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重聚

　　返回暗影公司基地后，任务的成功带来了短暂的松懈。

　　仲裁者对他们的效率表示“满意”，但眼神中的审视并未减少分毫。

　　基地的生活区庞大而复杂，即便监控严密，也存在一些因结构而形成的短暂死角。这些角落通常阴暗、堆放着废弃器材或少有人至。

　　夜莺需要前往装备库拿工具校准新配发的狙击镜。

　　路径需要穿过一条狭窄的、连接两处主要区域的走廊。这里灯光昏暗，空气中有淡淡的霉斑味，平时极少有人来往。

　　她刚踏入通道，身后便响起了脚步声。无需回头，那步伐沉稳、均匀，带着一种独特的、几乎能引起地面轻微震动的重量感，已经明确无误地表明了来者的身份。是Nikto。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在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通道里行走。金属墙壁挤压着空间，寂静被放大，几乎能清晰地听到彼此压抑的呼吸声，以及作战服面料摩擦时发出的细微窸窣声。

　　前行中，夜莺侧身小心地避让一堆散落在地上的废弃管线箱，动作轻巧。几乎在同一时刻，Nikto也恰好停下脚步，为她让出空间。

　　同步的停顿，瞬间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狭窄的通道几乎让他们贴身而立，夜莺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对方身体散发出的、隔着作战服都能透出的温热体温。

　　通道顶部，一盏接触不良的旧灯投下晦暗不明的光线，在Nikto那标志性的黑色面罩上流动，忽明忽灭，勾勒出硬朗而神秘的轮廓，将他那双隐藏在孔洞后的眼睛衬得更加深邃难测。

　　他的目光低垂着，并未与夜莺对视，而是精准地落在她垂在身侧的手背上——那里，有一道被尖锐铁管不慎划破的细小伤口，正微微渗着血珠，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清晰。

　　他沉默地凝视了那一两秒，然后缓慢地、几乎是有些刻意平稳地，从腿侧的腰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止血贴。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解释，只是将那枚小小的止血贴稳稳地递到夜莺面前。

　　他的动作似乎比平时执行战术动作时还要专注几分。

　　夜莺微微怔了一下。这种细微至极的关心，与他平日那种沉默、强悍、仿佛只为任务而存在的冰冷形象格格不入，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反差。

　　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他。晦暗的光线下，他那双透过面具孔洞的眼睛也正看着她，眼神似乎与平时纯粹的锐利和冷冽不太一样，深处似乎藏着一丝极难察觉的关切。

　　递出止血贴的动作，也带着一种与他体型和气质截然不同的、近乎笨拙的认真。

　　“……谢谢。”夜莺的声音比平时更低一些，她伸出手，接过了那枚还残留着对方指尖温度的止血贴。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极其短暂地触碰到他戴着粗糙手套的手指，一种坚实而粗粝的触感一闪而过。

　　Nikto似乎几不可查地、极其迅速地缩了一下手，仿佛被那短暂的接触微微烫到。

　　他随即微微颔首，侧身从她旁边极其有限的空间里挤过，高大的身影几乎填满了整个通道，然后很快便消失在另一端的黑暗里，脚步声再次响起，渐行渐远。

　　【刚刚……应该是他另一个人格】

　　……

　　她拿完东西正准备离开，另一个声音却带着一丝笑意，从她刚才来的方向响起。

　　“啧，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嗯……‘温馨’的时刻？”

　　夜莺回头，灰狼不知何时靠在了通道入口处的阴影里，双手抱臂，脸上带着那副令人讨厌的、熟悉的、似笑非笑的探究表情。

　　他目光饶有兴味地在她和Nikto消失的方向之间来回扫视。

　　“看来我的‘姐夫’候选人之一，还挺会关心人？”他拖长了语调，语气里的调侃意味浓得几乎要溢出来，“就是品味有点独特，喜欢戴面具玩神秘。姐，你什么时候好这口了？”

