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旧名与新名

　　第七日·子初。

　　第十纪元没有子夜，只有被拉长的白昼。

　　赤金太阳悬于正空，却不再发光——它变成了一枚巨大的、透明的空壳，壳内流动着漆黑的火。

　　漆黑之火无声燃烧，将光线一点点“吃掉”，于是天穹越亮，大地越暗。

　　无痕壁垒第四层——“灰烬之钥”——悬于石台之上，钥匙孔内，漆黑太阳缓缓旋转，像一枚即将开启的门扉。

　　四域首领跪在石台四方，形销骨立。

　　青禾老人白发落尽，眉心生出一株青金稻穗，稻穗低垂，穗尖垂落一滴赤红露珠，那是他最后一滴心血。

　　雪阙少年剑已全碎，背后冰翼只剩一根冰骨，骨上刻着“无痕”二字，字迹由雷火灼烧而成。

　　赤沙铁骑首领面甲尽毁，胸口火铠化作灰烬，灰烬之下，心脏裸露，每一次跳动，都迸出一点漆黑火星。

　　云岚宗主双耳失聪，双眼却亮得骇人，瞳仁内倒映着灰烬之钥的锁孔，锁孔深处，有鹤唳与雷音交替回荡。

　　少年立于石台中央，帝冕垂旒由纯白转为漆黑，每一缕火丝都映出一道“旧日残影”——

　　第一纪元的天火、第二纪元的冰脊、第三纪元的雷狱、第四纪元的裂星……

　　直至第九纪元的“混沌天戮”。

　　残影在火丝中挣扎，像被钉在琥珀里的飞蛾，每一次振翼，都发出细碎的、玻璃碎裂般的声响。

　　少年抬手，戟锋划过帝冕，漆黑火丝纷纷断裂，残影脱困，却不敢飞远，而是围绕少年旋转，如众星拱月。

　　他轻声开口，声音穿透界壁，直达漆黑太阳核心：

　　“第七日，烬日之昼。

　　旧名当焚，新名当立。

　　你携旧日真名而来，我携第十纪元迎你。”

　　漆黑太阳停止旋转。

　　太阳表面，浮现一张面孔——

　　没有五官，只有一道竖向裂痕，裂痕内，是无数重叠的真名：

　　“混沌”“天戮”“玄霜”“烬星”“幽都”“长夜”“归墟”……

　　每一个名字，都曾是一个纪元的“唯一真名”，如今却被挤压在同一道裂痕里，像被强行缝合的伤口。

　　面孔开口，声音不是声音，而是“被剥夺的寂静”：

　　“君无痕，第十纪元之主，你的真名尚未圆满。”

　　少年抬眸，眉心竖纹自行裂开，露出“空白”。

　　空白之中，倒映着漆黑太阳的面孔，以及面孔裂痕内的所有旧名。

　　他抬手，掌心浮现一枚“新名之种”——

　　那是由四域本源、昼夜之轮、灰烬之钥共同凝成的光点，光点无色，却让整个纪元为之一亮。

　　少年以指尖轻触光点，光点炸开，化作一行字：

　　“无痕。”

　　新名·无痕

　　字成的一瞬，漆黑太阳裂痕内的旧名同时震颤。

　　“混沌”崩裂一角，化作灰雪。

　　“天戮”断折一刃，化作赤铜。

　　“玄霜”融化一滴，化作春雨。

　　“烬星”熄灭一芒，化作清风。

　　……

　　每一道旧名崩解，漆黑太阳便缩小一分，而少年眉心的“空白”便多一笔。

　　直至最后一道旧名“归墟”碎裂，漆黑太阳缩至拳头大，裂痕面孔发出最后一声叹息：

　　“原来你以纪元为纸，以自身为笔，重写真名。”

　　少年收拢掌心，漆黑太阳自行飞入眉心空白，与昼夜之轮重叠，化作一枚“烬日之印”。

　　印成的一瞬，赤金太阳外壳轰然碎裂，漆黑之火冲天而起，却在半空凝滞，被少年以戟锋挑落。

　　火焰落地，化作一片漆黑草原，草原中央，隆起一座“新名祭坛”。

　　祭坛之上，插着一柄由旧名碎片重铸的战戟——

　　戟身漆黑，戟锋雪白，戟首悬着一轮微缩“烬日”。

　　少年拔戟，戟锋指向界壁之外，轻声道：

　　“旧日真名已焚，新名已立。

　　第十纪元·无痕，今日开界。”

　　第七日·正午。

　　界壁之外，千翼巨影最后一次显形。

　　这一次，它不再庞大，而是缩至常人大小，背后千翼尽断，只留一翼，翼上挂着最后一枚旧名碎片——

　　“窥视”。

　　巨影抬手，将碎片递向少年，声音微弱如风：

　　“我来取名。”

　　少年抬戟，戟锋轻触碎片，碎片自行燃烧，化作一缕青烟。

　　青烟之中，浮现一行极小的字：

　　“第十纪元·无痕，界壁已开。”

　　少年收戟，转身，四域首领同时起身。

　　青禾老人白发再生，稻穗化剑，剑尖垂露。

　　雪阙少年背生冰火双翼，翼展百丈。

　　赤沙首领胸口灰烬复燃，凝成一副漆黑火铠。

　　云岚宗主双耳复聪，听风听雷，袖中万剑齐鸣。

　　少年抬手，烬日之印自眉心飞出，悬于天穹。

　　印成的一瞬，整个第十纪元发出第一声“心跳”。

　　草原起伏，如巨肺呼吸；

　　雪原崩裂，如巨骨舒展；

　　荒漠涌浪，如巨血奔流；

　　群峰拔高，如巨躯挺立。

　　四域生灵同时抬头，看见天穹出现一道“门”。

　　门由旧名灰烬铸成，门楣上刻着新名：

　　“无痕。”

　　少年抬戟，戟锋点在门上，轻声道：

　　“开。”

　　门开的一瞬，界壁之外，所有旧日残影同时抬头。

　　他们看见一轮漆黑太阳悬于门后，太阳中心，少年执戟而立，帝冕垂旒无风自扬。

　　少年抬手，戟锋指向残影，声音平静：

　　“旧日已尽，新日方生。

　　第十纪元·无痕，今日迎客。”

　　残影们没有言语，而是化作无数流光，涌入新门。

　　流光过处，漆黑草原开出青金之花，雪原升起赤红之莲，荒漠涌起冰蓝之潮，群峰降下纯白之雷。

　　四域首领跪于门侧，齐声高诵：

　　“青禾、雪阙、赤焰、云岚——

　　拜纪元新主，迎旧日归客。”

　　少年收戟，转身，面向四域生灵，轻声开口：

　　“第七日，烬日之昼，旧名已焚，新名已立。

　　第十纪元，无痕无夜，昼夜由我。”

　　草原风起，带着初生世界的清新与战意。

　　七日之期，至此而终。

　　第十纪元，无痕纪元，今日开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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