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一个疯狂的决定。

　　在艾蕾什基伽勒小心翼翼的搀扶下，陈银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仿佛脚下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棉花或流沙。身体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灵魂深处传来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死死咬着牙，用意志强撑着，几乎是拖着身体，一步一步地挪向乌鲁克神塔内那间临时充当作战会议室的房间。门缝中透出的光线和压抑的争吵声，如同磁石般吸引着他。

　　刚靠近门口，一个充满焦虑和挫败感的声音（罗曼医生）就清晰地传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陈银的心上：

　　“……一个能够自行移动、无限增殖的活体工厂！其体内蕴含的魔力总量，足以支撑星际尺度的航行！更可怕的是，她体内储藏着的，是足以重新创造、覆盖整个星球生态系统的‘生命原种’（Life Seed）！那简直就是……我们现代人类哪怕再发展数百年也未必能企及的‘神之方舟’！这就是……提亚马特神的真正姿态！”**

　　陈银和艾蕾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艾蕾轻轻推开门，搀扶着陈银走了进去。

　　会议室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藤丸立香和玛修·基列莱特站在中央，脸色苍白；伊什塔尔抱着手臂，眉头紧锁；魁札尔·科亚特尔也收起了往常的笑容，表情严肃。房间一侧，由魔力构筑的通讯投影屏幕上，迦勒底的罗曼医生正抓着他那头橙色的乱发，脸上写满了绝望。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站在投影前，背对着门口，浑身散发着骇人怒火的吉尔伽美什王。

　　“你这个无能的庸医！废物！”吉尔伽美什王猛地转身，猩红的眼眸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指着屏幕上的罗曼，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说了这么多！全都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屁话！上面怎么连一条像样的、关于那家伙弱点的记录都没有啊？！你到底是站在我们这边，还是站在提亚马特那边的？！”

　　面对贤王的雷霆之怒，罗曼医生缩了缩脖子，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辩驳的痛苦，他几乎带着哭腔喊道：“我……我也想写出一两条攻略方法啊！可这就是冷冰冰的现实！提亚马特神……她在物理层面上拥有近乎无限的再生与创造能力！在神话层面上，她是生命的起源，代表着‘存在’本身！她是一个……在物理与概念上都近乎‘完美’的存在！我们……我们现有的手段，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这时，达·芬奇亲（投影中）那平时总是带着笑意的声音也充满了凝重，她补充了一个更令人绝望的假设：“虽然这个假设听起来很残酷，但恐怕是事实……提亚马特神，她天生……就没有‘死亡’的概念。因为她是‘生命’的母亲。”

　　“什么？！”立香和玛修失声惊呼。

　　罗曼的声音更加低沉绝望：“是的……我们人类还‘活着’这个事实本身，就在不断地证明着她的‘存在’！只要这颗星球上还有生命存在，只要还有活物在呼吸……提亚马特神，就永远不会‘死亡’！她是与‘生命’概念本身绑定的！”**

　　这个结论，如同最终的死刑判决，让整个会议室陷入了冰点。

　　“那样的话……”玛修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盾牌，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岂不是……永远都无法真正打倒她了吗？”

　　伊什塔尔担忧地看向她：“玛修？”

　　玛修抬起头，看着众人，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出了那个最残酷、最令人窒息的推论：“如果要打倒提亚马特神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全人类……不，是所有活着的生命……都必须先死绝……才行呢？”

　　死寂。

　　绝对的死寂。

　　玛修的话，像是一把冰锥，刺穿了每个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然而，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沉默即将吞噬一切的时候——

　　“不……”一个虚弱却异常清晰、坚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还有一个方法。”

　　所有人猛地转头，看向门口！

　　只见艾蕾正搀扶着脸色苍白如纸、仿佛随时会倒下，但眼神却亮得惊人的陈银，站在那里。

　　“银君！”**

　　“银阁下！你醒了！”**

　　“小子！你没事了吧？！”**

　　立香、玛修、伊什塔尔和魁札尔脸上瞬间露出了惊喜交加的神色！在这个至暗时刻，能看到一位重要的战友苏醒过来，无疑是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陈银对众人微微点了点头，在艾蕾的搀扶下，慢慢走到房间中央。他每走一步都显得很吃力，但他的脊梁却挺得笔直。他看向投影中同样露出惊喜表情的罗曼和达·芬奇，又看向眉头紧锁的吉尔伽美什王，重复道：“还有一个地方……一个‘不存在生命’的地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缓缓说道：“只要……能把提亚马特，拉进那个‘生命无法存在’的领域……那么，理论上，不就有机会……切断她与‘生命’概念的绑定，从而……击败她了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吉尔伽美什王那双猩红的眼眸中，先是闪过一丝愕然，随即猛地爆发出恍然的光芒！他脸上的怒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运筹帷幄、洞悉一切的桀骜笑容！

　　“原来如此……哈哈……哈哈哈！”吉尔伽美什王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畅快与赞许，“原来如此！是那个地方！本王竟然一时被这母神的威势所慑，忽略了近在眼前的答案！小子，干得漂亮！还真是多亏了你的提醒！”

　　立香、玛修、伊什塔尔等人则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银君？王？你们说的是什么地方？”立香急切地问道。

