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幽冥之手

　　那只从地缝中伸出的黑色手掌，足有磨盘大小，通体漆黑如墨，表面覆盖着密密麻麻的诡异符文。五指张开时，每一根手指的关节处都长着一只猩红的眼睛，此刻正缓缓转动，贪婪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退后！”赵天佑大喝一声，四名暗卫立刻护在他身前。

　　蓁离紧握信德印章，感受到印章中传来的阵阵暖流，那力量与幽冥的阴冷气息形成鲜明对抗。她迅速后退，与赵天翊等人汇合。

　　“周文昌疯了！他在用自己的生命献祭！”白子轩盯着倒在地上的周文昌，只见他浑身皮肤开始干裂，鲜血从裂缝中涌出，却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全部流向那只黑色手掌。

　　“主上……赐我永生……”周文昌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中却闪烁着疯狂的喜悦，“我能感受到……伟大的力量……”

　　黑色手掌已经完全伸出地面，紧接着是第二只手掌。两只手掌扒住地缝边缘，用力一撑——一个庞大的黑色头颅缓缓升起。

　　那是一个没有五官的头颅，整个面部只有一张不断开合的巨口，口中是无尽的黑暗。头颅顶端，无数细小的触须蠕动着，每根触须末端都有一只微小的眼睛。

　　“幽冥分身……”赵天翊倒吸一口冷气，“周文昌用誓剑台千百年积累的誓言残念为祭品，强行召唤了幽冥的部分意志降临！”

　　“必须阻止它完全降临！”蓁离咬牙道，“一旦它完全现身，这片区域都会被幽冥之力污染！”

　　“怎么阻止？”胡青岚握紧短剑，声音发颤，“这怪物……太可怕了。”

　　确实可怕。仅仅是部分降临，那股威压就让所有人都喘不过气。空气变得粘稠冰冷，四周的光线仿佛被吞噬，只剩下幽冥身上散发出的幽暗微光。

　　黑色头颅上的巨口张开，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声音，那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嘶鸣。

　　“信……德……”

　　它“看”向蓁离手中的印章，无数触须同时指向她。

　　“交出……德器……”

　　话音未落，数根触须猛地伸长，如黑色闪电般射向蓁离。

　　“小心！”赵天翊长枪一横，枪尖绽放金光，截断了两根触须。但更多的触须绕过他，继续扑向目标。

　　蓁离运转信德之力，印章光芒大盛，在她身前形成一道白色光幕。触须撞在光幕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被逼退回去。

　　幽冥发出愤怒的嘶鸣，整个身躯开始挣扎着要从地缝中爬出。地面震动更加剧烈，裂缝向四周蔓延，誓剑台边缘的石碑纷纷倒塌。

　　“它的本体还在幽冥界，这只是投影！”白子轩忽然喊道，“只要切断它与这个世界的连接，就能把它送回去！”

　　“怎么切断？”赵天佑问。

　　“献祭仪式！周文昌就是连接点，他在用生命维持这个通道！”白子轩指向周文昌，只见他身上的血流速度越来越快，整个人已经干瘪得如同骷髅，但眼睛还死死盯着幽冥，口中念念有词。

　　赵天佑眼神一凛，对暗卫下令：“杀了周文昌！”

　　一名暗卫身形一闪，长剑直刺周文昌的心脏。但就在剑尖即将刺中的瞬间，一根黑色触须突然从地面钻出，缠住了暗卫的脚踝，将他猛地拽倒在地。

　　幽冥头颅转向暗卫，巨口张开，一股黑色气流喷出。暗卫惨叫一声，整个人被黑气笼罩，皮肤迅速变成青黑色，眼神变得空洞。

　　他被幽冥之力控制了！

　　“阿三！”赵天佑惊呼。

　　被控制的暗卫转身扑向同伴，动作僵硬却力大无穷。另外三名暗卫措手不及，只能勉强抵挡。

　　“它还会控制活人！”胡青岚惊骇道。

　　蓁离见状，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她将信德印章按在心口，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承诺之力，然后做了一个决定。

　　“掩护我！”她对赵天翊等人喊道，“我要靠近周文昌！”

　　“太危险了！”赵天翊想阻止，但蓁离已经冲了出去。

　　她将五德之力全部运转——仁德的翠绿光芒护体，义德的金色光芒加持力量，礼德的钟形虚影守护心神，智德的蓝色微光增强感知，信德的白色光华凝聚于剑尖。

　　五色光芒交织，在她周身形成一层绚丽的光甲。触须再次袭来，撞在光甲上，纷纷被弹开。

　　幽冥似乎被激怒了，更多的触须从地下钻出，同时，它开始吟唱一种古老而邪恶的咒文。随着咒文响起，那些原本被定身符制服的暗哨和私兵，竟然一个个爬了起来！

　　他们的眼睛变成漆黑一片，嘴角流着涎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向蓁离等人扑来。

　　“它把死人也控制了！”白子轩脸色惨白。

　　局势急转直下。原本已经结束的战斗，因为幽冥的降临而变成了更加恐怖的噩梦。活人、死人、傀儡，近百个被控制的敌人从四面八方涌来。

　　赵天佑的暗卫们陷入苦战，他们既要对付被控制的同伴，又要抵挡其他敌人。一名暗卫不慎被咬中手臂，伤口立刻发黑，眼神也开始涣散。

　　“不能受伤！伤口会感染幽冥之力！”赵天佑大喊。

　　但已经晚了。又有两名暗卫被咬中，转瞬间就被控制，反身攻击自己的同伴。

　　赵天翊、白子轩、胡青岚三人背靠背，拼死抵抗。但敌人的数量实在太多，而且不怕死不怕痛，三人渐渐被逼入绝境。

　　蓁离已经冲到周文昌附近。此刻的周文昌只剩下一层皮包骨头，但生命力却异常顽强，胸口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还在维持献祭仪式。

