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雷暴深渊，救生筏上的血色荧光

　　雨点在一瞬间从稀疏的豆粒变成了狂暴的鞭挞。狂风尖啸着撕扯海面，将浪头轻易地掀到三四米高。快艇在惊涛骇浪中成了一片疯狂的落叶，被抛起、砸落、扭动，钢铁骨架发出濒临解体的呻吟。船舱内的一切都在剧烈摇晃、翻滚，没固定的物品早已成了危险的抛射物。

　　后方那艘“鲨鱼”般的高速追击艇，似乎也没预料到天气骤变，又或者对这片“雷暴区”同样心存忌惮，枪声和追击的势头明显一滞，但并未放弃，依旧像幽灵般咬在视野边缘翻腾的浪涛之后。

　　“抓紧！抓住任何能抓的东西！”阿海的声音在风雨、引擎嘶吼和雷声的轰鸣中几乎微不可闻，他死死把着方向盘，额头青筋暴起，试图在这片狂暴的怒海中找到一丝可控的航向。

　　林凡用安全带将自己和王胖子（依旧昏迷）牢牢固定在座位上，一只手死死抓着舱壁上的扶手，另一只手护住胸前的背包。苏晚晴的情况稍好，她将自己固定在林凡旁边的座位上，双手紧握扶手，脸色惨白如纸，但眼神依旧死死盯着前方被雨刮疯狂摆动也刮不净的挡风玻璃。

　　冰冷的雨水从破碎的舷窗不断灌入，很快就在船舱底部积起了一层晃动的水洼。每一次巨浪拍打，都让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系统2.03：环境监测：风力8-9级，浪高3.5-4.2米且持续增强。船体结构多处承受极限应力，右舷后方中弹处裂缝扩大，漏水速度加快。后方追击艇距离约300米，受风浪影响，相对速度降低，但仍保持追踪。雷暴核心区位于正前方约5公里处，内部电场强度极高，有直接雷击风险。生存建议：立刻寻找相对坚固掩体，避免接触金属结构，并祈祷本系统备份的避雷针原理在现实中有效——虽然宿主你身边并没有避雷针。】

　　祈祷？林凡现在连苦笑都扯不出来。他透过模糊的玻璃，看到前方黑沉沉的天空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惨白的闪电如同巨树的根系，瞬间蔓延开来，将翻滚的乌云和狰狞的海面照得一片诡谲的亮白，随即是几乎要震碎耳膜的滚雷！

　　“轰隆隆——！！！”

　　雷声未落，一道更加粗壮、更加刺眼的闪电，仿佛瞄准了一般，直直劈落在快艇前方不到一百米的海面上！瞬间爆开的电光将周围的海水都映成了诡异的蓝白色，巨大的爆鸣声和冲击波甚至让疾驰的快艇都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我操！”阿海吓得魂飞魄散，猛打方向。

　　但大自然的狂暴远超人力。就在快艇刚刚险险避开水面上尚未消散的电弧区域时，一个前所未有的、如同小山般的巨浪，从侧面狠狠拍了过来！

　　“砰——哗啦！！！”

　　巨大的撞击力让快艇瞬间倾覆了超过六十度！林凡感到天旋地转，安全带几乎勒进骨头里，五脏六腑都要被甩出喉咙！苏晚晴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王胖子在昏迷中被狠狠撞在舱壁上，发出闷响。

　　这还不是最致命的。

　　紧随巨浪之后的，是船体右侧后方传来的一声清晰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咔嚓”断裂声！紧接着，引擎的疯狂咆哮声骤然变成了无力的嘶鸣，然后迅速熄火！

　　动力没了！

　　失去动力的快艇，在如此狂暴的风浪中，瞬间变成了一个无助的漂流瓶，被巨浪肆意玩弄、抛掷。船体倾斜得更加厉害，船舱内的积水开始迅速上涨。

　　“引擎！引擎完了！”船员A绝望地喊道，他试图爬向后甲板查看，但一个剧烈的摇晃就把他狠狠摔在舱壁上。

　　阿海脸色死灰，他死死抓住方向盘，试图靠残存的舵效控制方向，但在失去动力和如此风浪下，这完全是徒劳。船体正被风浪推着，无可避免地朝着雷暴更加核心、闪电更加密集的区域漂去！

　　“弃船！准备弃船！”阿海终于嘶吼出这个他极不愿面对的命令。他跌跌撞撞地离开驾驶位，扑向船舱角落，那里固定着两个橙黄色的充气救生筏包。“快！把筏子扔出去！自动充气！”

　　船员A和b也反应过来，连滚爬爬地过去帮忙。在这种海况下弃船，生存几率渺茫，但留在船上，不是被雷劈成焦炭，就是被下一个巨浪拍碎或直接卷沉。

　　林凡也解开安全带，摇晃着站起来，冰冷的海水已经没过了他的小腿肚。他先将昏迷的王胖子拖过来，用一段漂浮的绳索草草将他和自己、以及苏晚晴的救生衣连接在一起。苏晚晴也挣扎着起身帮忙。

　　“快！帮忙推出去！”阿海和船员已经将一个救生筏包推到了船舱门口，但涌进来的海水和剧烈的摇晃让他们难以发力。

　　林凡和苏晚晴顶着颠簸过去，四人合力，终于将那个沉重的包裹推了出去，扔进翻滚的海浪中。包裹落水几秒钟后，“嘭”的一声闷响，橙黄色的救生筏自动充气展开，像一朵脆弱的花，在狂暴的海面上剧烈起伏。

