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暗流汹涌

　　回到别院时已是后半夜，但四人毫无睡意。

　　书房内，油灯将四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蓁离将《万知简》放在桌上，将在太学书阁的经历详细讲述了一遍，唯独隐去了守书人最后的警告——关于要小心身边人的那句话。

　　并非她不信任同伴，而是这个警告太过沉重。在没有确凿证据前，她不愿因猜疑破坏彼此间的信任。

　　“幽冥意志的代言人？”赵天翊眉头紧锁，“周文昌果然和幽冥有关。但他只是一个兵部尚书，按理说接触不到那么深层的秘密……”

　　“除非他早就被渗透了。”白子轩接口道，“或者，他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周文昌。”

　　这句话让气氛骤然凝重。

　　胡青岚倒吸一口凉气：“子轩兄的意思是……夺舍？”

　　“不是没有可能。”白子轩分析道，“幽冥意志最擅长的就是侵蚀和控制。蚀源用暴力侵蚀，幽冥则用诡计操控。如果周文昌早已被幽冥控制，那他在朝中的一切行为就都说得通了——阻挠和平协议，破坏殿下寻找德器，都是在为幽冥复苏铺路。”

　　蓁离沉思片刻，从怀中取出那枚九尾令。令牌上第五个图案——一枚古朴的印章，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第五件德器，信德之器，已经有了感应。”她指着印章图案，“按照《万知简》上所说，信德主诚，与承诺、契约、信任有关。它可能在某处见证过无数誓言的地方，或者由某个极重信诺的人保管。”

　　赵天翊眼睛一亮：“见证誓言的地方……京城中有几处着名的盟誓之地：天坛是祭祀天地之所，太庙是祭祖宣誓之地，还有‘誓剑台’，那是开国皇帝与功臣盟誓之处。”

　　“誓剑台？”蓁离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

　　“那是京城西郊的一处古迹。”白子轩解释道，“相传开国皇帝在此以剑指天，与二十八位开国功臣立下‘同生共死，永不相负’的誓言。后来每位皇帝登基，都会去誓剑台祭拜，以示不忘先祖之誓。”

　　“但誓剑台早已荒废多年。”赵天翊补充，“自前朝起，那里就少有人去。据说是因为发生过一些怪事……”

　　“什么怪事？”胡青岚好奇地问。

　　赵天翊压低声音：“传说誓剑台周围常有冤魂徘徊，凡是违背誓言的人靠近，都会听到当年的誓词在耳边回响，最终心神崩溃。几十年前有位大臣私下贩卖军粮，事发后逃到誓剑台想寻求庇护，结果第二天被人发现时，他已经疯了，嘴里不停念着‘我违背了誓言，我该死’。”

　　蓁离若有所思：“誓言的回响……这倒很符合信德之力的特性。也许誓剑台中真的藏着信德之器。”

　　“但那里很危险。”白子轩提醒，“殿下，幽冥意志既然知道我们在集齐德器，必定会在下一处地点设伏。誓剑台荒郊野外，正是埋伏的好地方。”

　　“我知道。”蓁离点头，“所以这次我们得更加小心。天翊，你能不能弄到誓剑台的详细地图和周边地形图？”

　　“可以，兵部有存档，我明天就去取。”

　　“青岚，你暗中调查周文昌最近的行踪，特别是他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或事物。”

　　“是，殿下。”

　　“子轩，你去太学附近暗中观察，看看那个少年守书人是否真的只是守书人。我总觉得……他没那么简单。”

　　白子轩领命：“明白。”

　　布置完任务，蓁离看向桌上的《万知简》。竹简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仿佛在诱惑她打开。

　　“殿下想使用它？”赵天翊注意到她的目光。

　　“暂时不。”蓁离摇头，“守书人说每次使用都要付出代价，而且答案需要自己领悟。在真正需要之前，我不会轻易动用。”

　　她将竹简收起，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李相那边情况如何？闭门思过三个月，恐怕朝中局势会有变化。”

　　赵天翊神色凝重：“这正是我担心的。李相虽然被罚，但陛下还是信任他的。问题是，李相不在朝中这三个月，周文昌肯定会趁机安插自己的人手。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听说，周文昌最近频繁接触禁军统领和几位边关将领。”赵天翊压低声音，“他似乎在密谋什么大事。”

　　蓁离心中一凛。兵部尚书接触将领本属正常，但如果是秘密接触，那就值得警惕了。

　　“能打听到具体内容吗？”

　　“很难。周文昌做事很小心，所有会面都在密室进行，连茶水都由心腹准备，不留任何把柄。”赵天翊叹道，“不过我会继续调查。”

