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们这样，让贫僧很难办啊

　　他被小妖们像扛麻袋一样扔进了妖洞，粗糙的麻绳在肌肤上勒出了浅浅的红痕。

　　陈玄奘被丢在一根石柱上，捆得结结实实，整个过程他都完美地扮演着一个惊恐万状、瑟瑟发抖的柔弱僧人。

　　妖洞内，腥风扑鼻，比外面浓烈了十倍不止。

　　地上随处可见啃食剩下的兽骨与人骨，胡乱地堆积在角落，墙壁上沾满了暗黑色的血迹，整个洞府宛若一个屠宰场，充满了原始而野蛮的血腥气息。

　　小妖们欢呼雀跃，已经架起了一口能煮下一整头牛的大铁锅，下面的柴火被妖风一吹，烧得噼啪作响。

　　寅将军、熊山君、特处士三位妖王，则大马金刀地坐在石椅上，看着被五花大绑的陈玄奘，宛若在欣赏一道即将上桌的绝世美味。

　　“大哥，这和尚细皮嫩肉的，闻着就香！依我看，直接生吞了，方能品尝到最纯粹的元阳之气！”

　　寅将军第一个开口，他那张虎脸上满是迫不及待的贪婪，仿佛已经感受到了唐僧肉在口中融化的美妙滋味。

　　“不行不行！”

　　一旁的熊山君立刻摇头反对，他拍了拍自己滚圆的肚子。

　　“大哥你这吃法太粗糙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指着陈玄奘，宛若一个美食家在点评食材。

　　“你看这和尚，皮白肉嫩，脂肪均匀，绝对是顶级食材！这等美味，当学凡人那般，架在火上慢慢烤制，刷上蜂蜜，烤到外皮金黄酥脆，油脂滋滋作响，那才叫享受！”

　　“烤着吃？二哥你懂个屁！”

　　还没等寅将军反驳，最壮实的特处士就瞪着牛眼，瓮声瓮气地吼道。

　　“这等蕴含灵气的血肉，精华都在骨髓里！烤着吃只会让灵气流失！必须得煮！”

　　他指着那口大铁锅，唾沫横飞。

　　“把他扔进锅里，加上山泉水，放上几味灵草，用文火慢炖七七四十九个时辰！等他骨肉酥烂，精华尽数融入汤中，那一口汤下去，顶得上百年修行！这才是最滋补的吃法！”

　　“放屁！煮烂了还有什么嚼头？”寅将军一拍石桌，怒道，“老子就喜欢撕扯血肉的感觉！”

　　“大哥你那是茹毛饮血，不懂享受！”熊山君也不甘示弱，“烤肉的焦香才是世间极致！”

　　“你们两个才是蠢货！喝汤！喝汤才是王道！”特处士急得站了起来，牛鼻子直喷粗气。

　　三只妖怪，为了怎么吃陈玄奘，居然当着食材的面，吵得不可开交，唾沫星子乱飞。

　　云层之上，暗中观察的护法伽蓝们面面相觑，神念交流中充满了困惑。

　　“这……这是什么情况？这几只妖怪，怎么还为吃法吵起来了？”

　　“闻所未闻，简直闻所未闻！妖魔不都该是直接生吞活剥吗？”

　　“圣僧危在旦夕，他们居然还有闲心讨论烹饪技巧？”

　　神仙们的世界观，受到了小小的冲击。

　　而被捆在石柱上的陈玄奘，听着它们的争吵，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他的碰瓷计划，需要时间。

　　需要等太白金星这个冤大头赶到现场。

　　在此之前，他必须得让这几只妖怪继续忙碌起来，为自己争取宝贵的时间。

　　于是，他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抹忧心忡忡与慈悲为怀交织的复杂神情。

　　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正在争吵的三妖耳中。

　　“三位大王，莫要为了贫僧而伤了兄弟和气。”

　　三妖的争吵戛然而止，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他，眼神中满是诧异。

　　这和尚，死到临头了，还敢插嘴？

　　只见陈玄奘微微垂首，一脸的悲天悯人，用一种极为诚恳的语气说道：

　　“你们这样，让贫僧很难办啊……”

　　“哈？！”

　　寅将军当场就气笑了，他指着陈玄奘的鼻子骂道：“你一个要被吃的肉，还难办上了？你难办个屁！”

　　“大王此言差矣。”

　　陈玄奘摇了摇头，脸上满是真诚。

　　“贫僧既然注定要为三位大王补充道行，自然也希望自己的牺牲能物尽其用，让三位大王都能满意。可你们这般争吵不休，万一动起手来，打坏了贫僧这副躯体，岂不是大家的损失？”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在为妖怪们着想。

　　三妖一听，觉得好像也有点道理。

　　熊山君摸着下巴，好奇地问道：“那依你这和尚之见，我们该如何是好？”

　　“这……”

　　陈玄奘故作沉吟，随即勉为其难地开口分析起来。

　　“贫僧看，三位大王所言，各有其道理。”

