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星海渡舟·混沌边缘

　　观星长老给予的玉简，云染当夜便以神念探入。

　　玉简中信息浩瀚驳杂，但以她如今的心神境界，很快便梳理出脉络。其中大部分是星宫历代前辈深入混沌区边缘地带的探索日志——那些用鲜血与生命换来的零星记录。

　　“混沌区并非固定疆域，其边界时刻在扭曲、扩张或收缩。越往深处，时空法则越紊乱，甚至会出现‘因果倒流’、‘虚实重叠’等异常现象。”

　　“混沌魔物种类远超战场常见天魔，有完全由负面情绪凝聚的‘心魔’，有吞噬法则片段的‘法则蠹虫’，有寄生在空间裂缝中的‘虚空蠕虫’……需针对性手段应对。”

　　“混沌区存在‘法则空白’地带，一切道法神通威力锐减，唯肉身与神魂本源力量可靠。”

　　“疑似发现上古纪元的建筑废墟碎片，材质非金非玉，道纹完全无法理解……”

　　而最吸引云染注意的，是玉简末尾附带的几幅星图坐标，以及简短的标注：

　　“疑似‘归墟点’外围残留界域，法则冲突极其剧烈，观测到‘纪元尘埃’（注：一种能湮灭万物的灰白色尘埃，疑似纪元更迭时物质彻底归于混沌前的最后形态）。”

　　“坐标XXX，观测到周期性‘混沌潮汐’，每次潮汐后，该区域会出现短暂稳定，或有遗迹浮现。”

　　“警告：以上坐标极度危险，历代探查者生还率不足一成。若无道尊级实力与抵御混沌侵蚀的至宝，切勿靠近。”

　　云染收起玉简，指尖在虚空轻划，一道微型的星图光影浮现。那几处危险坐标，恰好构成了一个不规则的环形，环绕着星图中心那片被标记为“混沌核心（未知）”的黑暗区域。

　　“先探外围。”她很快做出决定。

　　混沌道途虽需砥砺前行，但并非无谓冒险。以她初入混沌境的修为，加上对混沌之力的掌控程度，探索那些外围坐标应该足以自保。至于混沌核心……等她在外围收获足够，对混沌区有更深了解后，再做打算。

　　三日期限转瞬即过。

　　这几日，云染的洞府外再无人贸然拜访，但星海令中的传讯却络绎不绝。药神谷、灵族、龙族等势力都发来友好问候，并隐晦提及希望进一步合作。万魔殿则再无动静，仿佛之前金纹魔君的挑衅从未发生。

　　云染一概未回。

　　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洞府静室中，心神沉入掌心的混沌道场。

　　百里方圆的道场，经过几日自主汲取虚空混沌能量，已略微扩大。东方的接引星门基座隐隐与外界星海共鸣；西方的轮回冥土雏形中，有淡淡的死寂气息流转；中央的希望灵泉则滋养着这片新生天地，草木越发繁茂。

　　云染将部分外界获得的珍宝——如灵族的“自然之心”碎片、一些蕴含法则的材料——投入道场不同区域。道场如同有生命般，将这些外来之物缓慢消化、吸收，法则结构变得更加丰富稳固。

　　“若能寻得更多纪元残留物或混沌异宝融入，道场成长速度当能加快。”云染心中盘算。

　　第四日清晨，云染走出洞府。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通过星海令给赵玄罡发了条简短讯息：“外出游历，归期不定。”

　　然后，她一步踏出，身影已出现在星陨城护城大阵之外的无尽虚空。

　　回头望去，星陨城如同漂浮在暗紫色天幕下的璀璨明珠，三道星环在其上空缓缓旋转，护城光罩流淌着各色符文。城内生机勃勃，与城外虚空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

　　云染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灰色流光，朝着星图标记的第一个坐标方向疾驰。

　　她没有使用空间跳跃——在混沌区边缘，空间结构不稳定，盲目瞬移可能落入未知险地。她只是以超越寻常大乘修士遁速的速度，在虚空中穿行。

　　沿途，偶尔会遇到零散的天魔或虚空生物，但还未靠近，便被云染周身自然散发的混沌气息惊退或湮灭。她也遇到了几支在虚空中狩猎或巡逻的万族队伍，见到她遁光中的混沌韵味，皆远远行礼避让。

