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排水管网中的挣扎

　　冰冷，坚硬，黑暗。

　　意识如同沉入漆黑的海底，艰难地向上浮潜。剧烈的疼痛从全身各处传来，尤其是左臂和肋骨，仿佛被碾碎后又勉强拼接在一起。

　　艾拉猛地睁开眼睛，剧烈的喘息牵动了伤口，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眼前是绝对的黑暗，只有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滴水声和某种粘稠液体流动的细微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污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陈腐霉味。

　　她正躺在一个冰冷、略带倾角的坚硬表面上，身下似乎是无尽的黑暗。

　　记忆如同碎片般涌入脑海——锈蚀集市、怪物狂潮、绝望壁垒、最后的引爆与坠落…

　　“李明…凯文…老莫格…”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虚弱得连抬起手指都异常艰难。【磐石之心】的力量几乎完全枯竭，左臂沉重如铅，盾牌表面冰冷沉寂，再也感受不到那山峦般的守护意志，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空虚。

　　透支生命力的后遗症此刻全面爆发，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一盏油尽灯枯的残灯，随时可能熄灭。

　　“咳…咳咳…”旁边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以及老莫格沙哑的咒骂，“妈的…还没死…这鬼地方是哪儿…”

　　一盏微弱的光芒亮起，是老莫格那盏结实的荧光苔提灯。昏黄的光芒勉强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他们似乎正处于一条极其宽阔、但早已干涸废弃的巨大排水管道的底部。管道直径惊人，足以让数辆马车并行，管壁覆盖着厚厚的、黑绿色的锈蚀和某种滑腻的苔藓。脚下是积年的淤泥和零星散落的废弃物。管道向着两端无尽的黑暗延伸，看不到尽头。

　　李明和凯文就躺在不远处，依旧昏迷不醒。李明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但平稳，那点世界石碎渣依旧被他紧紧攥在手里。凯文则情况诡异，他眉心的符文彻底隐没不见，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体温低得吓人，仿佛一具冰冷的雕像，但胸口却有着极其微弱的起伏。

　　老莫格的情况稍好，但也浑身是伤，一瘸一拐地检查着两人的状况。

　　“我们还活着…真是女神保佑…”老莫格喘着粗气，脸上混合着后怕和庆幸，“那鬼集市…老子再也不想去了…”

　　艾拉艰难地挪动身体，靠坐在冰冷的管壁上，检查着自己的伤势。左臂多处肌肉撕裂，肋骨可能裂了几根，内脏也因震荡而隐隐作痛，但最严重的还是力量的枯竭和生命力的透支。

　　必须尽快恢复一点行动力，这里绝非久留之地。

　　她尝试调动体内残存的气力，却收效甚微。【磐石之心】的沉寂，让她如同失去了最重要的支柱。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了昏迷的李明身上，落在了他紧握的左手上。

　　那一点微弱的、曾经带来温暖与希望的星光…

　　她艰难地伸出右手，颤抖地、小心翼翼地，覆盖在了李明紧握的左手上。

　　没有奇迹发生。

　　星光并未再次出现。

　　但就在她触碰到李明手背的瞬间，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暖意，如同冬日里最细微的阳光，顺着她的指尖，悄然流入她近乎冻结的经脉和枯竭的身体。

　　这暖意并非治疗，更像是一种…滋润？安抚？

　　它无法修复伤势，也无法补充力量，却仿佛缓解了那燃烧生命力带来的极致虚弱和深入骨髓的寒意，让她那即将停止运转的身体机能，得到了那么一丝丝的…缓和。

　　就如同在沙漠中即将渴死的人，得到了一滴微不足道的露水，无法解渴，却提醒着生命的存在。

　　艾拉疲惫的眼中，重新亮起了一点微光。她紧紧握着李明的手，汲取着那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暖意，艰难地运转起北地战士最基本的呼吸法，试图抓住这一线生机，尽快恢复一丝行动力。

　　老莫格在一旁照顾着凯文，试图给他灌一点“烈火喉”，但那辛辣的液体根本无法灌入凯文冰冷紧闭的牙关。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不确定性和焦虑。谁也不知道那些怪物会不会找到这里，那个面具头领和暗影杀手是否还在追踪，以及…门后那恐怖的存在，其影响范围究竟有多大。

　　就在艾拉勉强恢复了一点气力，能够勉强站立时——

　　一直昏迷的凯文，突然发出了一阵极其轻微的、断断续续的低语。

　　那声音沙哑、模糊，仿佛梦呓，却又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冰冷和非人的质感。

　　“…通道…不止一条…”

　　“…冰冷的…网…在延伸…”

　　“…很多…眼睛…在‘墙’的另一边…窥视…”

　　“…祂在…生长…适应…”

　　“…饥饿…永恒的饥饿…”

　　他的低语破碎而混乱，仿佛在无意识中接收并转述着某些来自极远或极深之处的、冰冷可怖的信息。

　　艾拉和老莫格瞬间毛骨悚然！

　　凯文在说什么？冰冷的网？墙另一边的眼睛？祂在生长适应？永恒的饥饿？

　　这难道是在描述…那个门后的恐怖存在？！它的影响范围竟然如此之广？甚至在这错综复杂的排水管网深处，都能被凯文以这种诡异的方式感知到？！

　　这意味着他们远远没有摆脱危险！甚至可能一直处于对方的感知范围内！

　　就在这时，凯文的低语内容猛地一变，带上了一丝…困惑和…熟悉感？

　　“…等等…有一种…很老的…‘痕迹’…”

　　“…就在…附近…”

　　“…不是‘祂’…是别的…更…古老…”

　　“…带着…泥土和…根须的…味道…”

　　“…还有…一丝…微弱的…‘月光’？”

　　泥土？根须？月光？

　　这又是什么？

　　老莫格独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他猛地抬起头，侧耳倾听，鼻子用力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他…他说的难道是…”老莫格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蕈人’的通道？！还有‘月光苔’的味道？！这怎么可能？！那些家伙几十年前就应该绝迹了！”

　　蕈人？月光苔？

　　艾拉从未听过这些名字。

　　但凯文的低语和老莫格的反应，似乎指向了这绝望困境中，另一个意想不到的、可能存在的…变数？

　　排水管网的黑暗中，绝望的挣扎仍在继续，但来自昏迷者的低语，却仿佛揭示了下层世界更加复杂和古老的秘密。冰冷的威胁无处不在，而古老的痕迹与未知的“蕈人”，或许会成为新的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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