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凤囚深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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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熙城破后的第七日,连绵的春雨终于歇了,天空呈现出一种被反复洗涤后的、近乎残忍的澄澈。

  阳光毫无遮拦地洒落,照亮了这座历经劫难的都城,也照亮了满目疮痍与触目惊心的血色。

  昔日晏国皇宫的断壁残垣间,宸国的玄底金龙旗已然插遍了每一个垛口,身着黑色甲胄的士兵取代了晏国禁军,巡逻的脚步沉重而规律,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彻底终结,与一个新时代以铁血方式强行开启的序幕。

  皇宫正殿,昔日楚天齐举行大朝的宣政殿,此刻正在举行新朝的第一场大典。

  殿内已被迅速清理修缮,尽量抹去了战火的痕迹,但空气中似乎依旧隐隐漂浮着一丝未能散尽的血腥气。

  顾玄夜高踞于原本属于楚天齐的九龙御座之上,一身绣着繁复金龙的玄色衮服,十二旒白玉珠冕垂落眼前,遮住了他深邃眼眸中的部分锋芒,却更添了几分帝王的深不可测与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仪。

  丹陛之下,黑压压地跪着一片人。

  其中大半,竟是昔日晏国的文武百官。

  他们脱去了晏国的官服,换上了寻常的深色衣袍,此刻个个伏低身躯,额头紧贴冰冷的地砖,姿态谦卑恭顺到了极致,与不久前面临国破时或激昂、或惶恐的模样判若两人。

  礼部尚书,如今已是宸国新委任的礼部侍郎,正手持明黄诏书,以洪亮而庄重的声音,朗声宣读着《告天下臣民书》。

  无非是“天命所归”、“吊民伐罪”、“晏主失德,宸承天运”之类的套话,最终宣告宸、晏两国合一,改元“玄宸”,定都玄京,永熙城设为南都,大赦天下,等等。

  诏书宣读完毕,殿内一片山呼“万岁”之声,震耳欲聋。

  那些前朝旧臣的声音尤为响亮,仿佛要将自己过往的一切都洗刷干净,急切地向新主子表露忠心。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选择了屈膝。

  就在这“万众归心”的时刻,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名年迈的御史,穿着已然破旧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的晏国御史官服,跌跌撞撞地冲破侍卫的阻拦,奔至殿前广场,面向昔日晏国皇宫的方向,老泪纵横,嘶声力竭地高呼了一声:“陛下!老臣……随您来了!”

  说罢,竟一头撞在了那坚硬的汉白玉盘龙柱上,顷刻间脑浆迸裂,鲜血染红了石柱!

  几乎同时,一名掌管宗庙礼仪的老太常,在自家府邸中,穿戴整齐晏国官服,北向拜了九拜,而后悬梁自尽,留下遗书,称“世受国恩,岂能事二主”。

  更有甚者,几名楚天齐在位时颇为倚重的年轻翰林,在城破之日便相约于一处隐秘宅院,共同饮下毒酒,留下“国破如此,生亦何欢”的血书。

  这些零星却决绝的殉国行为,如同投入看似平静湖面的石子,虽未能掀起巨浪,却也在这“万象更新”的时刻,留下了一抹无法忽视的、悲壮而刺眼的血色。

  顾玄夜听闻这些消息,只是淡漠地挑了挑眉,并未多言。

  在他眼中,这些不过是旧时代不合时宜的殉葬品,无碍大局,甚至……更能衬托出新朝“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威严。

  相较于这些“不识时务”者,更多人的命运,则在顾玄夜冷酷而高效的清算中,被迅速决定。

  凌风被俘后,并未被立即处决,而是被关入了阴暗潮湿的天牢最深处。

  他身负重伤,镣铐加身,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眼神却依旧如同困兽,带着不屈的火焰。

  顾玄夜亲自去牢中看过他一次。

  “凌家世代将门,勇烈可嘉。凌老将军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算死得其所。”

  顾玄夜的声音在牢房中回荡,听不出喜怒,

  “凌风,你是个人才。朕的新朝,正需你这等骁勇之将。只要你肯效忠于朕,朕可既往不咎,凌家依旧可为将门翘楚。”

  凌风抬起头,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冷笑:“效忠?效忠一个弑君篡位、手段狠辣的暴君?我凌风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

  顾玄夜并不动怒,只是淡淡地看着他:“骨头硬是好事,但别忘了,你凌家并非只剩你一人。你那年幼的侄子,还有你那嫁入文官家的妹妹……他们的性命,皆在你一念之间。”

  他留下这句充满威胁的话,便转身离去。

  凌风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

  而对于楚天齐的后宫,顾玄夜的处理则更为彻底,也更显其冷酷心性。

  除了江浸月被特殊“关照”,依旧圈禁在已成半废墟状态的凤仪宫之外,其余所有太妃、嫔妃,无论是否有子嗣,无论是否得宠,一律被登记造册,剥夺封号,废为庶人,全部发往教坊司,充作官妓。

  昔日金枝玉叶的妃嫔们,哭喊声、哀求声震天,却无法改变命运分毫,如同货物般被粗暴地拖走,等待她们的是比死亡更屈辱的未来。

  最令人心悸的,是对楚氏皇族血脉的清理。

  一道密旨自宫中传出,冷酷而高效。

  所有记录在案的、与楚天齐有直接血缘关系的皇子,无论长幼,无论是否懵懂无知,均在短短数日之内,以各种“意外”或“急病”的方式,悄无声息地“夭折”或“暴毙”。

  曾经象征着皇室希望的子嗣,如今都成了必须彻底铲除的政治风险。

  同时,所有楚天齐的兄弟、叔伯等近支宗室,也都被罗织罪名,或赐死,或秘密处决,几乎被屠杀殆尽。

  只有少数偏远旁支,因威胁不大且主动上表臣服,才得以苟全性命,但也被严密监视,形同软禁。

  鲜血,无声地浸透了这座古老宫殿的每一寸土地。

  旧日的显贵如同秋风扫落叶般凋零,新的秩序在残酷的清算中被强行建立起来。

  凤仪宫,如今已成一座华丽的牢笼。

  宫门被沉重的铁锁锁住,外面由顾玄夜最信任的“夜枭卫”日夜看守,连只鸟儿都难以自由飞出。

  殿内,昔日繁华不再,虽不至于破败,却弥漫着一种死气沉沉的孤寂。

  江浸月独自坐在窗边,身上依旧穿着那日沾满了楚天齐鲜血、已然变成暗褐色的素白缟素,她不肯更换,也无人敢强迫。

  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仿佛外界的一切血腥与更迭都与她无关。

  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庭院里那株新移栽的、与昔日楚天齐为她寻找的品种相似的玉兰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哭,不笑,不言,不语,如同一尊失了魂的玉雕,仿佛她的生命,已然随着那个死在怀中的男人,一同逝去了。

  蕊珠小心翼翼地伺候在旁,看着主子这般模样,只能暗自垂泪。

  云卷则依旧沉默地履行着她的职责,只是眼神偶尔掠过江浸月时,会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顾玄夜偶尔会来。

  他站在殿外,透过窗棂,看着里面那个心如死灰的女子。

  他得到了天下,得到了她的人,却似乎永远也无法触及她那颗随着楚天齐一同死去的心。

  这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与……一种更加强烈的、扭曲的占有欲。

  江山已定,血色未干。

  新的帝国在旧朝的尸骸上建立,而仇恨的种子,绝望的爱恋,与权力的阴影,也在这片刚刚统一的土地上,悄然埋下,等待着未来的某一刻,再次破土而出,掀起新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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