所有细节...对，歌词部分还要修改...”

　　看到沈知意，顾衍点头示意，很快结束了通话。

　　“工作很忙？”沈知意随口问。

　　“总是这样。”顾衍微笑，但那笑意未达眼底，“有时候觉得，选择这个行业就是选择了一种永远在奔波的生活。”

　　“但你也热爱它，不是吗？”

　　顾衍沉默了一下，看向窗外：“热爱和代价总是成正比的。”

　　他的话中有一种沈知意熟悉的疲惫——那种在光环之下，不为人知的孤独。她忽然想，顾衍对周屿轩的感情，也许不仅仅是一时心动，而是在这种孤独中抓住的一束光。

　　“周屿轩知道吗？”沈知意轻声问。

　　顾衍猛地转头看她，眼神锐利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平静：“知道什么？”

　　“知道你对他的特别。”沈知意说得含蓄，但意思明确。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感。顾衍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静静看着她，似乎在评估她的意图。

　　“我没有恶意。”沈知意举起双手，做出一个安抚的姿势，“只是...我理解那种感觉。把一个人放在心里，却不能说出口。”

　　顾衍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因为我们可能在某些方面处境相似。”沈知意转身看向山谷，“都在看着某个人，而那个人眼里有别人。”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可以指她自己对陆烬寒，也可以指顾衍对周屿轩。但顾衍显然听懂了弦外之音。

　　“有时候沉默是最好的选择。”顾衍低声说，“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对方。”

　　“但如果沉默意味着永远错过呢？”

　　“那至少不会造成伤害。”顾衍说完，轻轻叹了口气，“我要去准备下午的活动了。回见。”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沈知意若有所思。顾衍的选择是守护和退让，而她的选择是争取和进攻。没有对错，只有不同的道路。

　　下午四点，所有人在餐厅集合。老林已经准备好了当地特色的茶点，野生蜂蜜柠檬茶和手工核桃酥。

　　“云栖谷最有名的就是瀑布和原始森林。”老林开始介绍，“明天上午，我们将进行森林徒步，路线大约五公里，终点就是瀑布观景台。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大家可以体验民宿提供的各种活动——草药采摘、自然摄影、甚至简单的户外烹饪。”

　　周屿轩兴奋地问：“能去瀑布下面吗？”

　　“有一个安全区域可以接近瀑布底部，但需要专业向导带领。”老林说，“水势很大，石头湿滑，必须注意安全。”

　　“今晚呢？有什么安排？”秦雪好奇地问。

　　“今晚是星空之夜。”老林笑了，“云栖谷的光污染很少，如果天气好，可以看到银河。我们会在观景台设置望远镜，还有篝火和烧烤。”

　　众人露出期待的表情。就连一直表情平淡的陆烬寒，眼中也闪过一丝兴趣。

　　沈知意注意到，当老林提到“星空”时，苏挽棠的眼睛亮了一下。她想起原书中的一个细节：苏挽棠小时候和父亲经常在乡下看星星，那是她最珍贵童年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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