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老妈子

　　任务后的简报总是又长又枯燥。

　　Price详细询问了每一个细节，尤其是关于夜莺那些“即兴发挥”的部分。Zi尽可能客观地陈述，语气平稳，但偶尔揉按太阳穴的动作暴露了他的心累。

　　K?nig则全程站得笔直，问一句答一句，声音闷在厚重的面具里，显得有些含糊，眼光时不时紧张地瞟一眼旁边翘着二郎腿、指尖转着匕首、明显魂游天外的身影。

　　好不容易熬到简报结束，Price挥挥手让他们解散，最后补充了一句：“Zi，看好她。”

　　Zi重重叹出一口气，感觉神经末梢都在抓狂：“明白，上尉。”

　　三人走出简报室，压抑的气氛并未立刻消散。

　　K?nig似乎犹豫着想对夜莺说些什么，但看到她那一脸“莫挨老子”的慵懒和漠然，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低声道了句“再见”，便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率先转向了另一条通道。

　　冰冷的金属通道里，一时间只剩下Zi和夜莺两人。脚步声在空旷的环境中回响。

　　Zi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正用匕首边走边刮擦着墙壁上耐磨涂层的夜莺，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疙瘩。

　　“我说……‘夜莺’同志，”他语调里混杂着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咱们下次行动，能不能稍微……照着计划划好的道儿走那么一回？你那个‘彩虹瀑布’，差点把咱们仨一块儿给交代在那儿了。”

　　夜莺停下刮擦的动作，收回刀，斜眼瞥向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又带着讥诮的弧度：“小Zi~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你这脑筋得学会灵活变通才行呀。”

　　“别打岔。说正事呢，姐。”Zi的语气严肃起来，“那是高危生化武器，不是你家后院浇花用的水枪！那玩意儿沾上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知道啦知道啦~”夜莺拖长了声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最后结果不是挺好的嘛？数据硬盘一根线没少，目标人物也抓了活的，无非就是过程……稍微刺激了那么一点点。”她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微小的距离，脸上满是“拿捏了”的表情。

　　“那是一点点吗？！”Zi感觉自己的血压“噌”地一下就冲上了头顶，瞬间红温，“那玩意儿要是大规模泄露，整个任务区域都得划为永久隔离区！我们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儿，纯粹是走了狗屎运！”

　　看着他气得脸颊发红、较真无比的样子，夜莺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觉得更加有趣了。

　　她忽然凑近两步，瞬间拉近了距离，几乎要贴到Zi身上，仰起头，那双平日里充满恶意的眼睛此刻闪烁着狡黠而危险的光芒：

　　“怎么？”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再次带着一种贱兮兮的蛊惑语调，“我们Zi哥这么生气……到底是在担心我的安全呢？”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他的反应，“还是说，担心任务失败，你的完美记录被我这颗‘老鼠屎’给坏了？”

　　Zi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贴近弄得一怔，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重新拉开一个礼貌且安全的社交距离。

　　他看着眼前这张与‘夜莺’一般无二、却洋溢着截然不同气息的脸庞，眉头皱得更深了，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我不在乎什么完美记录。”他语气硬邦邦的，“我担心的是队友的安全！是任务的基本准则！你那样毫无顾忌地乱来，很容易把所有人都害死！”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夜莺’那张写满不羁的脸，语气沉了下来，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而且，你现在用的，是‘莺姐’的身体。”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每个字都咬得很重，“我不管你们之间算两个不同的个体还是什么，但你能不能……稍微爱惜点儿？”

　　这话似乎稍微触动了‘潘多拉’一点。她脸上的戏谑淡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更难以捉摸的情绪。

　　她向后轻轻退了一步，双臂交叉环抱在胸前，以一种全新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姿态歪头打量着Zi，眼神锐利得像要剥开他的表皮。

　　“呵……”她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没想到，你私下里还是个爱操心的老妈子。”

　　她的语气飘忽，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这身体……”她抬手略显敷衍地拍了拍自己的手臂，“比你看上去的要结实得多。”

　　“你那叫心里有数？” Zi的眉头拧得更紧了，语气里充满了不信任，“我看你是纯粹看热闹不嫌事大，恨不得把天捅个大窟窿！”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潘多拉竟然理直气壮地承认了，脸上瞬间又绽放出混合残忍的疯狂笑容，“活着不就是为了找点乐子吗？不然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像你们这样，一板一眼，循规蹈矩，每一步都算得清清楚楚，跟上了发条的杀戮机器有什么两样？”

　　Zi定定地看着她，沉默了足足好几秒。通道顶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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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叹了口气，那口气息里带着一种疲惫和难以言喻的复杂。

　　“我不知道你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他的声音低沉了些许，“但‘夜莺’她……不是机器。她只是选择用最可靠的方式，去完成必须做的事情。”

　　他抬起头，目光不再带有指责，而是变得坦诚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直直地望向潘多拉那双混乱的眼睛：

　　“我承认，你很强，疯起来的时候比谁都吓人。但有些时候……光靠疯是不够的。团队协作，彼此信任，这些不仅仅是规矩，更是保命的东西。”

　　潘多拉没有反驳，只是沉默地与他对视着。

　　她脸上那种刻意营造的疯狂笑容渐渐消失不见，如同潮水般退去，露出了底下更深邃、更真实的底色。

　　那双眼睛里，各种情绪激烈地翻涌。

　　嘲讽，不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还有更深沉的黑暗。

　　通道里陷入一片短暂的寂静，只有远处的基地发动机在嗡鸣。

　　半晌，潘多拉忽然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呵……怎么一个两个大道理都是一套一套的……”她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种厌倦和不耐烦，“真没劲。”

　　她说完，干脆利落地转过身，只留给Zi一个背影，随意地抬手挥了挥，动作漫不经心：“走了，啰嗦的老妈子。下次任务嘛……看老娘心情咯~”

　　话音未落，她便迈开了步子，依旧那副晃晃悠悠、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姿态，朝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那背影在冷色调的廊灯下，显得格外慵懒，也格外疏离，仿佛与周围的一切都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Zi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身影，直到她在通道拐角处彻底消失。他脸上严肃的表情渐渐缓和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思索。

　　“真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他低声嘟囔了一句，但语气里已经听不出多少怒气，反而多了点说不清的担忧。

　　他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迈开脚步。

　　看来下次和这位出任务，得多准备几颗速效救心丸了。

　　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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