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万灯夜宴

　　无痕纪元·元年·第七日夜。

　　昼夜之轮高悬，却不落。

　　纯白灯芯悬于天顶，像一枚永不熄灭的太阳，又像一只温柔俯瞰的眼睛。

　　灯辉所及，草原尽头的赤金大道仍在燃烧，火线如龙，蜿蜒万里。

　　然而此刻，大道之上空无一人——

　　所有人，都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夜宴诏令”召回了天阙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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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阙城，万灯楼。

　　此楼本不存在于任何图纸，却在白昼那声“爽”字落地时，于城心拔地而起。

　　楼高一万零八丈，一丈一灯，一灯一阶，自下而上，盘旋如龙。

　　楼身无色琉璃，内嵌亿万灯火，远远望去，像一根通体燃烧的世界之柱。

　　楼成那一刻，昼夜之轮投下一道苍白阶梯，直达顶层。

　　于是众生知晓——

　　今夜，无痕之主将设“万灯夜宴”，宴请所有点灯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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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层云台，广九百丈，无柱无壁，唯有风与灯。

　　君无痕负手立于云台中央，帝冕已解，雪色长发以一根赤金火簪随意挽起，身上只余一袭素衣。

　　素衣无纹，却在灯火映照下，流动着星河般的微光。

　　云台四周，十万八千盏小灯悬空，每一盏灯下，皆有一人。

　　他们或立或坐，或倚灯而笑，或捧酒而歌。

　　灯影交织，映得一张张面孔鲜活如春天。

　　慕容雪牵着小蛮走来，小蛮怀里抱着一盏新灯，灯罩无色，灯芯却跳动着赤金火苗。

　　她踮脚，把灯递到君无痕面前，奶声奶气：“哥哥，给你。”

　　少年俯身接过，指尖轻弹，火苗化作一枚光点，没入他掌心。

　　“谢了。”

　　他揉了揉小蛮的发旋，抬眼，望向云台尽头——

　　那里，四位令主已摆开阵势，正用各自的“域源”烹饪今晚的第一道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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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道菜·风穗的“青禾斩春风”】

　　风穗单臂抡枪，稻穗枪尖挑起一缕草原晨风。

　　晨风被枪意压缩，凝为一道碧青风刃，薄如蝉翼。

　　风刃落入玉盘，化作三千缕青丝，每一缕都是一穗稻香。

　　众人以箸夹之，入口即化，齿颊生风，竟听见春雷在舌尖炸响。

　　“爽！”

　　不知谁先喊了一句，云台顿时笑声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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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道菜·寒魄的“雪阙煮星河”】

　　寒魄并指一点，雪阙令主背后冰棱浮现，化作一座微型冰山。

　　冰山中心，冻着一条璀璨星河——那是白昼试炼时，被众人奔跑带起的星火。

　　冰山入鼎，鼎内却燃着赤焰令主借来的火。

　　冰与火交击，星河解冻，化作滚烫星屑，凝成一碗“雪羹”。

　　羹色银白，入口冰火两重，胃中却升起一轮暖月。

　　“爽！”

　　又一声高呼，灯火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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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道菜·煌星的“赤焰焚夜”】

　　煌星大笑，赤焰令主双掌一合，掌心火种化作一只火鸦，火鸦展翅，飞向云台之外。

　　须臾，夜穹被撕开一道火红裂缝，裂缝内坠下一颗燃烧流星。

　　流星落入铜炉，化作赤红汤汁，汤汁上浮着一枚枚“夜”字小篆，入口即爆，化作漫天烟火在识海绽放。

　　“爽！”

　　呼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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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道菜·无翳的“云岚藏风”】

　　无翳最安静，只抬手一划，云岚令主御风为刃，将一缕高空罡风切成薄云片。

　　云片叠成九层，每层藏一味风：

　　东风软，南风暖，西风烈，北风狂……

　　九味合一，化作一枚无色“风囊”，入口无声，却在喉间炸开一道龙卷，吹得众人衣袂猎猎，发梢生花。

　　“爽！”

　　四座皆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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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道菜毕，四位令主同时举杯，向云台中央的少年遥遥一敬。

　　君无痕举杯回礼，袖口滑落一枚玉简，玉简展开，空白无字。

　　少年屈指一弹，玉简悬于云台之上，柔声道：

　　“夜宴之酒，需以新名为引。”

　　“诸位，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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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落，十万八千盏灯火同时一震，灯影投下，化作一枚枚光字，落在玉简之上。