　　陈银看着众人疑惑的目光，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关键的答案：“别忘记了……这里是什么时代。”

　　“这里是……‘神代’！”他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穿透力，“在这里，天空、大地、海洋……以及……‘冥界’！各种在我们时代被视为‘奇幻’的领域，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着重强调了最后两个字。

　　“而‘冥界’……”陈银的目光投向身旁的艾蕾，艾蕾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红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正是艾蕾所掌管的……‘死者之国’！那里……向来不是‘生者’能够存在的地方！”

　　冥界！

　　这个词如同闪电，劈开了所有人脑中的迷雾！

　　“对啊！冥界！”伊什塔尔第一个跳了起来，兴奋地喊道，“埃列什基伽勒的冥界！那里是亡魂的归宿，排斥一切生者！如果能把提亚马特那家伙拖进冥界……”

　　“……就能强行将她与‘生命’的概念隔离开来！”玛修接上了话，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花！“在那个排斥生命的世界里，她‘与生命共存’的不死性，或许就会失效！”

　　“理论上……可行！”达·芬奇亲在投影中飞快地运算着，“冥界的规则与现世截然不同，那里是‘死’的领域！提亚马特作为‘生’的象征，在那里会受到极大的压制！这是……唯一的生机！”

　　绝境之中，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会议室内的气氛瞬间为之一变！

　　然而，伊什塔尔很快又皱起了眉头，提出了现实的问题：“但是……就算知道了方法，要怎么实施呢？提亚马特现在的位置在波斯湾中心，距离艾蕾的冥界入口很远。而且根据观测，她的移动速度极快，照这个趋势……”她计算了一下，脸色难看地说，“最多两天！她就会登陆，抵达乌鲁克城下！”**

　　“果然很快啊。”吉尔伽美什王冷哼一声，恢复了冷静，“看来，除了正面迎击，将她引入预设的陷阱——冥界之外，我们已经别无他法了。”

　　迎击……陷阱……

　　听到这两个词，陈银的心猛地一沉。刚刚因为找到方法而升起的一丝喜悦，瞬间被更深的阴霾所笼罩。因为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原着”中，为了达成“将提亚马特引入冥界”这个目标，众人所付出的……那惨烈到无法形容的代价！

　　那是一条用生命和鲜血铺就的道路！

　　首先，为了拖延提亚马特逼近乌鲁克的脚步，给冥界入口的布置争取时间，南美的太阳女神魁札尔·科亚特尔，将自身的神性、灵基乃至存在本身完全燃烧，化身为一颗足以震撼大地的陨石（宝具：太阳石啊，燃烧吧！），以自我牺牲为代价，强行阻滞了提亚马特整整一天！那是何等壮烈而残酷的告别！

　　紧接着，为了拖延更多时间，并给予其重创，那位与戈尔贡融合、内心始终挣扎的少女安娜，毅然选择了与提亚马特正面冲突，最终……生死不明。

　　然后，是为了在地表束缚住狂暴的提亚马特。那个曾经作为敌人、最终被西杜丽用生命唤醒了一丝人性的金固，在关键时刻，燃烧了自身的全部，化身为真正的“天之锁”，死死缠住了创世母神，为众人创造了最后的攻击机会，自身则彻底消散。

　　这还仅仅是为“迎击”和“引入”阶段付出的代价！

　　进入冥界之后，战斗更加惨烈！提亚马特即便在冥界，也展现出了恐怖的适应力，甚至试图爬出冥界！她发动了“反创世纪”（Nega Genesis），几乎要瓦解冥界的规则！关键时刻，是梅林的本体，不惜代价，强行突破了阿瓦隆之塔的禁锢，现身支援，才勉强稳住局势。

　　而为了赋予本无“死亡”概念的提亚马特“死”的可能性，那位冠位的Assassin——王哈桑，更是毅然舍弃了自己的“冠位”，以冠位灵基为代价，强行将“死”的概念烙印在了提亚马特身上！

　　最后，为了打出那决定胜负的一击，贤王吉尔伽美什，不得不舍弃了Caster的职阶，解封了自己作为Archer的真正力量，动用最强的对界宝具“天地乖离开辟之星”（Enu Elish），才最终……险之又险地取得了胜利。而王本人，也因之前为保护立香硬抗提亚马特的攻击而身受重伤，在胜利后不久便……

　　这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一幕幕壮烈牺牲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陈银脑海中飞速闪过，让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胜利的曙光背后，是累累白骨与无尽的血泪！

　　而现在……历史似乎正沿着相似的轨迹滑行。魁札尔、安娜（戈尔贡）、金固、梅林、王哈桑、吉尔伽美什王……他们……难道注定要再次踏上那条不归路吗？

　　不！绝对不行！

　　陈银紧紧握住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些。他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些即将为了人理而战的伙伴们，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既然我来了……既然我知道了这一切……我就绝不能……让悲剧重演！

　　至少……不能全部重演！

　　最终的作战方针已经确定。但如何以更小的代价，去赢得这场几乎不可能胜利的战争……才是他陈银，接下来必须拼上一切去思考、去战斗的目标！

　　惨烈的终局之战，即将拉开序幕。而陈银心中，一个疯狂的、或许能改变某些人命运的计划，开始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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