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红事上的“讨喜口”

　　1950年秋，靠山屯，老徐家。

　　秋日的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老徐家的新房上。

　　大红的“囍”字贴在窗棂门板，院里支起油布棚子，几口大锅热气腾腾，炖肉的香味混着高粱酒的醇气，勾得人肚里馋虫直叫唤。

　　今天，是老徐家的大儿子徐大驼娶媳妇的大好日子。

　　新娘子是邻屯的姑娘，俊俏又能干。

　　院子里人声鼎沸，小孩们在人缝里钻来钻去，等着抢糖吃。

　　就在这当口，院门口来了三帮人。

　　院里的客人们看到这一幕心里跟明镜似的。

　　“哟，讨喜的‘客’来了。”

　　那是些要饭的，也就是乞丐。

　　不管谁家有个红事白事，他们都会堵门讨要。

　　如果不给东西，他们就赖着不走。

　　主家一般为了不把事闹大，都会或多或少的打发一下他们。

　　不过像今天突然来了三帮乞丐，还是挺少见的。

　　三帮乞丐里头有大人有小孩，一个个脏兮兮的，穿着破衣，光着脚，端着个破碗，乌泱泱地聚在院门口。

　　“柱子，上啊。”一个长相凶狠的独眼乞丐的狠狠踹了站在他旁边的一个小伙。

　　小伙叫陈保柱，十六岁，瘦得像根秋风里的柴火棍。

　　他站得有点吊儿郎当，脸上脏得看不出本色，光着的脑袋上有一道泛白的刀疤。

　　那是他八岁那年，被这伙人逼着讨饭，嫌他讨得少，不然就要折断他的腿，他拿起刀，照着自己个儿照脑门就来了一下。

　　那一天他成功要到了钱，但是也差点丢了小命。

　　从那以后，他镇住了所有乞丐，也让他保住了腿。

　　他往前走了两步。

　　脚踝上那圈粗铁丝把他的皮肤磨出一圈紫黑色印子。

　　这些乞丐怕他跑了，不管白天晚上都拴着他。

　　独眼在后面恶狠狠道：“柱子，上点真活儿！要是要不来赏，回头扒了你的皮！”

　　陈保柱回头“嘿”了一声，脸上堆起混不吝的痞笑，“独眼叔你就瞧好吧。”

　　他嘴上说着话，眼睛却像机警的狼，飞快地扫过院子、山路和房后那片黑黢黢的林子。

　　机会，也许就这一次了。

　　他迈步跨到院门口，

　　从怀里掏出两块牛哈拉巴（牛肩胛骨），呱哒呱嗒地敲。

　　“哎——！大门宽，二门敞，老徐家里福气旺！”

　　“红毡铺地喜盈门，麒麟送子到府上！”

　　“新郎官，真精神，好比天神下凡尘！”

　　“新媳妇，赛天仙，织女星君落凡间！”

　　“郎才女貌天配就，来年抱个胖孙孙！”

　　“俺们路过讨块糖，也沾沾您家喜气光！”

　　这叫 “报门喜” ，吉祥话像鞭炮一样噼里啪啦砸过来，专挑主家听的说。

　　老徐头哈哈一笑，冲旁边帮忙的村里的小伙子一挥手：“贵客临门，好话值千金！快，给这几位兄弟抓喜糖，上烟卷儿！”

　　小伙计麻利地端上一盘子水果糖和几根“大生产”香烟。

　　独眼越过陈保柱，接过，道了声“早生贵子”，然后领着他的人蹲到院墙根下，目光贪婪地盯着院子。

　　只要到这些东西，他并不满足，他想要的是喜钱儿。

　　另外两帮乞丐这时也上前“表演”。

　　他们表演的并不好，老徐头不太满意，但是也没给冷脸，赏了几块糖就他们打发了。

　　“柱子，继续要。”独眼冷冷命令道。

　　陈保柱只得再次站到了院门口，扯开嗓子。

　　“打一棒，响叮当，各位亲友听端详！”