　　于是空白玉简上，浮现第一个名字——

　　【风穗·青禾斩春风】

　　字迹浮现那一刻，风穗手中玉杯“叮”的一声，杯底生出一株稻穗，稻穗抽芽、扬花、结穗，瞬息三熟，化作一滴碧绿酒液。

　　酒液晶莹，内藏春风十里。

　　风穗大笑，举杯一饮而尽，额心第二道灯纹瞬间亮起，化作一道青禾印记，气息暴涨！

　　紧接着，第二个名字浮现——

　　【寒魄·雪阙煮星河】

　　雪阙令主杯中升起一轮袖珍冰月，冰月融为银浆，入口寒星炸开，寒魄额心第二纹亮起，冰芒更盛！

　　第三个名字——

　　【煌星·赤焰焚夜】

　　火鸦回巢，化作一滴赤金酒，煌星仰头吞下，背后火翼“唰”地展开百丈，额心双纹如火！

　　第四个名字——

　　【无翳·云岚藏风】

　　风囊化酒，无色无味，却在无翳喉间化作一声长啸，啸声冲霄，云台之上竟现九头风龙，龙吟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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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字越来越快，玉简越来越亮。

　　【慕容雪·天阙雪】

　　【小蛮·赤金灯】

　　【沈归墟·归墟一叶】

　　【青阳少年·逐风】

　　【铁匠·重锤】

　　【渔夫·织网】

　　【稚童·木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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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道名字浮现，便有一滴新酒生成，酒香弥漫，灯火更旺。

　　众生额心灯纹逐一亮起，气息节节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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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就在玉简即将填满之时，异变陡生！

　　嗡——

　　云台之下，忽然传来一声低沉心跳，似与昼夜之轮同频，却又格格不入。

　　灯火为之一黯。

　　君无痕垂眸，只见云台边缘，一缕漆黑火苗悄然浮现，火苗扭曲，竟化作一道人影——

　　披麻人。

　　他依旧披麻戴孝，面容模糊，怀中断戟却已换成一盏漆黑灯，灯芯无火，却滴着血。

　　“夜宴虽好，终需守灵。”

　　披麻人声音嘶哑，像铁器刮过石碑，“旧名未葬，新名怎安？”

　　话音落，漆黑灯炸裂，血火四溅，化作一尊万丈黯影，手持滴血断戟，劈向玉简！

　　“放肆！”

　　四位令主同时怒喝，四道域源冲天而起，化作青禾、冰月、火鸦、风龙，欲将黯影撕碎。

　　然而黯影只是一戟横扫，便将四象尽数斩灭！

　　“我来。”

　　君无痕抬手，无色长戟浮现，戟身十万八千灯名同时亮起，像一条奔腾星河。

　　少年一步踏出，素衣猎猎，戟锋直指黯影眉心。

　　“旧名已葬，新名当立。”

　　“你，挡我纪元？”

　　黯影不语，断戟再劈！

　　铛——！

　　戟锋与戟锋相撞，无声，却有漆黑裂纹自碰撞点蔓延，瞬间布满整个云台。

　　裂纹之内，可见旧纪元残景：

　　尸山血海，永夜无光，众生无名，天地无声。

　　裂纹之外，是灯火璀璨的万灯夜宴，众生举杯，新名闪耀。

　　“碎。”

　　君无痕低语，纯白心脏在他胸口剧烈一跳。

　　轰！

　　裂纹崩碎，化作漫天黑雪。

　　黑雪未及落地，便被十万八千盏灯火蒸腾，化作最纯粹的灵力，重归玉简。

　　玉简光芒大盛，最后一行名字浮现——

　　【君无痕·无痕纪元】

　　字迹落下的刹那，昼夜之轮轰鸣，纯白灯芯暴涨千倍，化作一道通天光柱，贯穿整个纪元。

　　光柱内，浮现一行金色古篆——

　　【无痕纪元·万灯夜宴·第一轮守灵完成】

　　【斩黯影·葬旧名·众生同欢】

　　【留名：十万八千零一人】

　　【赐福：灯纹三纹】

　　金色字迹炸开，化作漫天光雨，落在每一人额心。

　　于是，众生额心三纹齐亮，气息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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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披麻人身影在光雨中寸寸崩解，却在消散前，向君无痕深深一揖。

　　“谢君，葬我旧名。”

　　“从此往后，愿为新火，照尔纪元。”

　　话音落，披麻人化作一缕漆黑火苗，没入少年袖口，安静燃烧，再无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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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宴，至此方酣。

　　云台之上，十万八千盏灯火同时升起，化作一条璀璨星河，托举众人升入高空。

　　星河尽头，昼夜之轮缓缓旋转，轮缘竟生出一道门，门内透出晨曦之色。

　　君无痕立于星河之巅，举杯向众生：

　　“第一轮夜宴，至此圆满。”

　　“下一轮试炼——”

　　“将在黎明开启。”

　　“诸位，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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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生欢呼，一饮而尽。

　　灯火倒映在少年眼底，像一场永不落幕的春。

　　他低头，指尖摩挲着袖口那缕漆黑火苗，轻声道：

　　“旧火未冷，新火已生。”

　　“无痕纪元，这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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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昼夜之轮下，万灯楼灯火通明，笑声直上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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