　　如此飞行了三日。

　　虚空景象逐渐变化。原本璀璨的群星变得稀疏、暗淡，远处开始出现大片的黑暗区域，仿佛星空被无形巨兽啃噬。虚空中游离的能量也变得驳杂、混乱，时而灼热如烈焰，时而冰寒刺骨，时而又充满腐蚀性。

　　“接近混沌区边缘了。”云染心中明了。

　　她速度稍缓，神念全力展开，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危险。

　　又过了半日，前方虚空中，出现了一片奇异的景象——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缓慢旋转的灰色“雾海”。雾气并非水汽，而是高度浓缩的混沌能量与破碎法则的混合体，其中不时有电光闪烁，或是浮现出扭曲的幻象：破碎的山河、哀嚎的生灵、湮灭的星辰……

　　雾海边缘，虚空仿佛被撕开无数细小的裂口，一些形态怪异的生物从裂口中钻出，又迅速被雾海吞噬或同化。

　　这就是混沌区外围的“混沌迷雾带”，也是万族战场与混沌区的天然分界线。穿过这片迷雾带，才算真正进入混沌区。

　　云染停在雾海边缘，仔细观察。

　　她的混沌道体对这片迷雾有着天然的亲和感，甚至能感觉到迷雾深处有某种东西在呼唤她——那是同源力量的共鸣。但同时，她也敏锐地感知到，迷雾中充斥着狂暴的毁灭意志与混乱法则，若是寻常修士闯入，哪怕是大乘期，也会被逐渐侵蚀神智、消磨法力，最终化作迷雾的一部分。

　　“对我而言，却是如鱼得水。”云染嘴角微扬。

　　她周身灰色光华流转，一步迈入雾海之中。

　　浓稠的混沌迷雾瞬间将她吞没。外界的星光、声音、一切感知都被隔绝，只剩无穷无尽的灰暗与混乱能量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侵入她的身体与神魂。

　　云染心念一动，体内混沌本源微微一震。

　　顿时，涌来的混乱能量如同臣民见到君王，瞬间变得温顺，不仅不再侵蚀，反而主动融入她的身体，被炼化为精纯的混沌之力。她周身的灰色光华在迷雾中格外显眼，所过之处，迷雾自行分开一条通道。

　　“嗯？”

　　前行约百里后，云染忽然停下。

　　前方迷雾中，隐约有打斗声与能量波动传来。

　　她神念穿透迷雾扫去，只见大约千里之外，一艘伤痕累累的梭形飞舟正被数十头形态狰狞的魔物围攻。

　　那飞舟长约百丈，通体银白，船身刻满防御符文，此刻却多处破损，光罩明灭不定。围攻的魔物形似巨蟒，却生有千百条细长触手，每一条触手尖端都长着吸盘状的嘴，不断啃噬飞舟光罩，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虚空魔蛭……混沌迷雾带中常见的群居魔物，单体实力仅相当于金丹期，但数量庞大，且能分泌腐蚀能量与空间的黏液。”云染想起玉简中的记载。

　　飞舟甲板上，约莫有二三十名修士正在奋力抵抗。他们种族混杂，有羽族、人族、石灵族等，修为最高的是两名化神期的羽族修士，正操控一尊能量炮轰击魔蛭群，但效果有限。其余修士多为元婴、金丹，各自施展法宝法术，却也只能勉强支撑。

　　眼看飞舟光罩越来越薄，一头体型格外巨大的魔蛭王（气息接近元婴巅峰）猛然甩出数十条触手，狠狠抽在光罩同一位置。

　　“咔嚓——”

　　光罩破碎！

　　数条触手趁机钻入，卷向甲板上一名惊慌的羽族少女。

　　“小姐小心！”一名化神羽族老者目眦欲裂，却因被其他魔蛭缠住，救援不及。

　　就在触手即将触及少女的刹那——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然后，所有修士都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那数十条狰狞的触手，连同其后方的魔蛭王，以及周围数百头魔蛭，突然毫无征兆地“凝固”了。