　　四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直到东方泛白才各自回房休息。

　　蓁离回到自己房间，却没有立刻入睡。她盘膝坐在床上，运转三德之力，试图感应第五件德器的具体位置。

　　仁德之力如春风般扩散，义德之力如天平般平衡，礼德之力如钟声般回荡。三股力量交织，在京城范围内搜索着与信德共鸣的气息。

　　渐渐地，她“看到”了——

　　西郊，一片荒凉的古台上，插着一柄生锈的铁剑。剑身半没入石中，周围散落着残破的石碑。古台上空，无数透明的影子在游荡，那是历代在此立誓之人的残念。

　　而在铁剑下方三丈深处，一枚青铜印章正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印章上刻着一个古老的“信”字，四周环绕着誓言的符文。

　　“找到了……”蓁离睁开眼睛，额上已满是细汗。

　　这种大范围的感应极其耗费心力，但值得。她不仅确认了信德之器的位置，还“看”清了誓剑台周围的布局。

　　那里确实有埋伏。

　　不是人，而是某种阵法。古台周围的地面下，埋着七根黑色的石柱，形成一种阴毒的困杀阵。一旦有人触动信德之器，阵法就会启动，将闯入者困死在其中。

　　“幽冥的手笔……”蓁离冷笑。

　　对方果然在那里设了陷阱。但这反而证明，信德之器确实在誓剑台。

　　她需要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既要取得德器，又要避开甚至破坏那个阵法。

　　想到这里，她再次闭上眼睛，这次不是感应，而是推演。用智德之力辅助思考，模拟各种可能的情况和应对方案。

　　窗外，天色渐亮。

　　新的一天，新的较量即将开始。

　　---

　　同一时间，周府密室。

　　周文昌面前站着三个黑衣人，都戴着面具，气息阴冷。

　　“主上有令，誓剑台之局必须成功。”为首的黑衣人声音沙哑，“那个妖族王储已经得到四件德器，不能再让她继续下去了。”

　　“属下明白。”周文昌躬身道，“阵法已经布下，只要她触动信德之器，就会被困在其中。届时……”

　　“届时你们就进去，取走她身上的四件德器。”黑衣人打断他，“记住，要活的。主上需要她的血脉来解开最终封印。”

　　周文昌眼中闪过一丝贪婪：“那四件德器……”

　　“德器归主上，但你会有其他奖赏。”黑衣人冷冷道，“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

　　“是，是。”周文昌连忙低头。

　　黑衣人递给他一个黑色木盒：“这是‘锁魂钉’，如果她反抗，就用这个钉住她的眉心、心口和丹田。但记住，不能伤她性命。”

　　周文昌接过木盒，入手冰凉刺骨。

　　“还有一件事。”另一个黑衣人开口，“主上得到消息，三皇子赵天佑最近和王储走得很近。这个人……需要留意。”

　　“三皇子？”周文昌皱眉，“他一向不涉党争，只关心学问和民生，应该不足为虑。”

　　“不要小看任何人。”为首的黑衣人警告，“赵天佑能在几个皇子中独善其身，必有过人之处。主上怀疑，他可能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

　　周文昌心中一凛：“属下会派人监视。”

　　“记住，誓剑台之局是关键。成功了，主上大业可成；失败了……”黑衣人没有说完，但话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三人化作黑烟消散，密室中只剩周文昌一人。

　　他打开木盒，里面是三枚漆黑的骨钉，钉身上刻满了扭曲的符文，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锁魂钉……传说中能封印一切生灵魂魄的邪物。”周文昌喃喃自语，“主上连这个都拿出来了，看来是志在必得。”

　　他将木盒小心收好，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这么多年来，他替幽冥意志做事，得到了权力、财富，但也付出了代价——他的儿子在十年前突然暴毙，妻子随后疯癫。幽冥使者说这是“必要的代价”，为了更伟大的目标。

　　有时候他会想，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但很快，他就将这个念头压下。已经走到这一步，没有回头路了。

　　---

　　次日清晨，蓁离刚用过早膳，赵天翊就带来了誓剑台的详细地图。

　　“这是兵部存档的原始地图，还有近五十年来地形变化的记录。”他将一卷厚厚的图纸铺在桌上，“誓剑台位于西郊三十里处的‘断魂崖’上，三面悬崖，只有一条小路可以上山，易守难攻。”

　　蓁离仔细查看地图。誓剑台所在的山崖确实险要，周围地形复杂，适合埋伏。

　　“阵法可能布置在这几个位置。”她指着地图上的几处标记，“按照我昨晚的感应，七根阵柱分别埋在这七个方位，形成一个‘七星困杀阵’。这种阵法需要有人主持才能发挥最大威力，所以周文昌的人一定会在附近埋伏。”

　　白子轩皱眉：“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不只是阵法，还有埋伏的人手。”

　　“是的。”蓁离点头，“但这也是我们的机会。如果我们能反过来利用这个陷阱……”

　　她在地图上画了几条线：“青岚，你擅长隐匿和侦查，提前一天潜入周围，摸清对方的人数和位置。不要打草惊蛇，只需要收集情报。”

