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北归

　　太后的懿旨如同一道惊雷，正式将沈默推向了帝国权力斗争的风口浪尖。暂代锦衣卫指挥使，意味着他不再仅仅是江南的一把利刃，而是即将执掌整个帝国的特务机构，直面京城那更加凶险的漩涡。

　　押解冯保等重犯及罪证入京，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魏国公徐辉祖亲自调派了五百精锐骑兵，由他的心腹参将统领，负责沿途护卫。沈默则从江南锦衣卫中挑选了韩冲等数十名最为忠诚干练的缇骑，负责看管人犯和证据。

　　临行前，沈默去见了白素心和柳轻衣。

　　白素心伤势已基本痊愈，但眉宇间多了几分挥之不去的忧色。白家虽在此次风波中因她之功得以保全，甚至更受器重，但她深知，前路依旧艰险。

　　“京城不比江南，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尤其是内宫……你万事小心。”白素心看着沈默，轻声嘱咐。她并未多言，但眼中的关切清晰可见。

　　沈默点了点头：“我明白。江南之事，多谢姑娘鼎力相助。”

　　“份内之事。”白素心微微颔首，递过一个绣着白家暗记的香囊，“此物或许关键时刻能有些用处。”

　　沈默接过，入手微沉，知道里面绝非普通香料，郑重收下。

　　柳轻衣站在一旁，默默地为沈默整理着行装，动作细致而专注。她抬起头，眼圈微红，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沈大哥，早去早回。”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简单的五个字。

　　沈默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一丝歉疚。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没有更多的告别，一切尽在不言中。

　　翌日清晨，一支由精锐骑兵和锦衣卫缇骑组成的队伍，押解着数辆密封的囚车和装载着罪证箱笼的马车，悄然离开了金陵，沿着官道，向北疾驰而去。

　　冯保被关在最坚固的一辆囚车内，铁链加身，形容枯槁，早已没了往日的威风。其他重要人犯也分别关押。所有囚车都有专人严密看守，寸步不离。

　　沈默骑着马，行在队伍前列，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旁。他知道，此行绝不会太平。“复兴会”在江南的势力虽遭重创，但其根基在北方，绝不会坐视冯保这些掌握核心机密的人犯被安全押送入京。沿途刺杀、劫囚，几乎是必然之事。

　　果然，队伍离开金陵地界，进入镇江府的第一天夜里，便在驿站外遭到了第一次袭击。

　　数十名黑衣死士如同鬼魅般从黑暗中冒出，直扑囚车所在的位置！他们武功高强，悍不畏死，显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

　　然而，沈默早有防备。护卫骑兵结阵迎敌，锦衣卫缇骑则死死护住囚车，弓弩齐发！

　　沈默更是亲自出手，默刃在夜色中划出冰冷的弧线，每一刀都必取人性命！他如同虎入羊群，所向披靡，转眼间便有十余名黑衣死士毙于其刀下！

　　袭击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来袭的死士便已全军覆没，无一活口。

　　清理战场，发现这些死士身上没有任何标识，武器也是市面上常见的样式，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的死士。

　　沈默面色凝重。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路程，类似的袭击又发生了数次，规模或大或小，手段层出不穷，有时是伪装成山匪拦路，有时是潜入驿站下毒，有时甚至动用军中制式弓弩远程狙击……“复兴会”为了阻止他们，已然无所不用其极。

　　好在沈默警惕性极高，护卫力量也足够强大，加上他自身超群的武力和应变能力，每一次都化险为夷，人犯和证据始终安然无恙。

　　但连续的袭击和高度戒备，也让队伍人困马乏，气氛压抑。

　　这一日，队伍行至山东地界，距离京城已不足千里。天色将晚，前方是一座名为“黑风岭”的险要山隘。山势陡峭，林木茂密，是绝佳的伏击地点。

　　沈默下令队伍在岭前开阔处扎营，暂不通过，同时派出斥候前去查探。

　　斥候回报，岭上并无明显伏兵迹象，但林中鸟雀惊飞，似有异常。

　　沈默沉吟片刻，下令道：“今夜加强戒备，明早天亮再行通过。”

