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暗巷杀机

　　破屋潮湿，弥漫着霉味和河水的腥气。苍狼在干草铺上昏睡，呼吸微弱但平稳。沈默靠坐在墙边，默刃横于膝上，闭目调息，耳廓却微微颤动，捕捉着窗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柳轻衣抱膝坐在门口，警惕地望着外面沉寂的夜色和远处零星灯火。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预料中的追兵并未出现，破屋周围只有早起的船夫摇橹声和隐约的市井喧嚣传来。

　　“他们……没有追来？”柳轻衣有些难以置信。昨夜闹出那般动静，朝廷和墨痕竟都偃旗息鼓了？

　　沈默睁开眼，眸中寒光一闪：“不是没追来，是还没找到，或者……在等更好的时机。”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伤势已无大碍，内力也恢复了八九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尽快转移，并且弄到一些消息。”

　　他需要知道昨夜之后，苏州城的局势，白夫人的下落，以及墨痕的动向。

　　“我去吧。”柳轻衣站起身，“我样子生，不易被认出，去买些吃食，顺便打听一下。”

　　沈默看着她，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小心。若有异常，立刻撤回。”

　　柳轻衣用一块粗布包住头脸，整理了一下粗布衣裙，悄然出了破屋，融入清晨薄雾笼罩的街巷。

　　沈默守在屋内，心神不宁。他并不完全放心让柳轻衣独自外出，但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就在沈默的耐心即将耗尽时，破屋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不是柳轻衣！

　　沈默瞬间警觉，默刃悄无声息地出鞘，身形隐于门后阴影中。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接着是两长一短，轻轻敲门声。是暗号！

　　沈默心中微动，压低声音：“谁？”

　　“流水无情，落花有意。”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略显苍老的声音。

　　这是暗卫系统中，用于紧急情况下确认身份的暗语下半句！上半句应是“明月有心，清风无痕”！知道这套暗语的，必是暗卫核心成员！

　　沈默心中巨震，谨慎地对出上半句：“明月有心，清风无痕。”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穿着普通百姓短打、头戴斗笠的老者闪身而入。他摘下斗笠，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却目光矍铄的脸。

　　沈默瞳孔一缩，认出了来人——竟是老鬼！那个在京城“黄泉引路”香烛铺的退隐老暗卫！

　　“老鬼？你怎么会在这里？”沈默又惊又喜，但依旧保持着警惕。老鬼身在京城，如何能如此快地出现在苏州？

　　老鬼看着沈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快速低声道：“大人，京城已非久留之地，暗卫内部……也出了问题。老夫收到风声，知你南下，便循着旧日渠道，一路追来。”

　　“暗卫出了问题？”沈默心中一沉。

　　“详情容后再说。”老鬼语气急促，“大人，你们昨夜在拙政园之事，已传遍苏州。朝廷画影图形搜捕极严，墨痕那边也损失不小，正在暗中清查内鬼。此地已不安全，必须立刻转移！”

　　“去哪里？”

　　“我在城西‘狮子林’附近有一处隐秘据点，可暂避风头。”老鬼道，“事不宜迟，请大人带上那位兄弟，随我来。”

　　沈默看着老鬼，心中念头飞转。老鬼的出现太过巧合，但他给出的信息和自己判断吻合，而且那套暗语做不得假。眼下四面楚歌，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好。”沈默不再犹豫，背起依旧昏迷的苍狼，“走！”

　　老鬼在前引路，三人迅速离开破屋，钻入错综复杂的小巷。老鬼对苏州地形极为熟悉，专挑僻静无人的路径穿行。

　　然而，就在他们穿过一条狭窄的、两侧都是高墙的深巷时，异变陡生！

　　两侧高墙之上，骤然现出十余名黑衣劲装的身影，手持强弓劲弩，冰冷的箭簇在晨曦微光中闪烁着致命的寒芒，牢牢锁定了巷子中的三人！

　　与此同时，巷子前后出口，也同时出现了数名手持利刃、气息阴冷的高手，堵死了所有退路！

　　中计了！

　　沈默瞬间明白，老鬼是饵！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杀局！

　　“老鬼！”沈默目光如刀，射向前方带路的老鬼。

　　老鬼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脸上哪还有之前的焦急与忠诚，只剩下冰冷的漠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色。

　　“沈大人，对不住了。”老鬼声音干涩，“各为其主。”

　　“你的主子，是楚渊，还是墨痕？”沈默冷冷问道，体内内力已悄然提起，默刃嗡鸣。

　　老鬼没有回答，只是后退一步，融入了墙角的阴影中。

　　“沈默，交出密钥，可留全尸。”前方堵路的高手中，一个面容阴鸷、手持一对判官笔的中年人冷声开口，声音如同金属摩擦，刺耳难听。

　　“就凭你们？”沈默冷笑，目光扫过前后左右的敌人。这些人气息沉凝，步伐稳健，显然是精锐中的精锐，远比昨夜拙政园的普通禁军难缠得多。尤其是那阴鸷中年，给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

