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困兽

　　陈玉堂被风雨楼掳走的消息，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京兆尹和五城兵马司接到匿名报案，起初还将信将疑，但派人去陈府外围稍一打听，便证实了陈公子的确“失踪”。尚书之子在京城被绑，这简直是往朝廷脸上狠狠抽了一记耳光！京兆尹吓得魂飞魄散，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更是立刻点齐人马，全城戒严，大肆搜捕，一时间京城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消息不可避免地传入了宫中。皇帝在暖香阁听闻此事，当场摔碎了一只前朝贡品白玉杯，怒斥京兆尹、兵马司无能，并严令暗卫限期破案，救回人质，剿灭匪类。

　　压力，如同泰山压顶，瞬间转移到了沈默和风雨楼身上。

　　风雨楼那个秘密据点内，萧玦脸色铁青。他没想到事情会闹得如此之大，如此之快。他原本打算秘密控制住陈玉堂，撬开他的嘴，拿到藏宝信息后再悄无声息地处理掉，神不知鬼不觉。可现在，全城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这个据点已经成了风暴眼。

　　“楼主，外面到处都是官兵和暗卫的探子，我们这里恐怕已经暴露了！”一个香主焦急地汇报。

　　萧玦眼神阴鸷地盯着被捆得像粽子一样、吓得尿了裤子的陈玉堂。这个纨绔子弟除了哭嚎和求饶，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掏不出来，只知道他爹确实在家里挖过地窖，但具体位置他根本不清楚。

　　“废物！”萧玦一脚将陈玉堂踹翻在地，心中烦躁异常。现在骑虎难下，放人，等于承认绑架，朝廷绝不会善罢甘休；不放人，这里迟早会被围剿。

　　“楼主，为今之计，恐怕要早作决断。”那面色苍白的文士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需立刻转移。至于这个人质……带着是累赘，不如……”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萧玦眉头紧锁，杀心已动。但就这样杀掉，之前的心血岂不是白费？而且，他内心深处，还对那批虚无缥缈的“藏宝”存有一丝幻想。

　　就在这时，一名心腹匆匆而入，递上一封密信：“楼主，刚收到的，从宫里传出的渠道。”

　　萧玦接过信，快速浏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信是苏贵妃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传来的，只有寥寥数语，语气却前所未有的严厉：“事急矣！尔等蠢动，已惊圣听！速断首尾，弃卒保帅，迟则祸及根本！”

　　这封信，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萧玦的犹豫。苏贵妃这是在警告他，皇帝已经注意到了风雨楼，让他立刻杀掉陈玉堂，毁灭证据，撇清关系，否则连她都会被牵连。

　　“弃卒保帅……”萧玦咀嚼着这四个字，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暴戾。他纵横江湖多年，何曾受过这等憋屈？但他也清楚，与朝廷彻底撕破脸的后果，风雨楼还承受不起。

　　“处理掉他，干净点。”萧玦终于下了决心，对文士挥了挥手，语气冰冷，“然后所有人，分批撤离，化整为零，暂时离开京城避风头。”

　　“是！”文士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示意两个手下将哭嚎挣扎的陈玉堂拖了下去。

　　片刻后，后院传来一声短促的闷响，随即恢复了寂静。

　　……

　　暗卫衙署，沈默很快就收到了风雨楼据点异动、以及陈玉堂已被“处理”的消息。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这一切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命令甲组，可以动手了。包围那个据点，反抗者，格杀勿论。”沈默下令，声音平稳，“同时，将我们掌握的、风雨楼与陈望资金往来的一部分证据，以及他们绑架杀害朝廷命官之子的罪行，整理成卷宗，准备呈报陛下。”

　　“是！”

　　暗卫的精锐如同幽灵般从夜色中浮现，将风雨楼的秘密据点围得水泄不通。战斗几乎在瞬间爆发，又很快结束。负隅顽抗的风雨楼骨干被尽数歼灭，那个文士在混战中试图服毒自尽，被暗卫及时阻止，卸掉了下巴。

　　在清理战场时，暗卫在后院新翻动的泥土下，找到了陈玉堂尚有余温的尸体。

　　消息传回，朝野再次哗然。江湖匪类竟敢如此猖獗，绑架并杀害尚书之子，这已经超出了所有官员的心理底线。要求严惩风雨楼、彻底清剿江湖势力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而沈默适时呈上的、部分关于风雨楼与陈望勾结的证据，更是将这股怒火引向了更深的方向。虽然证据尚未直接指向苏贵妃，但陈望倒台，风雨楼受重创，她失去了宫外最重要的两条臂膀，已然成了折翼之鸟，被困在了深宫这座华丽的牢笼之中。

　　长春宫内，苏贵妃听到陈玉堂死讯和风雨楼据点被拔除的消息时，正在对镜梳妆。她的手一抖，价值连城的碧玉簪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镜中的美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那双勾魂摄魄的媚眼里，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惧和绝望。

　　她挥退了所有宫人，独自坐在空旷的宫殿里，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身体微微发抖。

　　弃卒保帅……萧玦弃了陈玉堂这个卒，而她，会不会也成为那个被弃掉的“卒”？

　　皇帝已经很久没有来长春宫了。

　　她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紧紧包裹。

　　困兽犹斗，而她这只被困在黄金牢笼里的兽，下一步，又该如何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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