　　是夜，月黑风高。营地周围篝火通明，巡逻士兵往来不绝。沈默亲自带人巡视，不敢有丝毫懈怠。

　　子夜时分，就在万籁俱寂之际，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岭上，而是来自营地内部！

　　数名负责看守囚车的锦衣卫缇骑，突然暴起发难，挥刀砍向身边的同伴！与此同时，几辆装载罪证箱笼的马车旁，也窜出几道黑影，试图点燃马车！

　　内鬼！

　　沈默又惊又怒！他千防万防，却没料到“复兴会”的渗透竟然如此之深，连他精挑细选的锦衣卫中都有对方的人！

　　“拿下内鬼！保护人犯和证据！”沈默厉声大喝，身形如电，直扑那几名试图纵火的黑影！

　　营地瞬间大乱！忠于沈默的缇骑与内鬼厮杀在一起，护卫骑兵也急忙赶来支援！

　　那几名内鬼显然都是死士，见事不可为，立刻服毒自尽，而试图纵火的几人也迅速被沈默斩杀。

　　然而，混乱之中，一道极其迅捷的黑影，如同鬼魅般突破了外围防线，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关押冯保的囚车！那人武功极高，身法诡异，手中一柄细剑如同毒蛇，直刺囚车锁孔！

　　他的目标，不是劫囚，而是灭口！

　　“休想！”

　　沈默早已留意到这道异常的身影，在他出手的瞬间，默刃已然出鞘，后发先至，拦在了细剑之前！

　　“铛！”

　　火星四溅！

　　那黑影一击不中，毫不恋战，身形一晃，便欲遁走！

　　“留下吧！”沈默岂能容他逃脱，刀势如连绵江水，将其死死缠住！

　　两人在囚车旁激战起来！那黑影剑法刁钻狠辣，身法飘忽，竟是沈默生平罕见的高手！一时间，刀光剑影，劲气四溢，周围的士兵竟难以插手！

　　沈默越战越是心惊，此人武功路数，竟与之前在剑池遭遇的那名魁梧剑客有几分相似，但更加诡异难测！难道也是前朝余孽？甚至是“复兴会”中的核心人物？

　　必须留下他！

　　沈默将内力催至极致，默刃发出嗡鸣之声，刀法陡然变得大开大合，充满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那黑影似乎没料到沈默如此悍勇，一时间被逼得有些手忙脚乱。

　　就在沈默一刀劈向其面门，逼得他回剑格挡的刹那——

　　“咻！”

　　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冷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取沈默后心！

　　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

　　沈默腹背受敌，眼看就要被冷箭射中！

　　千钧一发之际，沈默仿佛背后长眼，身体猛地向侧面一拧，那支冷箭擦着他的肋下飞过，带起一溜血花！而他手中的默刃，去势不减，狠狠劈在了那黑影匆忙格挡的细剑上！

　　“咔嚓！”

　　细剑应声而断！

　　那黑影闷哼一声，借着刀剑相交的力道，身形向后急退，如同大鸟般投入漆黑的夜色中，瞬间消失不见！

　　沈默没有去追，肋下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他看了一眼那黑影消失的方向，眼神冰冷。此人武功之高，远超寻常，绝对是“复兴会”的核心骨干！

　　他转身查看冯保的情况。冯保缩在囚车角落，吓得面无人色，但好在并无大碍。

　　清理战场，内鬼已全部伏诛或自尽，试图纵火也被及时阻止，人犯和证据总算有惊无险。

　　经过这一夜的内外袭杀，队伍更是如同惊弓之鸟。

　　沈默知道，不能再耽搁了。越靠近京城，对方的反扑只会更加疯狂。

　　他下令队伍稍作休整，处理伤员，天刚蒙蒙亮，便立刻启程，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了黑风岭。

　　接下来的路程，沈默不再有任何停留，日夜兼程，遇城不入，遇驿不歇，所有补给都在路上解决。护卫的士兵和缇骑们也深知责任重大，咬牙坚持。

　　数日后，当那巍峨连绵的京城城墙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时，整个队伍都松了一口气。

　　终于……到了。

　　沈默骑在马上，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巨大城池，心中却没有丝毫放松。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从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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