　　夜莺没有任何犹豫，右拳带着风声，猛地砸向灰狼那张欠揍的脸！

　　灰狼似乎没料到她会直接动手，敏捷地偏头躲闪，但那带着风声的拳头还是擦着他的颧骨而过，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他踉跄了一步，后背轻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非但没恼，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那双眼睛此刻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真实的、失而复得的喜悦：“呵……下手还是这么精准狠辣。挺好，看来没忘了我这个不省心的老弟。”

　　夜莺瞪着他，胸膛因情绪激动而微微起伏。

　　有久别重逢的震惊，有被他戏弄的愤怒，有这些年无处寄托的委屈，最终都融化成为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又温暖的心潮。

　　‘林朔’慢慢站直身体，脸上的调侃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种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思念。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声音低沉了下去，只剩下纯粹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沙哑的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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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

　　他轻轻唤道，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却重重地落在‘林雨晴’的心上。

　　“……我好想你。”

　　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四个字，像一把独一无二的钥匙，精准地打开了林雨晴心中那扇尘封已久、最为坚固的防线。

　　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碎成粉末。她看着弟弟脸上那无法掩饰的风霜倦怠，和眼底那抹从小到大都未曾变过的、独属于她的依赖，鼻子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没有任何犹豫，她伸出手，几乎是用力地、紧紧地抱住了他！

　　“侬个杀千刀！我亲手给你盖的布！”

　　林朔也用力地回抱住她，手臂收得很紧，仿佛要将这些年缺失的陪伴都补回来。

　　“对不起，姐。”

　　狭窄昏暗的通道里，姐弟二人紧紧相拥。

　　“对不起……”

　　过了好一会儿，林朔才稍微松开手臂，但双手还稳稳地搭在她的肩膀上，微微低下头，仔细地端详着林雨晴的脸，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

　　“时间不多了姐，长话短说。”他压低声音，语气变得急促而严肃，“你的下一个任务会极度危险，141和联盟叛军那边可能有联合行动，目标和你会冲突。情况很复杂。”

　　林雨晴眼神坚定：“不用担心，我会没事的。倒是你，我脱身了，你怎么办？”

　　“……姐，相信我。”

　　林雨晴感知到了远处传来了空气波动，察觉到有人，迅速看向林朔。

　　‘灰狼’立刻松开手，后退一步，脸上瞬间恢复了那副冰冷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个真情流露的老弟只是个幻觉。

　　“看来你的情绪稳定性还需要进一步评估，夜莺‘女士’。”他故意提高音量，冷冷地说了一句。

　　“我会向上层汇报的。”然后转身，快步离开，消失在通道尽头。

　　--------

　　暗影公司基地的指令来得很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性。

　　夜莺和Nikto被同时召至仲裁者的办公室。除了他们，还有另外两名暗影公司的精英队员，代号“响尾蛇”的渗透专家和代号“堡垒”的重火力手。

　　阵容配置显示出任务的超高难度。

　　仲裁者将情报投射到全息屏幕上。画面显示出一处位于崇山峻岭之中的、仿佛与世隔绝的庞大设施，“棱镜”研究所。

　　官方记录上它早已废弃，但暗影公司的情报显示，那里正在进行一项高度危险的神经干扰武器试验，并且已经到了最终阶段。

　　“公司的要求很简单。”仲裁者的手指点着研究所的核心区域，“夺取所有实验数据、样本，并‘清理’所有核心研究人员。”

　　“研究所守备力量由一家与我们有竞争关系的私人军事公司‘铁幕安保’负责。他们装备精良，且拥有地形优势。一开始正面强攻等于自杀。”仲裁者看向夜莺和Nikto，“你们的任务是潜入内部，从通风系统和地下管网切入，制造混乱，为‘响尾蛇’和‘堡垒’的强攻小组创造机会并直接夺取目标。”

　　任务危险系数极高，且充满了不确定性。

　　夜莺和Nikto沉默地接受了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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