　　“杀！”阴鸷中年不再废话，判官笔一挥！

　　“咻咻咻——！”

　　墙头的弩箭如同毒蛇出洞，激射而下！巷子前后的高手也同时发动，刀光剑影，如同潮水般向沈默涌来！

　　绝境！真正的绝境！

　　沈默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将背上的苍狼猛地推向墙角，用身体护住，同时默刃爆发出惊天寒芒，一式“横扫千军”，刀气纵横，将射来的弩箭大部分劈飞荡开！但弩箭太过密集，依旧有两支擦着他的臂膀掠过，带起血痕！

　　他身形不停，如同疯虎般冲向巷子前方，默刃直取那阴鸷中年！擒贼先擒王！

　　“来得好！”阴鸷中年厉笑一声，判官笔划出两道诡异的弧线，一点咽喉，一点心口，狠辣刁钻！

　　“铛！铛！”

　　火星四溅！沈默只觉一股阴柔诡异的劲力顺着默刃传来，手臂一阵酸麻！这人的内力，竟如此古怪！

　　与此同时，身后的攻击也已临体！刀风剑气撕裂空气！

　　沈默腹背受敌，眼看就要被乱刃分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清脆的娇叱陡然响起！紧接着，一道素白的身影如同惊鸿般从旁边一处高墙的屋檐上飞掠而下，人未至，数点寒星已先射向围攻沈默后背的几名高手！

　　“噗嗤！”

　　那几名高手猝不及防，闷哼声中，已有两人被寒星击中要害，倒地毙命！攻势顿时一滞！

　　白夫人！

　　她手持软剑，飘然落在沈默身侧，剑尖斜指地面，目光冷冽地扫过周围敌人。

　　“白氏！你果然来了！”那阴鸷中年似乎并不意外，判官笔一收，阴恻恻地笑道，“正好，将你们一网打尽！”

　　“就凭你这‘鬼见愁’崔判官，也配说此大话？”白夫人语气不屑，手中软剑一抖，发出龙吟般的清响。

　　鬼见愁崔判官！沈默心中一凛，这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黑道巨擘，心狠手辣，武功诡异，没想到竟也投靠了朝廷，或者……墨痕？

　　“配不配，试过便知！”崔判官厉喝一声，再次扑上，判官笔招招夺命！

　　白夫人软剑如灵蛇出洞，迎了上去，剑光绵密，竟将崔判官那诡异狠辣的攻势尽数接下！

　　有了白夫人分担最强的敌人，沈默压力大减。他怒吼一声，默刃全力施为，刀法大开大合，如同虎入羊群，瞬间将身后剩下的几名高手逼得连连后退，又有两人毙于刀下！

　　墙头的弩手见状，再次瞄准射击！

　　沈默身形如风，在狭窄的巷子中辗转腾挪，默刃挥舞格挡，同时抓起地上散落的碎石，灌注内力，猛地掷向墙头！

　　“啊！”“呃！”

　　惨叫声起，墙头两名弩手被碎石击中面门，摔落下来！

　　战局瞬间陷入胶着！沈默与白夫人背靠着背，一个刀法刚猛霸道，一个剑法轻灵狠辣，竟配合得默契无间，将四面八方涌来的攻击死死挡住！

　　崔判官越打越是心惊，他没想到白夫人武功如此之高，更没想到重伤初愈的沈默竟还有如此战力！

　　“撤！”久战不下，恐生变故，崔判官当机立断，虚晃一招，率先向后跃去。

　　其他黑衣人见状，也纷纷逼退对手，如同潮水般退去，迅速消失在巷子深处，连同伴的尸体都来不及带走。

　　转瞬之间，巷子内只剩下沈默、白夫人，以及墙角昏迷的苍狼。

　　厮杀停止，巷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沈默拄着默刃，微微喘息，看着身旁持剑而立、气息依旧平稳的白夫人，心情复杂。她又一次救了他。

　　“多谢。”沈默沉声道。

　　白夫人收剑回鞘，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不必。我救你，并非无偿。”

　　“为了密钥？”沈默挑眉。

　　“不全是。”白夫人走到苍狼身边，探查了一下他的脉搏，眉头微蹙，“他的情况不太好，需要尽快救治。”她站起身，看向沈默，“此地已彻底暴露，跟我走，我知道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沈默看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目光，又看了看气息微弱的苍狼，知道此刻没有更好的选择。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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