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将倾

　　王坚的八百里加急如同石沉大海，京城方向毫无回应。这反常的寂静，像一块不断收紧的巨石，压得王坚父子几乎喘不过气。搜捕“细作”的行动持续了三天，将朔风城搅得天翻地覆，却连呼衍拓的影子都没找到，反而激起了更大的民怨。

　　胡四海坐不住了。隆昌号外松内紧，生意近乎停滞，所有伙计都被发动起来，像梳子一样梳理着城内的每一个角落，同样一无所获。那批神秘人和呼衍拓，仿佛真的凭空蒸发了。

　　更让胡四海心惊肉跳的是，黑狼部那边传来了措辞极其严厉的质问。呼衍拓是黑狼部大酋长最宠爱的小儿子，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同交易的军械一同消失，黑狼部大酋长呼衍灼暴怒，勒令王坚必须在十日内给出交代，并交付双倍的军械作为补偿，否则便将派大军踏平朔风城，并将王家与楚国边将勾结走私的事情公之于众！

　　压力，从内部和外部同时挤压过来，王坚感觉自己快要被挤碎了。

　　“父亲！不能再等了！”王啸闯进书房，眼睛布满血丝，“京城没有消息，呼衍拓找不到，黑狼部那边又催得紧！那个沈默，肯定是他搞的鬼！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王坚脸色灰败，坐在太师椅上，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他何尝不想除掉沈默？但对方是钦差，在没有确凿证据和京城指令的情况下，擅杀钦差，形同谋反！

　　“杀了他，然后呢？”王坚声音沙哑，“谁来抵挡黑狼部的铁骑？指望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废物吗？”他指了指窗外那些有气无力巡逻的士兵。

　　王啸语塞。

　　“胡四海那边……还能凑出多少货？”王坚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上次被劫了一批，库里的存货不多了。而且风声这么紧，从内地运货的渠道也断了……”王啸为难道。

　　“凑！让他想办法凑！”王坚猛地一拍桌子，眼中是穷途末路的疯狂，“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次！只要把这批货交给黑狼部，暂时稳住他们，我们就有时间想办法找到呼衍拓，或者……干脆弃了这朔风城，带着钱财南下！”

　　王啸被父亲话中透露出的弃城之意惊呆了：“父亲！这……”

　　“快去！”王坚厉声喝道。

　　王啸不敢再多言，匆匆离去。

　　王坚瘫坐在椅子上，望着屋顶华丽的藻井，眼中一片死灰。他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绝路。走私军械，通敌叛国，无论哪一条，都足够他王家满门抄斩。现在，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希望能用最后一批军械，换来一线生机。

　　……

　　驿馆内，沈默将一切动向尽收眼底。

　　“王坚让胡四海凑集军械，准备再次与黑狼部交易。”苍狼汇报，“时间定在三天后的子时，地点换到了野狐岭的一处废弃矿坑。”

　　“狗急跳墙了。”沈默语气冰冷，“这次，他们插翅难飞。”

　　“大人，我们是否提前布置？”

　　“不，”沈默摇头，“王坚现在如同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就可能取消交易。让他们把货集结起来，我们人赃并获。”

　　他沉吟片刻，又道：“让我们在军中的人，开始行动。将王坚父子克扣军饷、倒卖军械、欲弃城而逃的消息，悄悄散播出去。尤其是那些受过欺压、心怀不满的低级军官和士兵。”

　　苍狼眼睛一亮：“大人是要……激起兵变？”

　　“墙倒众人推。”沈默淡淡道，“王坚这座大厦将倾，我们需要做的，只是轻轻推他一把。”

　　“属下明白！”

　　暗卫的行动无声无息，却精准致命。关于王坚父子种种劣迹和弃城计划的消息，如同病毒般在朔风城的军营中悄然蔓延。本就积压已久的怨气，被这一点火星彻底点燃。

　　士兵们窃窃私语，军官们眼神闪烁，一股压抑的、危险的暗流在军营中涌动。

　　第三天，黄昏。

　　胡四海终于勉强凑齐了一批军械，数量和质量都远不如前，但也足以装备一支数百人的军队。这些军械被秘密装车，隐藏在运送皮毛的商队中，由王啸亲自率领两百名最信任的亲兵押送，趁着夜色，悄悄出了北门，直奔野狐岭。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出城的同时，几名低级军官聚集在军营的一个角落里，眼神决绝。