　　“是！”

　　“子轩，你准备一些破阵的法器和符箓。七星困杀阵虽然厉害，但有弱点——七根阵柱必须同时运转才能形成完美闭环。如果我们能提前破坏其中一根，阵法就会出现漏洞。”

　　“明白，我这就去准备。”

　　“天翊，你负责策应。一旦我们进入誓剑台，你带人在外围警戒，防止有第二批埋伏。同时，准备好撤离路线。”

　　赵天翊点头：“放心，交给我。”

　　“那我呢？”一个温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众人转头，只见三皇子赵天佑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面带微笑。

　　“三殿下？”蓁离起身行礼，“您怎么来了？”

　　“听说王储最近在寻访古迹，本王对京城周边的古迹略知一二，或许能帮上忙。”赵天佑走进书房，目光扫过桌上的地图，“誓剑台……那可是个危险的地方。”

　　蓁离与赵天翊交换了一个眼神。三皇子突然来访，是巧合还是有意？

　　“殿下说笑了，我们只是研究地图而已。”蓁离不动声色地收起地图。

　　赵天佑也不戳破，只是微笑道：“王储不必紧张。本王今日来，其实是想提醒王储一件事。”

　　“什么事？”

　　“周文昌最近动作频频。”赵天佑压低声音，“他不仅接触将领，还在暗中调动一支私兵，人数约三百，都是精锐。这支私兵三日前离开了京城，去向不明。”

　　蓁离心中一震：“三殿下如何得知？”

　　“本王虽然不理朝政，但毕竟是个皇子，总有些耳目。”赵天佑淡淡道，“这支私兵的去向，据本王推测，很可能是西郊某个地方。”

　　誓剑台就在西郊！

　　“三殿下为何要告诉我这些？”蓁离直视赵天佑的眼睛。

　　赵天佑坦然回视：“因为本王相信，王储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北疆和平。而有些人，不希望看到和平。”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周文昌背后有一股黑暗势力，这点本王早就察觉。但对方隐藏太深，一直抓不到把柄。王储的出现，让他们露出了马脚。所以……本王愿意帮忙。”

　　蓁离沉默片刻：“三殿下想要什么？”

　　“很简单。”赵天佑正色道，“如果王储真的能净化邪神意志，终结北疆的灾祸，本王希望你能承诺一件事——无论将来发生什么，都要保证人族和妖族的和平。”

　　这个要求出乎意料的简单，也出乎意料的重。

　　“我答应。”蓁离郑重道，“这就是我一直以来的目标。”

　　“好。”赵天佑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这是本王的信物，持此玉佩可以调动本王在城西的一处别院的人手。如果你们在誓剑台遇到危险，可以退往那里，那里有密道通往城内。”

　　蓁离接过玉佩，入手温润，正面刻着“天佑”二字，背面是一个复杂的皇家徽记。

　　“多谢三殿下。”

　　“不必谢，我们各取所需。”赵天佑起身，“另外，提醒王储一句：誓剑台的誓言残念很危险，不要轻易立誓，也不要轻易相信在那里听到的任何承诺。”

　　说完，他拱手告辞，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这个人……”胡青岚看着赵天佑离去的方向，“到底是敌是友？”

　　“现在还说不清。”蓁离摩挲着手中的玉佩，“但至少目前，他给了我们重要的情报和帮助。”

　　赵天翊却皱眉：“殿下，防人之心不可无。三皇子突然示好，未必没有自己的算计。”

　　“我知道。”蓁离将玉佩收起，“所以他的帮助我们会用，但也会保持警惕。现在最重要的是誓剑台之行。青岚，你今晚就出发，提前侦查。子轩，加快准备破阵法器。天翊，你重新规划撤离路线，把三皇子提供的别院也考虑进去。”

　　“是！”

　　三人领命而去。

　　蓁离独自留在书房，看着西窗外的天空。阳光正好，但她知道，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誓剑台，信德之器。

　　这将是获得第五德的关键一战，也可能是幽冥意志精心布置的杀局。

　　她轻轻抚摸腰间的九尾令，令牌上的印章图案光芒更盛了，仿佛在催促她前行。

　　“信德主诚……”蓁离喃喃自语，“可是在这充满谎言和算计的世界里，真正的诚信，又在哪里呢？”

　　她想起守书人的警告，想起三皇子复杂的眼神，想起身边同伴们各自的心思。，

　　信任，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也最危险的东西。

　　而她现在要寻找的，偏偏就是象征信任的德器。

　　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但讽刺归讽刺，路还要继续走下去。

　　蓁离闭上眼睛，开始调整状态。接下来的战斗，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凶险。

　　因为她要面对的，不仅是幽冥的陷阱，还有人心的迷雾。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那影子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晃动，但当她转头去看时，又什么都没有。

　　只是错觉吗？

　　蓁离不知道。

　　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悄然盯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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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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