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淬火成钢

　　成功截杀信使带来的影响是立竿见影的。

　　小镇及周边区域的势力平衡被打破了。

　　“灰鼬”家族变得疑神疑鬼，内部似乎产生了龃龉。

　　而西西里夫人方面的反应则更为隐秘和危险，像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悄然收紧。

　　拉普兰德反而更加兴奋。

　　她享受着这种搅动风云的感觉，仿佛这才是她熟悉的“日常”。

　　而我们之间的“训练”，也随之升级，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我不再是单纯的挨打或基础情报搜集，而是真正的实战淬炼。

　　我的进步速度，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身体的重置能力仿佛一个作弊器，让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压榨每一分潜力。

　　拉普兰德也毫不客气地将我当作一块真正的钢铁来捶打。

　　拉普兰德她不再满足于固定的“晨练”场地。

　　她会在我寻找食物或水源时突然发动袭击，在狭窄的巷弄里模拟被围堵的遭遇战。

　　甚至有一次，她不知从哪里搞来一些训练用的威力较小的爆裂物，让我在爆炸的冲击和破片中练习闪避和寻找掩体。

　　每一次“死亡”和重置，都让我的神经反应速度和危险直觉呈指数级增长。

　　我开始能模糊地预判她一些不那么刁钻的攻击路线，能在混乱中更快地找到生路。

　　我曾向对方请教过剑术，但拉普兰德依然不会系统地教我剑术，毕竟那属于叙拉古各个家族的不传之秘。

　　但她开始允许我使用真正的武器，比如一把从敌人手里缴获的质地普通的短刀。

　　她会用她的剑来“引导”我，通过一次次格挡和反击，让我切身感受发力技巧、角度选择和距离把控。

　　我的动作依旧粗糙，缺乏美感，但却在生死搏杀中变得越来越高效、狠辣。

　　我学会了如何用最小的动作格开攻击，如何利用环境（墙壁、障碍物）来限制对手，如何在对攻中寻找那一闪即逝的破绽。

　　我的心理素质是进步最快的，也最深刻的部分。

　　我亲眼目睹并参与了多次杀戮，从最初的恶心反胃，到现在的麻木和冷静。

　　有时拉普兰德刻意将我暴露在各种极端情境下：被数量远多于我们的敌人追击，在资源匮乏的绝境中求生。

　　甚至有一次，她让我独自去一个鱼龙混杂的黑市交易点，用有限的钱换取关键物资，并面对可能的欺诈和黑吃黑。

　　这让我我学会了在压力下保持思考，在恐惧中控制身体，在绝境中寻找哪怕一丝微小的机会。

　　一次典型的遭遇战，清晰地体现了我现在的状态：

　　我们被四名“灰鼬”家族的精英杀手在一条死胡同里堵住。

　　对方配合默契，源石技艺和刀剑攻击交织成网。

　　若是以前，我除了当肉盾别无他用。

　　但这一次，我主动迎上了一名杀手，我的短刀对上他的长剑。

　　虽然我的力量和经验依旧处于下风，但我利用更灵活的步伐和这些天被无数次“杀死”换来的预判，死死缠住了他。

　　我不求击杀，只求干扰和拖延。

　　我的短刀格开一次致命的直刺，手腕被震得发麻，但我顺势矮身，刀尖划向他的小腿。

　　对方被迫后退，攻击节奏被打乱。

　　与此同时，拉普兰德如同猛虎入羊群，以我为支点，迅猛无比地解决了另外三人。

　　最后才回身一剑，帮我结果了那个已被我消耗得气喘吁吁的对手。

　　战斗结束后，她看着气喘吁吁手臂上添了一道新伤口的我，难得没有出言嘲讽，只是淡淡地说：

　　“总算有点像样子了，至少……能当个合格的诱饵和搅屎棍了。”

　　这大概是拉普兰德式的最高赞扬了。

　　我不再是沙袋，而是变成了战术中可以运用的一枚棋子，虽然依旧边缘，但已不可或缺。

　　然而，快速的进步也带来了新的问题。

　　随着我手上沾染的鲜血增多，随着对这片土地的黑暗了解越深，一种深沉的疲惫和迷茫开始在我心底滋生。

　　我变强了，但这是否意味着我正在被这个疯狂的世界同化？

　　我帮助拉普兰德，是为了生存和寻找答案，但我们制造的杀戮和混乱，究竟意义何在？

　　一天夜里，我们宿在一处废弃的教堂钟楼里。

　　月光透过残破的彩窗洒下，带来一丝诡异的宁静。

　　我看着下方沉睡或不敢出声的小镇，突然问道：

　　“拉普兰德，我们这样……一直杀下去，最后会到哪里？”

　　拉普兰德正擦拭着剑上的血迹，闻言动作一顿。

　　她抬起头，月光照在她半边脸上，另外半边隐藏在阴影中。

　　“谁知道呢？”她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漫不经心，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空洞。

　　“也许死在哪个角落，变成野狗的食物，也许会杀光所有看着不顺眼的家伙。”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与我并肩望着下方。

　　“或者，像德克萨斯那样，找个地方躲起来？”她嗤笑一声，像是在嘲笑这个想法，又像是在嘲笑自己。

　　“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过去会像影子一样跟着你。”

　　她转过头，蓝灰色的瞳孔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他第一次用如此直接的目光审视着我内心的迷茫：

　　“你觉得累了？还是觉得……恶心了？”

　　我沉默着，没有否认。

　　“那就记住这种感觉，‘野狗’。”她的语气变得有些冷硬，“恶心和疲惫，说明你还没完全变成野兽，但在这个地方，心软和迷茫会要了你的命。

　　变强不是为了杀戮，杀戮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有能力去选择……或者，去验证你想要的答案。”

　　她说完这句意有所指的话，便不再理会我，重新坐回去擦拭她的剑。

　　我看着她的侧影，心中波澜起伏。

　　她在提醒我，也在提醒她自己变强是手段，而非目的。

　　我的进步确实快了，但内心的淬炼，似乎才刚刚开始。

　　前方的路依旧被迷雾笼罩，但我知道，唯有变得足够强大，才能拨开迷雾，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而拉普兰德，这匹在迷雾中独行的狼，既是我的引路人，也可能是我需要面对的最大的谜题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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