　　紧接着，它们如同风化的沙雕，从触手尖端开始，寸寸化为灰色尘埃，无声无息地消散在迷雾中。不仅仅是魔蛭，连它们喷吐的黏液、释放的能量，也一并湮灭。

　　前一刻还绝境重重的战场，下一刻只剩破损的飞舟与呆滞的幸存者。

　　迷雾深处，一道青衣身影缓缓浮现，踏空而来。

　　她所过之处，浓稠的混沌迷雾温顺地分开，仿佛在迎接君王。

　　“多……多谢前辈救命之恩！”那化神羽族老者率先反应过来，慌忙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与敬畏。

　　其余修士也纷纷行礼，看向云染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震撼。

　　云染目光扫过飞舟上的修士，尤其在几名重伤者身上停留一瞬，最后落在飞舟侧面一个破损的徽记上——那是一个星辰与羽毛交织的图案。

　　“羽族星羽商会的飞舟？”她开口问道。

　　老者连忙点头：“正是！晚辈星羽商会执事，羽尘。这是我家小姐，羽轻烟。”他指向那名被救的羽族少女。

　　少女看起来约莫人族十六七岁模样，背生一对洁白的羽翼，此刻小脸煞白，却强作镇定地上前行礼：“晚辈羽轻烟，谢过前辈救命之恩。”

　　云染微微颔首：“你们为何深入至此？”

　　羽尘苦笑：“回前辈，我等本是奉命前往‘碎星带’采集‘虚空晶尘’，不料返程时遭遇虚空风暴，偏离航道，误入这混沌迷雾带，又倒霉地撞上了魔蛭群……”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前辈……可是要深入混沌区？”

　　云染看了他一眼：“是。”

　　羽尘与羽轻烟对视一眼，后者咬了咬嘴唇，忽然鼓起勇气道：“前辈……晚辈有个不情之请。”

　　“说。”

　　“晚辈家族中，有一位长辈，百年前为寻突破机缘，冒险深入混沌区外围一处名为‘幻光海’的古遗迹，至今未归。”羽轻烟眼中闪过一丝哀伤与希冀，“前辈若途经幻光海附近……可否帮忙留意？这是那位长辈的命魂玉简碎片，靠近其本体百里内会有感应。”

　　她双手奉上一块淡金色的玉简碎片，其中封存着一缕微弱但坚韧的魂息。

　　云染接过碎片，神念一扫，已记下那魂息特征。

　　“若遇，会告知。”她将碎片收起，没有承诺什么。

　　羽轻烟却大喜过望，再次深深行礼：“多谢前辈！无论结果如何，我羽家必有厚报！”

　　云染不再多言，转身便要离去。

　　“前辈且慢！”羽尘忽然想起什么，急忙从储物法宝中取出一卷古老的皮质地图，“这是商会历代探索混沌区边缘绘制的部分地图，虽然残缺，但或许对前辈有用。幻光海的位置也在其中标注。”

　　云染接过地图，神念一扫，果然比观星长老给的星图更加详细，标注了许多混沌区外围的资源点、危险区域与已知遗迹。虽然只覆盖了极小一片区域，但对她初探混沌区颇有帮助。

　　“有心了。”她点头收下，随即化作一道灰色流光，消失在迷雾深处。

　　羽尘等人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无言。

　　“尘叔……这位前辈，究竟是什么境界？”羽轻烟低声问道。

　　羽尘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能在这混沌迷雾中如履平地，挥手间湮灭魔蛭群……至少是合体巅峰，甚至可能是……道尊。”

　　“道尊？！”少女掩口惊呼。

　　“小姐，我们速速离开此地，返回商会。”羽尘神色严肃，“将今日之事禀报家主。或许……那位长辈，真的有救了。”

　　飞舟艰难地调转方向，朝着迷雾外驶去。

　　而云染，已朝着地图上标记的“幻光海”方向，深入混沌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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