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天骄血宴

　　天阙历，九月初九，中天域飘雪。

　　雪非白，而是淡青，似混沌青莲燃尽后遗留的灰烬。

　　雪落十日，昼夜不分，天穹深处隐有龙吟凤啼，却无人能见真形。

　　书院后山，混沌居灯火犹明，窗棂上映出一道瘦削剪影，肩背如戟，锋芒毕露。

　　君无痕盘坐石榻，左手托一盏青铜莲灯，灯芯是一缕青金帝火；

　　右手并指，以指作笔，在虚空刻下一枚又一枚混沌古篆。

　　每一篆成，虚空便塌陷一分，似有无形之兽吞噬光线。

　　三日后，整整三百六十枚古篆悬空，结成一座残缺大阵——

　　阵名：混沌·囚帝。

　　“以帝火为灯，帝血为墨，帝魂为引……”

　　少年低声呢喃，嗓音沙哑，却透出一丝久违的兴奋。

　　“若那滴血真要在帝阶时夺舍，那便……提前让它称帝。”

　　话音落下，他并指割开眉心，一滴缠绕黑纹的金血被逼出，落在阵心。

　　血珠表面，九颗竖瞳骤然睁开，发出婴儿般尖锐的啼哭。

　　哭声所过之处，灵木凋零，山石腐朽，连虚空都被染上一层不祥的灰黑。

　　君无痕面无表情，抬手一握。

　　“闭嘴。”

　　轰！

　　三百六十枚混沌古篆同时燃烧，化作灰雾锁链，将那滴血拖入莲灯深处。

　　灯焰暴涨，青金之中泛起漆黑雷纹，似在炼化，又似在孕育。

　　少年面色苍白，却勾起嘴角：

　　“第一枚棋子，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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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刻，中天域北境，风阙世家。

　　风无羡立于摘星楼，折扇轻摇，俯瞰万里雪原。

　　他白衣依旧，只是胸口塌陷处，多了一道无法愈合的戟形疤痕。

　　疤痕灰雾缭绕，每至子时，便如万蚁噬心。

　　“混沌一指，竟坏我道基。”

　　风无羡低笑，笑意却像薄刃，割得人骨缝生寒。

　　“既如此，便用整座北境的气运，来补我残躯。”

　　他抬手，掌心浮现一枚漆黑风眼。

　　风眼深处，是一座缩小了无数倍的北境城池——

　　那是他的封地，也是他准备献祭的祭坛。

　　“混沌星子，待我吞尽北境，再与你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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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天域西极，幽冥海。

　　海面黑潮翻涌，万魂哀嚎。

　　幽冥殇披发踏浪，胸口同样有一道贯穿伤，却诡异地没有鲜血流出，只不断溢散黑雾。

　　他指尖捻着一缕灰雾——那是君无痕的戟意残留，被他以秘法剥离。

　　“混沌体之血，大补，可惜我只尝到一滴。”

　　幽冥殇舔舐唇角，瞳孔深处，倒映出一座白骨神殿。

　　神殿中央，供奉着一尊无头帝尸，帝尸胸口，九颗竖瞳黯淡无光。

　　“主上，您醒了，却被人斩了……”

　　幽冥殇跪伏，声音狂热。

　　“我会为您寻回剩下的血，让您……真正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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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后，天阙书院，天骄血宴。

　　所谓血宴，非酒肉之宴，而是——生死斗。

　　书院每三年开启一次“天镜秘境”，秘境中藏有帝阶残器“天镜”，可照见自身大道，亦可窥他人本源。

　　以往，唯有内院前十可入。

　　今日，规则更改：

　　凡中天榜前百，皆可入镜；

　　入镜者，生死自负；

　　最终持镜者，可为书院圣子！

　　消息一出，九天十域沸腾。

　　谁都知道，君无痕已是内定圣子，如今却有人要借天镜，将他拉下神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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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时，天镜秘境入口。

