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农书新篇与“沈氏”新学

　　皇帝金口一开，沈桃这“信口胡诌”便成了需要立刻落地的“国策试行方案”。随行的户部、工部相关官吏，以及当地精通农事、水性的老农和渔把头，都被迅速召集起来，在临时征用的一处宽敞院落里，听候安婕妤“授课”。

　　沈桃看着底下那一群或好奇、或怀疑、或毕恭毕敬的面孔，心里直打鼓。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没关系，虽然我是理论派，但基本原理没错，具体细节……就靠你们本土化创新了！

　　她让人找来大的沙盘，用树枝和细绳比划着网箱的结构，讲解如何选择水域、如何固定框架、网眼大小与鱼苗规格的关系、如何防止网箱被水流冲走或被大型水生生物破坏。

　　“饵料不一定要多精贵，水草、浮萍、豆饼、酒糟，甚至适量处理过的畜禽粪便都可以利用，但要定时、定量，保持水质……”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老农们的反应，见他们从最初的茫然到渐渐若有所思，甚至开始低声讨论本地有哪些可用饵料，心下稍安。

　　讲到稻田养鱼，她更是强调：“鱼种选择是关键！定要选那些不喜拱泥、性情相对温驯的，如鲤鱼、鲫鱼。放养时机、水深控制、如何开挖鱼沟鱼溜以便鱼儿在晒田或施药时躲避，这些都需仔细琢磨……”

　　她还将自己知道的关于混养、轮养、防治鱼病（比如撒石灰消毒）等零散知识，尽可能清晰地阐述出来。她讲得并不高深，甚至有些地方显得粗疏，但其核心思想——变被动捕捞为主动养殖，实现资源的可持续利用和效益最大化——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这些世代与水土打交道的人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渔把头颤巍巍地道：“娘娘……您这法子，若真能成，那可是……可是功德无量啊！咱们渔民，就不用再完全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了！”

　　地方官员们也意识到了其中蕴含的巨大经济价值和政绩潜力，态度愈发恭敬积极。

　　萧衍并未全程旁听，但偶尔会踱步过来，站在廊下静静听一会儿。他看着沈桃站在众人之间，虽无高深理论，却能用最朴素的言语，将复杂的生态循环和养殖管理理念讲解得条理分明，那双沉静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与务实的光芒。他心中那份“捡到宝”的感觉愈发强烈。

　　在沈桃的指导下，几个简易的网箱很快在附近合适的河湾中架设起来，投放了第一批鱼苗；一片水田也被划出，开始尝试稻鱼共生的模式。沈桃知道，这只是开始，后续的管理、观察、调整才是关键。

　　她将自己能想到的注意事项、可能遇到的问题及应对思路，口述由书记官详细记录，整理成了一份初步的《水产养殖纪要》和《稻田综合种养初探》。

　　这两份带着沈桃鲜明“接地气”风格的册子，被萧衍下令誊抄，分发至江南各州县，命其择地试行，并定期上报成效。

　　消息不胫而走。

　　“安婕妤”的名声，不再仅仅局限于宫廷和“安民道”，开始与“点虫成食”、“妙法养鱼”等传奇事迹联系在一起，在江南民间悄然流传。一些心思活络的乡绅和商人，已然看到了其中商机，开始尝试小规模仿效。

　　随行的低位嫔妃们，对此已是近乎麻木的惊叹。她们完全无法理解，沈桃那些看似离经叛道、甚至有些“土气”的念头，为何总能精准地切中陛下的心思，并能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功绩。她们学不来，也看不懂。

　　这一日，忙碌告一段落，沈桃在临时住所的窗边休息，看着外面纵横的水道，轻轻叹了口气。

　　揽月递上一杯热茶，小声问：“主子，您立了这么大功，怎么还叹气呢？”

　　沈桃接过茶杯，摩挲着温热的杯壁，低声道：“功？我只希望这些法子真能帮到百姓，莫要因为推行不当，反而成了扰民的弊政才好。”她知道自己抛出的只是理念的种子，如何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还需要无数人的努力和时间的检验。

　　萧衍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恰好听到她这句话，脚步微微一顿。他看着她倚窗沉思的侧影，那并非沾沾自喜，而是带着一种深切的关怀与责任感。

　　“安卿，”他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你可知，你此番所为，已不止是‘镜子’与‘梳子’了。”

　　沈桃回过神，连忙起身行礼。

　　萧衍抬手虚扶，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你这是在为朕，为这大夏，播撒新的种子。假以时日，或许能长出不一样的庄稼。”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朕已下令，将你所言的养殖之法，与你之前提及的‘盘点家底’等理政思路，一并整理，设‘劝农司’专司其职，并在翰林院下设一特别编修馆，专事收录、验证、编纂此类利于民生实务的学问，可称之为‘格物致用’之学。而你……”

　　他看着她，缓缓道：“便是这‘新学’的启蒙之师。”

　　沈桃怔住了。她没想到，自己为了“苟命”和改善民生而抛出的一些现代常识，竟会被拔高到“新学”的高度。

　　“陛下，臣妾愧不敢当，这些只是……”

　　“朕说你可当，你便可当。”萧衍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沈桃，你的价值，远比你想象的更大。”

　　看着皇帝灼灼的目光，沈桃知道，自己这“忽悠”之路，怕是再也回不了头了。她这条想安稳度日的“咸鱼”，似乎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走向一个她从未设想过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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