　　他先是对着寅将军说道：

　　“大王主张生食，的确能最大程度保留贫僧体内的元阳之气，此法最为直接，效率最高。但是……”

　　他话锋一转。

　　“大王可曾想过，生食不易消化，万一贫僧在您腹中尚未死绝，一时想不开，念起了往生咒、地藏经，岂不是在您腹内开了个水陆大会？到时候您内外受敌，腹痛难忍，这又是何苦呢？”

　　寅将军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虎脸之上竟真的露出了一丝忌惮。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陈玄奘又转向熊山君，继续说道：“二大王的烤食之法，诚然是人间美味。外焦里嫩，香气扑鼻。但是……”

　　他再次转折。

　　“烧烤之法，最重火候。火大了，容易将贫僧的皮肉烤焦，灵气散逸。更重要的是，万一不小心，把贫僧坐化后的功德舍利给烤裂了、烤糊了，那可是天大的浪费啊！暴殄天物，必遭天谴！”

　　熊山君的熊脸也垮了下来，他想象了一下自己辛辛苦苦烤了半天，结果一口咬下去，满嘴焦炭味，还把最重要的零件给弄坏了，那可真是亏大了。

　　最后，陈玄奘的目光落在了特处士身上。

　　“三大王的炖汤之法，最是滋补，能将贫僧一身精华尽数融入汤中，实乃养生妙法。但是……”

　　这个但是一出，特处士的心也提了起来。

　　“但是，一锅汤，三位大王，该如何分配？”

　　陈玄奘抛出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喝汤的，吃肉的，啃骨头的，所获灵气能一样吗？难道为了公平起见，你们要把这锅汤用碗量着，一人不多，一人不少？那肉又怎么分？用刀切成三等份？骨头呢？一人一截？”

　　“这……贫僧只是一个出家人，不太会说话，要是有什么说得不对的地方，你们就憋着哈。”

　　陈玄奘说完，还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一副我只是提个建议，你们别当真的无辜模样。

　　然而，他这番话，却像一颗炸雷，在三妖的心中轰然炸响！

　　是啊！

　　怎么分？

　　之前光想着怎么吃才最爽，完全没考虑过分配的问题！

　　这和尚的血肉精华才是关键，万一分配不均，自己岂不是吃了大亏？

　　寅将军立刻瞪向特处士：

　　“老三！还是你阴险！想把好处都弄到汤里，自己喝头汤是吧？”

　　特处士急了，指着寅将军吼道：“大哥你血口喷人！你还想独吞整个呢！你要是把他吞了，我们兄弟俩连根毛都捞不着！”

　　熊山君也反应了过来，对着两个兄弟怒目而视：“都别吵了！依我看，还是烤着吃最公平！一人一条腿，剩下的再分！”

　　“凭什么！贫僧的……啊呸，这和尚的精华都在上半身！”寅将军咆哮道。

　　“你们吵什么！这和尚是我先提议煮的！理应我先喝汤！”特处士寸步不让。

　　“我不管！今天必须烤着吃！”

　　“生吞！”

　　“炖汤！”

　　“烤！”

　　“吞！”

　　“汤！”

　　刚刚还兄弟情深的三个妖王，在陈玄奘精准的拱火之下，瞬间反目成仇。

　　它们彼此怒视着对方，妖气开始不受控制地在洞中激荡，吹得石子乱飞。

　　“轰！”

　　特处士一言不合，直接一头撞向寅将军。

　　寅将军闪身躲开，反手一爪抓向熊山君。

　　熊山君咆哮一声，挥舞着熊掌拍了过去。

　　三只金丹境的妖怪，就在这不大的洞府里，为了食材的烹饪方法和分配问题，悍然大打出手！

　　一时间，妖气纵横，石破天惊！

　　洞府剧烈地摇晃起来，顶上的碎石簌簌落下。

　　被绑在石柱上的陈玄奘，看着眼前这滑稽又混乱的一幕，脸上依旧挂着悲苦与无辜，心中早已笑开了花。

　　打！

　　使劲打！

　　最好打出脑浆子来！

　　而云层之上的护法伽蓝们，此刻已经彻底陷入了呆滞状态。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被俘的圣僧，靠着三言两语，就让三只凶残的妖王内讧火拼。

　　“这……这……这……”

　　一个伽蓝这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神念都在颤抖。

　　“这便是佛法的高深之处吗？言语之间，便可化干戈为更大的干戈？”

　　“圣僧，真乃神人也！”

　　他们看着下方混乱的战场，再看看那个一脸无辜的始作俑者，第一次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这场西游……好像跟他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就在他们集体宕机的时候，妖洞内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轰隆！”

　　一声巨响，整个山洞猛地一沉，一块磨盘大小的巨石从洞顶脱落，带着万钧之势，不偏不倚，正好朝着被绑在石柱上的陈玄奘当头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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