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暗流审断

　　秋狩惊魂，御驾提前回銮。整个皇城笼罩在一层无形的紧张气氛中，比二皇子被禁足时更甚。宫道上的侍卫增加了三成，往来宫人的步履都显得格外匆忙而谨慎，生怕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触怒了圣颜。

　　皇帝萧衍臂膀的伤并不重，但心中的震怒与猜疑却如野火燎原。他没有再召见任何一位皇子，也没有大规模拘押审讯，只是将几位心腹重臣和暗卫首领秘密召入太极殿，殿门一关便是数个时辰。

　　外界对此事的猜测已然沸反盈天。流言如同长了脚，在宫墙内外飞速传播。

　　“听说了吗？是二殿下狗急跳墙，欲行那大逆不道之事！”

　　“未必吧？二殿下已被禁足，势力大损，哪有能力安排如此缜密的死士？我看，倒像是有人想嫁祸……”

　　“三殿下近来声名鹊起，莫非是有人看不过眼？”

　　“四殿下倒是因祸得福，救了圣驾，这份功劳可是实打实的……”

　　各种揣测，莫衷一是。但矛头隐隐约约，都指向了几位成年皇子。

　　永和宫内，德妃听闻儿子竟在关键时刻救了皇帝，先是愣住，随即竟是捶胸顿足，对着心腹嬷嬷哭诉：“这个傻孩子！他怎么就冲上去了！那箭也是他能挡的？万一……万一有个好歹……他怎就不想想，这下把他二哥置于何地啊！”

　　她担心的，并非幼子的安危，而是此举坐实了“刺杀”的存在，让本就失势的二皇子更加百口莫辩，也更激怒了皇帝。她甚至阴暗地猜想，这会不会是老大或老三设下的局，连她那个“不懂事”的小儿子也一并算计了进去。

　　钟粹宫内，贤妃捻动着佛珠，面色沉静，但微微蹙起的眉头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刺客……死士……”她低声咀嚼着这两个词，“好狠的手段，也好快的刀。”她吩咐下去：“让我们的人都缩回去，近日不许有任何动作，一切等风头过去再说。”她不确定这是不是针对她儿子的阴谋，但谨慎总是没错的。

　　长春宫里，沈桃依旧过着看似与世无争的日子。她坐在窗下绣着一方帕子，听着小栗子压低声音汇报外面流传的各种说法。

　　“主子，您说这刺客，会是谁派来的？”揽月忍不住小声问道。

　　沈桃手中的针线不停，语气平淡：“是谁派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认为会是谁派来的。”

　　她抬起眼，目光清明，“陛下心中，自有一本账。二殿下刚被申饬，嫌疑最大；三殿下势力渐长，亦有动机；大殿下看似稳坐钓鱼台，但若能一举除掉陛下和几个竞争对手，获益最大……甚至，”她顿了顿，“有些人会想，四殿下这救驾，是不是太巧了些？”

　　揽月倒吸一口凉气：“四殿下那般性子……”

　　“正因为他是那般性子，若真是演的，才更可怕，不是吗？”沈桃轻轻落下最后一针，咬断丝线，“陛下此刻，看谁都觉得可疑。”

　　果然，皇帝的调查雷声大，雨点小。明面上抓了几个负责猎场外围警戒的官员问责，暗地里的探查却陷入了僵局。那死士身份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所有线索到他那里就断了。这种无头公案，最是磨人，也最是能发酵猜忌。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皇帝终于下了一道明旨：二皇子萧景宏，御前失仪，行为不谨，着革去所有差事，罚俸一年，于府中闭门读书，无诏不得出。旨意中并未提及刺杀之事，但在这个时候如此重罚，其意味不言自明。

　　二皇子府彻底被阴云笼罩。

　　与此同时，另一道嘉奖的旨意送到了四皇子府：四皇子萧景睿护驾有功，忠勇可嘉，赐金帛若干，加封其生母德妃年例，并准萧景睿参与工部及户部关于京畿水利与农事改良的联席议事。

　　这道旨意，耐人寻味。既褒奖了救驾之功，又将四皇子的活动范围严格限定在了他感兴趣的“实务”领域，并未给予任何涉及核心权力的职位。

　　萧景睿接了旨，对于加封和赏赐并没太大感觉，倒是对于能名正言顺地参与水利农事联席会议感到欣喜若狂。

　　皇帝萧衍站在高高的宫墙上，俯瞰着这座沉寂而暗流涌动的皇城。他用了最粗暴也最直接的方式暂时平息了风波——将嫌疑最大的二皇子彻底打压下去。但他知道，根源未除。老大愈发沉稳，老三愈发深沉，老四……这次之后，怕是也无法再完全置身事外了。

　　他召来暗卫首领，低声吩咐了几句。那首领领命，无声地退入阴影之中。有些线，还要继续查，有些人，还需要更长时间的观察。

　　秋狩的惊澜似乎暂时平息，但水面下的暗流，却因为皇帝的猜忌与皇子们各自的盘算，涌动得更加湍急。

　　一场刺杀，如同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激起的涟漪，正在悄然改变着整个权力湖泊的生态。而沈桃，依旧在她的长春宫内，做着那面看似平静，却时刻映照着这一切的“镜子”。

　　她知道，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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