　　“弟兄们都听到了吧？王坚那老狗，要把咱们最后保命的家伙都卖给蛮子，然后自己带着钱跑路！”一个脸上带疤的校尉压低声音，咬牙切齿。

　　“妈的！克扣咱们的军饷，让咱们饿着肚子守城，他们倒好，吃香喝辣，还把刀箭送给蛮子来杀咱们！”另一个队正一拳砸在墙上。

　　“不能让他们得逞！”疤脸校尉眼中闪过狠色，“王啸带走了大部分亲兵，城里空虚！咱们干脆反了他娘的！拿下王坚，打开府库，分了钱财粮草，据城固守！”

　　“对！反了！”

　　“与其被蛮子杀死，或者饿死，不如拼一把！”

　　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很快，越来越多的士兵和低级军官被煽动起来，他们拿起简陋的武器，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向镇北将军府！

　　将军府的守卫试图抵抗，但面对潮水般涌来的、双眼赤红的士兵，他们的抵抗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府门被撞开，士兵们怒吼着冲了进去，见人就砍，见东西就抢。

　　王坚正在书房中焦急地等待着王啸的消息，听到外面的喊杀声，顿时面如土色。他刚想召集亲卫，书房门就被猛地撞开，几名浑身是血的军官冲了进来，眼神凶狠地盯着他。

　　“王坚！你的死期到了！”

　　王坚拔出佩剑，还想做困兽之斗，但那疤脸校尉动作更快，一刀劈飞了他的长剑，另一刀直接捅进了他的小腹！

　　王坚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没入身体的刀锋，张了张嘴，鲜血涌出，噗通一声栽倒在地，这位镇守北疆多年的镇北将军，最终死在了自己麾下士兵的刀下。

　　将军府瞬间陷入了彻底的混乱和掠夺之中。

　　……

　　几乎在兵变发生的同时，野狐岭废弃矿坑。

　　王啸正紧张地与黑狼部的代表进行着交易。这一次，黑狼部来的是一名千夫长，态度极其傲慢，对王啸提供的军械百般挑剔，压价极狠。

　　王啸心中憋屈，却不敢发作，只想尽快完成交易，拿到钱，然后回去与父亲汇合，准备南逃。

　　就在双方即将钱货两讫的瞬间，矿坑四周突然亮起无数火把！

　　沈默的身影出现在火光中，身后是数十名杀气腾腾的暗卫，以及……被两名暗卫押着，面色惨白的呼衍拓！

　　“王都尉，别来无恙？”沈默的声音在寂静的矿坑中回荡，冰冷刺骨。

　　王啸看到呼衍拓的瞬间，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都僵住了。黑狼部的千夫长也脸色大变，厉声喝问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沈默冷笑一声，目光扫过那些装满军械的马车，“王啸，你父子二人，身为边军大将，不思报国，反而勾结蛮族，走私军械，通敌叛国！人赃并获，还有何话说？”

　　王啸浑身发抖，猛地拔出腰刀，嘶吼道：“沈默！我跟你拼了！”

　　他身后的亲兵也纷纷拔刀。

　　但不等他们动手，四周高地上，弓弦震动，无数弩箭如同飞蝗般射下！王啸的亲兵瞬间倒下一片！

　　与此同时，矿坑外传来震天的喊杀声，留守在外的黑狼部武士也遭到了暗卫和部分反正边军的伏击，陷入重围。

　　战斗毫无悬念。王啸被苍狼一刀劈翻在地，生擒活捉。那名黑狼部千夫长试图反抗，被沈默一刀斩首。剩下的黑狼武士和王啸亲兵，很快就被剿灭殆尽。

　　沈默走到被捆成粽子、面如死灰的王啸面前，又看了看旁边瑟瑟发抖的呼衍拓。

　　“押回去。”他淡淡下令。

　　野狐岭的交易，以王啸的被捕和黑狼部使者的全军覆没而告终。而朔风城内，王坚的统治，也随着他的死亡和兵变的爆发，彻底崩塌。
　　http://www.hlys.cc/56109/26.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hlys.cc。翰龙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hly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