　　虚空如镜，横亘天穹，镜中倒映出无数模糊身影，或持剑，或负刀，或展翼，或披甲。

　　镜外，百位天骄林立，气息冲霄，竟无一人低于碎星三重。

　　君无痕黑衣如墨，负手而立。

　　慕容雪、君小晚分立左右，再往后，是三十名内院弟子，人人神情肃穆。

　　对面，风无羡、星澜、幽冥殇并肩，身后各随数十名追随者，杀机凝为实质。

　　沈长卿踏空而来，抬手一压，百万人潮瞬息寂静。

　　“天镜秘境，启！”

　　镜面碎裂，化作漫天晶屑，每一片晶屑，都是一道传送光门。

　　众天骄化作流光，没入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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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秘境·天镜荒原。

　　灰蒙蒙的天空，悬着一面残破古镜，镜面裂痕遍布，却照得人纤毫毕现。

　　镜光所至，众人体内本源，竟浮现虚影：

　　风无羡背后，是一头青黑风鹏，翼展万里；

　　星澜头顶，一轮银白月轮，月轮中，有女帝挥枪，镇压万古；

　　幽冥殇脚下，黑潮化作骷髅王座，王座之上，无头帝尸端坐。

　　而君无痕……

　　镜光照来，少年背后，竟浮现出一片混沌海。

　　海中，一株青莲摇曳，莲心处，一盏莲灯高悬，灯焰青金，灯底却压着一滴漆黑帝血。

　　更深处，似有一尊无面帝者，盘坐莲台，双眸紧闭，胸膛裂开，九颗竖瞳若隐若现。

　　“那是……”

　　星澜瞳孔骤缩，失声道：“帝尸本源？！你竟将它……囚在体内！”

　　风无羡折扇猛收，眼中贪婪与忌惮交织。

　　幽冥殇更是舔了舔唇角，魔瞳炽热：“若能吞你本源，主上便可提前归来！”

　　君无痕神色淡漠，抬手虚握。

　　“想吞我？可以——拿命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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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战爆发。

　　风无羡率先出手，折扇一抛，化作十万风刃，每一刃都蕴含北境风眼之力，所过之处，虚空如纸。

　　君无痕不闪不避，混沌体灰纹浮现，风刃临身，竟被皮肤吞噬，化作养分。

　　“混沌·噬界。”

　　少年一掌按下，灰雾化作黑洞，将风无羡连同风鹏虚影，一并吞入。

　　黑洞深处，传来风无羡疯狂大笑：“混沌星子，你可知……我本就是来送死的！”

　　轰！

　　风无羡肉身炸开，风鹏虚影却化作一枚青黑风印，狠狠烙印在君无痕左肩。

　　风印之上，北境气运凝聚成枷锁，少年气息骤降三成！

　　“北境献祭，风阙锁龙！”

　　风无羡神魂在远处重凝，虽面色苍白，却笑得肆意。

　　“如今，你左臂已废，还如何持戟？”

　　君无痕垂眸，左肩风印狰狞，却只是淡淡一笑：

　　“谁说……我只有一条手臂？”

　　话音未落，少年背后，混沌青莲第十二片莲叶舒展，莲叶之上，一道灰雾手臂凝聚，指节分明，握戟如龙！

　　“混沌·千相。”

　　灰雾手臂挥戟，乌光横贯，风无羡神魂连惨叫都未发出，便被斩灭！

　　第一位天骄，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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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澜银枪已至。

　　枪尖一点，月华如水，却重若万钧，每一击都压塌虚空。

　　君无痕以灰雾手臂持戟，与她战至天镜荒原尽头。

　　百招、千招……

　　月轮崩裂，女帝虚影黯淡，星澜唇角溢血，却越战越勇。

　　“君无痕，我知你左肩被锁，若你今日败我，我便以星阙城为礼，助你破锁！”

　　少年沉默，忽而收戟，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星澜，你可愿……与我并肩？”

　　星澜一怔，银枪垂落，月轮彻底崩碎，化作光雨。

　　她深深看了少年一眼，忽而单膝跪地，将银枪横举过头。

　　“星阙城，星澜，愿为帝子前驱！”

