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怒海争锋（下）

　　佛郎机舰队在遭受重创后展现出了老牌海军的韧性。残余的六艘主力战舰迅速收缩，组成一个紧密的环形防御阵，侧舷火炮疯狂喷射，试图用密集的火力网阻挡大夏舰队的冲击。

　　而那些轻型快舰则如同嗜血的狼群，不顾伤亡地穿插、袭扰，专门瞄准大雍旧式战船的帆缆和舵轮，甚至试图进行自杀式的接舷战。

　　海战瞬间进入了最惨烈、最混乱的接舷近战阶段。炮火的轰鸣声中，夹杂着火铳的爆响、弓弩的破空声、兵刃的交击声以及双方士兵濒死的惨嚎。海面上漂浮着破碎的船板、撕裂的帆布和越来越多的尸体，海水被染成了暗红色。

　　大皇子萧景衡在“镇海”号上，目睹着这如同修罗场般的景象，胃里翻江倒海，脸色苍白。他看到一艘大雍的旧式战船被数艘敌快舰缠住，甲板上爆发了惨烈的白刃战，不断有人跌落海中；也看到“靖远”号在击沉一艘敌舰后，自身侧舷也被打开一个大洞，海水倒灌，火光冲天，官兵们正在奋力抢救。

　　战争的残酷，以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冲击着他的感官和心灵。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才能勉强抑制住身体的颤抖。

　　“传令！命‘飞鱼’、‘海鹄’两舰，不惜代价，驱散敌之快舰，护卫‘靖远’！”靖海侯的声音依旧沉稳，但语速极快，一道道命令如同流水般发出，试图稳住阵脚，抓住胜机。他深知，己方胜在新炮之利，但战舰总数和接舷战经验仍处劣势，必须尽快打破僵局。

　　就在此时，一直紧盯着战场的萧景衡，忽然指着海上一处，对身旁的传令官急促说道：“快禀报侯爷！敌阵右翼那艘悬挂蓝旗的战舰，其转向似乎格外迟缓，与其他敌舰配合有隙，或可集中火力，从此处切入，分割其阵型！”

　　这是他多日观摩、结合之前所学阵型知识，在极度紧张中捕捉到的一个细微破绽。

　　传令官不敢怠慢，立刻将消息报予靖海侯。靖海侯闻言，目光锐利地扫向那艘敌舰，略一沉吟，当机立断：“好！传令‘镇海’、‘破浪’，随我旗舰，集中火力，攻击敌右翼蓝旗舰！其余各舰，全力牵制！”

　　命令下达，“镇海”号率先调整航向，侧舷剩余的重炮以及旧式火炮齐齐对准了那艘反应稍慢的敌舰！几乎在同时，得到命令的“破浪”号也从另一侧发起了猛攻！

　　“轰！轰轰——！”

　　密集的弹雨如同死神挥舞的镰刀，瞬间将那艘倒霉的蓝旗敌舰笼罩！在如此近距离的攒射下，其船体几乎被瞬间撕裂，龙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迅速倾覆下沉！

　　这个突如其来的猛烈打击，彻底打乱了佛郎机舰队的环形防御。右翼出现的缺口，使得大夏舰队得以像一把尖刀般切入，将敌阵分割开来！

　　“分割包围！逐个击破！”靖海侯怒吼道。

　　战场形势瞬间逆转！被分割开的佛郎机战舰陷入了各自为战的窘境，再也无法形成有效的配合。大雍舰队则士气大振，凭借数量优势和愈发娴熟的配合，对被分割的敌舰发起了最后的猛攻。

　　炮火更加炽烈，跳帮战更加残酷。但胜利的天平，已无可挽回地倒向了大夏一方。

　　萧景衡看着己方战舰如同猎食的群鲨，将一艘艘敌舰或击沉，或逼降，心中那股因血腥场面而引起的不适，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自豪所取代。

　　他亲身参与（哪怕是间接的）并见证了一场决定性的胜利！这种参与感，让他与这片战场、与这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紧密联系。

　　当最后一艘仍在抵抗的佛郎机主力战舰升起白旗时，残阳如血，映照着这片遍布残骸与硝烟的海域。欢呼声如同海啸般，从每一艘大夏战舰上爆发出来，直冲云霄！

　　靖海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布满硝烟和血污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转头，看向指挥舱内同样激动不已的萧景衡，微微点了点头。

　　这一战，大雍水师以弱胜强，凭借新式利器与将士用命，几乎全歼了佛郎机人的远东主力舰队！东南海疆的最大威胁，被一举荡平！

　　捷报，将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飞向京城。而亲身经历了这场血火淬炼的大皇子萧景衡，也即将带着一身征尘与前所未有的成长，踏上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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