　　“不说前朝与后汉，单表徐家好儿郎！”

　　“大驼小伙真不错，干活利索人敦厚！”

　　“今天他把媳妇娶，好比金龙配彩凤！”

　　“老徐家，积德善，娶来媳妇真能干！”

　　“炕上剪子地下镰，里里外外一把手！”

　　“夫妻恩爱把家当，日子红火又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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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老徐头赏了两个刚出锅的杂粮馒头。

　　独眼走过来想要接馒头。

　　陈保柱迅速把馒头拿到了手里。

　　馒头很烫，但是陈保柱忍住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独眼的目光像钩子一样盯过来。

　　陈保柱没像往常那样把东西乖乖上交，他猛地将手里的馒头砸向独眼的脸。

　　独眼下意识地去接热馒头，结果拿到手里烫得他嗷一嗓子。

　　“孙贼！小爷不伺候了！”陈保柱一头撞开旁边看热闹的人，不往屯子里跑，反而直愣愣地朝着房后那片黑松林狂奔！

　　“小兔崽子！敢跑！抓住他！” 独眼暴怒地吼，他舍不得丢掉烫人的馒头，仅迟疑了几秒的时间，陈保柱就已经跑出去了好远。

　　几个乞丐追出去，可他们根本跑不过陈保柱。

　　16岁的少年，如同野驴一般，不要命的狂奔，转眼就钻进了那片林子。

　　“咱们撵不上啊，要不让李黑龙去吧，他劲大，让他去抓人。”有人向独眼提议。

　　独眼转头去看还蹲在墙根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那小伙长的身高马大，但却是一脸傻相。

　　当年拐他回来时为了防止他哭闹，给他药吃多了，结果人傻了。

　　“不行，李黑龙平时跟柱子关系最好，别让柱子再把他给带跑了。”独眼骂骂咧咧，“你们几个去林子里抓人。”

　　几个乞丐只好进了林子去找人。

　　林子那么大，陈保柱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找人的几个乞丐回来向独眼报告。

　　独眼气的不行。

　　他们这伙人里面，数陈保柱最会要饭。

　　什么数来宝、莲花落、艺乞、孝乞、喜乞、赖乞……他全都会。

　　他跑了……独眼相当于少了一件能要饭赚钱的工具。

　　可就算独眼再恨，再怒也没有法子。

　　这里不是城里，跑了容易抓。

　　这是深山老林！

　　大山里什么野兽都有。

　　独眼想着，也许陈保柱很快就会被野兽吃了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他的心情好了不少。

　　“回去了。”独眼看李黑龙越发不顺眼。

　　这小子和陈保柱关系那么好，他肯定知道陈保柱策划逃跑的事。

　　他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傻子，省的有一天他也学陈保柱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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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陈保柱逃进了大山里。

　　他光着脚拼命地跑。

　　风在耳边呼啸，脚底板被石头和树枝刮伤了，他也顾不上。

　　伤口生疼，肺里像着了火，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死了也要做个自在鬼！

　　他咬着牙在崎岖的山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心里胡乱地念叨：老天爷……保佑……让我逃出来……下辈子……给你唱……唱三天三夜的……莲花落……

　　风吹拂起松涛，发出海浪般的“沙沙”声。

　　远处，不知什么地方传来狗子的叫声。

　　“汪汪汪！

　　一条浑身漆黑的狗子如同黑色的闪电，穿梭在林间。

　　………………

　　（背景介绍：

　　这本书的故事背景是我的上本书《挨饿年代，带着猎犬汪汪队大口吃肉》的前传，故事从1950年开始，此时没有大队，没有大队长！！）

　　本书依旧延续上一本，涉及到东北地区民俗，打猎，驯猎鹰，猎犬，狩猎，放排，丐帮等等，都是真实的资料。

　　其中丐帮并不是武侠故事里的那种帮派，而是乞丐行，建国前组织活动频繁，建国后渐渐销声匿迹……

　　另外，书里地域架空，勿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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