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王叔，你敢质疑神明吗？

　　萧澈那一番“天意神谕”的宣告，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重重地压在了金銮殿内每一个人的心头。

　　整个朝堂，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的寂静之中。

　　大臣们面面相觑，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与茫然。他们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信奉了一辈子的“敬鬼神而远之”，何曾想过，有朝一日，在这座象征着帝国最高理性的金銮殿上，皇帝会用“神女托梦”这种近乎荒诞的理由，来决定一项足以改变国运的国策？

　　这简直是在挑战他们数十年来的世界观！

　　然而，他们敢反对吗？

　　他们不敢。

　　因为皇帝已经将这件事，上升到了“天意”的高度。反对，就是逆天而行。这个罪名，他们谁也担不起。

　　就在这群所谓的国之栋梁，一个个都变成了沉默的鹌鹑，不知所措之时，一个冰冷而又充满了质疑的声音，如同一柄利剑，毅然决然地，刺破了这层虚伪的平静。

　　“陛下，臣，有异议。”

　　众人心中一凛，循声望去，只见摄政王萧远，缓缓地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此刻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那双阴鸷的眸子里，却闪烁着骇人的寒光。他知道，今日若不能将萧澈这套“鬼神之说”驳倒，自己昨日精心策划的一切，都将沦为笑柄！

　　他走到大殿中央，并未像其他人那样被“天意”所震慑，而是对着萧澈，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随即朗声说道，声音清晰而有力，充满了理性的力量。

　　“圣人云：子不语，怪力乱神。陛下，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赈灾救民，乃是关乎我大梁数百万百姓生死的头等大事，岂能凭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而决断？”

　　他的话，如同一股清流，瞬间让那些被“神学”冲击得晕头转向的文官们，找到了主心骨。

　　是啊！摄政王说的对啊！

　　国事，怎么能凭做梦来决定呢？这传出去，岂不是要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以工代赈’、‘发行债券’，此二策，闻所未闻，其中利弊得失，风险几何，皆是未知之数。”萧远继续说道，他的逻辑清晰，条理分明，试图将那已经偏离了轨道的讨论，强行拉回到现实政治的层面上来，“臣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交由六部九卿，共同商讨出一个万全之策，方为稳妥。切不可因一场梦境，便草率行事，将国家社稷，置于险地啊！”

　　这一番话，有理有据，进退有度，瞬间赢得了不少官员的暗自点头。

　　他们看着摄政王，眼中露出了敬佩之色。不愧是摄政王，在这满朝文武都被皇帝的“天威”所慑之时，唯有他，敢于站出来，讲道理，讲事实。

　　萧远看着百官的反应，心中冷笑一声。

　　小皇帝，你以为搬出一个虚无飘渺的神女，就能压住我吗？太天真了！今天，本王就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你这套可笑的把戏，彻底戳穿！让你明白，治国，靠的是权谋与实力，而不是装神弄鬼！

　　他抬起头，准备继续乘胜追击，用一套无懈可击的政治逻辑，将萧澈的“神谕”，彻底驳斥为“无稽之谈”。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

　　龙椅之上的萧澈，根本……就没打算跟他讲道理！

　　面对他那一番理性的、充满了政治智慧的质疑，萧澈非但没有丝毫的慌乱，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抹古怪的、仿佛是看傻子一般的笑容。

　　他根本不接萧远那“从长计议”的招，而是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御案之上，用一种看似平和，实则无比尖锐的语气，直接反问道：

　　“王叔，你的意思是……”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说得极慢，极清晰，仿佛是在给萧远设下一个无法逃脱的语言陷阱，“……朕在欺骗天下人，欺骗列祖列宗吗？”

　　轰！！！

　　这个问题一出，比之前所有的“神谕”加起来，都要来得震撼！

　　摄政王萧远脸上的自信表情，瞬间僵住了！

　　整个金銮殿，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问题，太毒了！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逻辑陷阱！一个诛心之问！

　　萧远说的是“国事不能凭梦境而决”，这是一个基于“理性”的政治观点。

　　但萧澈，却巧妙地偷换了概念，将这个问题，直接上升到了“皇帝的诚信”乃至“皇权的合法性”这个层面！

　　你质疑我的梦？

　　那你就是在说我这个天子，在撒谎！

　　一个天子，如果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用“神谕”这种最神圣的理由来撒谎，那他欺骗的，不仅仅是天下人，更是赐予他权力的列祖列宗与上天！

　　这是什么罪名？

　　这是动摇国本！

　　摄政王萧远的额角，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说，都是错的。

　　如果他承认萧澈在撒谎，那就是公然指责君上，是为不忠，是大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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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他否认萧澈在撒谎，那就等于承认了“神女托梦”的真实性，那他之前所有的质疑，都将不攻自破！

　　他被萧澈用一个简单的问题，逼入了一个非黑即白的死胡同！

　　然而，还没等他从这个陷阱中挣扎出来，萧澈那看似平和，实则步步紧逼的追问，又接踵而至！

　　“自古以来，君权神授，朕，乃天命所归之天子。”

　　萧澈缓缓地从龙椅上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下丹陛。他每走一步，身上的帝王威压便强盛一分，那股无形的气场，压得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如今，江南大灾，万民倒悬。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子民受苦，故而降下神谕，经由朕之口，颁下救世良方，以助朕救助万民于水火！”

　　他走到了萧远的面前，停下脚步。两人的距离，不过三尺。他比身材高大的萧远要略矮一些，此刻却居高临下地，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俯视着他这位权倾朝野的皇叔。

　　“王叔，”他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冰冷而又充满了压迫感，“你却在此，百般阻挠，千般质疑。”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

　　“你……是何居心？”

　　“难道王叔是想告诉满朝文武，告诉天下百姓，你，萧远……”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比神明，更懂如何治国？！”

　　最后这个问题，如同一座烧红的、重达万钧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摄政王萧远的额头上！

　　比神明更懂如何治国！

　　这已经不是“大不敬”了！

　　这是僭越！这是亵渎！这是在公然挑战“君权神授”这一整个帝国赖以存在的法理基石！

　　这番话，直接将摄政王萧远，放在了“质疑皇权合法性”和“与神明作对”的火刑架上！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萧澈这番充满了逻辑陷阱和诛心之问的终极反杀，给彻底镇住了！

　　太狠了！

　　实在是太狠了！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犀利、如此霸道、如此不讲道理却又让人无法反驳的皇帝！

　　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用“信仰”和“法统”，对“理性”和“政治”的无情碾压！

　　摄政王萧远，这位在朝堂之上纵横捭阖了数十年，将无数政敌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权臣，第一次，尝到了哑口无言、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精彩得如同开了染坊。他看着眼前这个神情冰冷、目光锐利得仿佛能将他看穿的年轻侄儿，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憋屈与愤怒，直冲脑门！

　　他知道，自己输了。

　　他再敢多说一句，哪怕只是一个反驳的字眼，等待他的，就是“大不敬”乃至“谋逆”的滔天罪名。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澈，这个他一直以来视为掌中玩物的傀儡皇帝，用一种他最鄙夷、最不屑的方式，从他的手中，夺回了所有的主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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