　　第二位天骄，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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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冥殇未动，只是静静看着。

　　直到君无痕转身，他才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

　　“混沌星子，你以为……赢定了？”

　　他抬手，万魂幡祭出，幡面却非黑，而是血红！

　　血幡之上，无头帝尸虚影浮现，胸口九颗竖瞳，同时流出漆黑血泪。

　　血泪落地，化作一具具帝尸分身，每一具，皆散发帝阶威压！

　　“主上早已算到今日，特赐我帝血化尸之术。”

　　幽冥殇声音癫狂：“百具帝尸，你如何挡？”

　　君无痕终于色变。

　　帝尸分身虽无真正帝阶之力，却堪比碎星九重，百具齐出，足以屠城灭域！

　　少年深吸一口气，左肩风印黑光大盛，竟主动崩裂，鲜血淋漓间，露出森白骨茬。

　　他以指蘸血，在虚空迅速勾勒。

　　“混沌·青莲祭。”

　　轰！

　　混沌青莲本体自少年体内浮现，莲灯高悬，灯焰暴涨，将百具帝尸尽数吞入。

　　帝尸在火中挣扎，发出婴儿般啼哭，与九星渊的哭腔如出一辙。

　　幽冥殇见状，不惊反喜，纵身跃入火海，任由真火焚身，却死死抱住少年左腿。

　　“混沌血……给我！”

　　嗤啦！

　　少年左小腿，被幽冥殇硬生生撕下一块血肉。

　　血肉离体，竟化作漆黑血珠，与帝血交融，瞬间膨胀，化作一颗漆黑心脏，砰然跳动！

　　心脏表面，九颗竖瞳彻底睁开，发出尖锐大笑：

　　“混沌体，你终究……为我做了嫁衣！”

　　轰！

　　心脏炸开，化作一道漆黑光柱，贯穿天镜荒原，直冲秘境穹顶！

　　古镜剧烈震颤，镜面裂痕蔓延，竟浮现出一幅画面——

　　那是一座比天阙城庞大万倍的古城，城中央，一株接天莲叶摇曳，莲叶之上，无头帝尸重凝头颅，面容……与少年有七分相似！

　　“帝尸真身，要降临了！”

　　星澜失声惊呼。

　　君无痕却笑了。

　　“终于……来了。”

　　他抬手，虚空一握。

　　天镜荒原，所有晶屑同时亮起，化作一座囚笼大阵！

　　阵心，正是那道漆黑光柱！

　　“混沌·囚帝第二阵——镜里乾坤！”

　　少年声音平静，却响彻秘境：

　　“我以天镜为笼，以帝血为饵，以自身为锁。”

　　“今日，请帝尸……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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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秘境之外。

　　沈长卿仰望天穹，只见那面残破古镜，轰然闭合，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少年眉心。

　　天镜荒原，百位天骄，只余星阙城、混沌居两方人马。

　　其余，或死，或降，或囚。

　　风无羡，神魂俱灭。

　　幽冥殇，肉身成灰，帝血被囚。

　　星澜，持银枪立于少年身侧，银甲染血，却笑得明媚。

　　沈长卿深吸一口气，声震九霄：

　　“天镜有主——”

　　“自今日起，君无痕，为我天阙书院……唯一圣子！”

　　“封号——混沌帝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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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混沌居。

　　君无痕独坐，左小腿白骨森然，却以混沌气缓缓重续。

　　掌心，一面巴掌大小的古镜安静悬浮，镜面裂痕中，隐约可见一座漆黑牢笼，牢笼内，帝尸心脏砰砰直跳。

　　少年垂眸，声音轻若风吟：

　　“帝尸，你以我为炉鼎，我又何尝……不是以你为磨刀石？”

　　“待我碎星九重，便用你这颗心脏，踏上帝阶。”

　　窗外，雪停了。

　　一轮血月，高悬中天。

　　血月之下，少年背影挺拔，如戟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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