　　“跳！快跳！”阿海吼道，自己率先抓住舱门框，看准一个浪头稍平的间隙，纵身跃入了冰冷漆黑的海水，奋力朝着救生筏游去。

　　船员A和b紧随其后。

　　“胖子，醒醒！抓住我！”林凡拍打着王胖子的脸，后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林凡和苏晚晴一左一右架着，拖到了舱门口。

　　海水疯狂涌入，船体倾斜角度越来越大，随时可能彻底倾覆。

　　“跳！”林凡没有时间犹豫，他紧紧抓住连接三人的绳索，看准救生筏在浪涛中起伏的方位，带着王胖子和苏晚晴，一起跃入冰冷刺骨的海水！

　　瞬间，咸涩的海水灌入口鼻，巨大的浪涌力量几乎要将他们扯散。林凡憋住气，奋力踩水，一只手死死抓住王胖子的救生衣，另一只手划水，朝着那抹在黑暗中起伏的橙黄色影子拼命游去。苏晚晴也在旁边奋力划水，冰冷的海水让她嘴唇发紫。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在风浪中却如同天堑。一个浪头打来，三人被淹没，又挣扎着浮起。王胖子被呛得剧烈咳嗽。

　　终于，林凡的手触碰到了救生筏湿滑的橡胶边沿。阿海和两个船员已经爬了上去，正伸出手来拉他们。

　　“快！上来！”

　　林凡先将王胖子奋力往上推，阿海和船员抓住王胖子的胳膊，像拖死鱼一样把他拽了上去。然后是苏晚晴，最后是林凡自己。当他湿透的身体滚进救生筏底部时，几乎虚脱。

　　救生筏内空间狭小，挤了六个人（包括昏迷又醒来的王胖子），显得更加拥挤不堪。筏子随着海浪疯狂起伏、旋转，雨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每个人都像落汤鸡，瑟瑟发抖。

　　阿海迅速检查了救生筏的装备——简陋的船桨、一个手动充气泵、几包淡水、一点压缩饼干、一支防水手电、几枚荧光棒，还有一个应急电台，但天线断了，而且在这种天气下，信号能否发出、能否被接收都是未知数。

　　更重要的是，他们失去了那艘快艇的庇护，在这片狂暴的雷暴区中心，随时可能被巨浪打翻，或者被雷电击中。救生筏的橡胶材质，可不绝缘。

　　“那个……东西呢？”阿海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忽然转向林凡，眼神在黑暗和偶尔的闪电光亮中闪烁着复杂的光，有劫后余生的惊恐，但似乎……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林凡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护紧了胸前的背包。背包虽然湿透，但防水层应该还能坚持。硬盘在里面。

　　“海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林凡喘息着，警惕地看着阿海和他那两个同样狼狈但眼神开始游移的船员。

　　“呵，”阿海扯了扯嘴角，那道疤痕在闪电映照下更显狰狞，“林老板，船没了，弟兄们的生计也没了。总得有点补偿，对吧？”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背包上，“刚才在船上，你没让我看。现在，在这筏子上，总能让我……开开眼了吧？”

　　风雨声中，他的语气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商量的口吻，而是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甚至……威胁。在这与世隔绝的、生死未卜的救生筏上，法律和道义似乎都变得遥远，只剩下最原始的生存和贪婪。

　　两个船员也慢慢直起身，虽然没说话，但隐隐形成了合围之势。

　　苏晚晴悄悄靠近林凡，手在身后摸索，握住了那支强光战术手电。王胖子则吓得缩成一团。

　　就在这时，一道格外刺眼的闪电，如同天神的巨矛，狠狠劈落在距离救生筏不到五十米的海面上！瞬间的强光将周围照得如同白昼！所有人都被这近在咫尺的恐怖威力震慑，下意识地闭眼或扭头。

　　然而，就在这强光乍现又即将熄灭的瞬间，林凡、苏晚晴，甚至阿海和他的船员，都清晰地看到——在闪电照亮的那片翻腾的海域，距离他们弃船地点不远的地方，那艘紧追不舍的“鲨鱼”快艇，似乎也遭遇了麻烦，正在浪涛中剧烈摇晃，船尾隐约有火光和黑烟冒出！

　　但更令人心悸的是，在更远一点的、闪电光芒的边缘，似乎还有别的船影，不止一艘，轮廓模糊，像是在外围游弋、观察。

　　闪电熄灭，世界重归黑暗和狂暴。

　　但刚才那一瞥看到的情景，却像冰锥一样刺进每个人的心里。

　　追击者可能也受损了，但……还有别的船？是敌是友？是“仓库”的增援，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救生筏在浪涛中沉浮，筏内的气氛，比外面的雷暴更加压抑和凶险。

　　阿海暂时收回了紧逼的目光，和其他人一样，惊疑不定地望向远处那片重归黑暗的海域。但林凡知道，贪婪的种子已经埋下，危机只是暂时被更大的恐惧所压制。

　　他抱紧背包，里面的硬盘冰冷而坚硬。

　　在这片被雷暴统治的死亡之海上，他们不仅要对抗大自然的天威，要躲避身后的追兵和可能存在的第三方，还要提防……身边这脆弱的救生筏上，随时可能爆发的、更加赤裸和危险的人性之战。

　　暴雨如注，浇不灭人心深处悄然燃起的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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