　　“周文昌，停下来！”蓁离一剑劈开两根触须，对着周文昌喊道，“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周文昌缓缓转头，他的眼球已经浑浊，却还能看到一丝神智：“王储……你永远不懂……主上的伟大……它能赐予永生……”

　　“这不是永生，这是变成怪物！”蓁离怒道，“你儿子和妻子的死，很可能就是幽冥的阴谋！它在利用你！”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周文昌心中某根弦。他的眼神出现一瞬间的清明：“儿子……妻子……”

　　但下一秒，幽冥的嘶鸣声加大，周文昌的表情又变得狂热：“不！主上答应过我……只要完成这次任务……就让他们复活……”

　　“复活？”蓁离冷笑，“幽冥只会把死人变成傀儡，那不是复活，那是亵渎！”

　　她的话像一把刀，刺入周文昌的内心。这些年，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每次怀疑，都会被幽冥使者用更美好的承诺安抚。

　　但现在，看着那些被控制的活人和死人，看着他们空洞的眼神和扭曲的动作，周文昌心中第一次产生了真正的动摇。

　　也许……自己真的错了？

　　就在这时，幽冥的巨口突然对准周文昌，一股更强的黑气喷涌而出。周文昌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仿佛要破体而出。

　　“不……主上……你说过不会……”周文昌惊恐地瞪大眼睛。

　　但幽冥没有停止。黑气完全笼罩了他，周文昌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几息之后，黑气散去，原地站起来的，已经是一个浑身漆黑、长满触须的怪物。

　　周文昌，彻底被幽冥吞噬了。

　　蓁离心一沉。献祭者被吞噬，意味着幽冥与这个世界的连接更加稳固。她抬头看去，幽冥的大半个身躯已经爬出地缝，那是一个臃肿的、长满触须和眼睛的怪物，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必须速战速决！”蓁离咬牙，转身冲向幽冥的本体。

　　但幽冥已经准备好了迎接她。数十根触须同时刺来，每一根都带着腐蚀性的黑气。蓁离左冲右突，光甲在触须的攻击下开始出现裂痕。

　　另一边，赵天翊三人已经岌岌可危。胡青岚手臂受伤，鲜血直流；白子轩的符箓几乎用尽；赵天翊的长枪被两个被控制的暗卫死死抓住，一时挣脱不得。

　　“殿下，快走！”赵天翊大喊，“不要管我们！”

　　蓁离怎么可能丢下同伴？但她此刻也自身难保。幽冥的力量远超她的想象，五德之力虽然能克制它，但她的修为还不足以完全发挥五德的力量。

　　难道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蓁离怀中的《万知简》突然发热。

　　她心中一动，取出竹简。竹简上的上古神文自动亮起，在她脑海中翻译出一段信息：

　　“幽冥意志，无形无相，善控人心。其弱点在于‘信’——它本身无法产生真正的信任，故而也最忌惮真正的信诺之力。以信德之器为引，五德合一，可破其虚妄。”

　　代价是什么？蓁离下意识地想。但此刻已经顾不上代价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信德印章高高举起，同时运转全部五德之力。

　　仁德玉佩翠光大盛，在她左侧形成一片生机盎然的虚影。

　　义德天平金光闪耀，在右侧形成金色天平虚影。

　　礼德之钟悬浮头顶，钟声庄严。

　　智德之简展开，蓝色符文环绕。

　　信德印章居中，白色光芒最盛。

　　五德之力，第一次真正合一！

　　五色光芒交织旋转，最终汇聚成一束纯净的白光，直射幽冥。

　　幽冥发出痛苦的嘶鸣，它的身体在白光照射下开始蒸发。那些触须、眼睛、巨口，都在白光中化为黑烟。

　　但幽冥不甘心失败。它集中全部力量，对着蓁离喷出一股浓缩到极致的黑气。那黑气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人脸，都是在漫长岁月中被它吞噬的灵魂。

　　白光与黑气在空中对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整个断魂崖都在颤抖，山石滚落，誓剑台彻底崩塌。

　　蓁离感到五内俱焚，五德之力的消耗远超她的承受极限。她的七窍开始渗血，视线变得模糊，意识也逐渐涣散。

　　不能倒下……她咬牙坚持。倒下就全完了，同伴们都会死，幽冥会完全降临……

　　但她的力量真的快耗尽了。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按在她背上，一股精纯的灵力涌入体内。

　　是赵天佑！

　　“王储，本王助你一臂之力！”赵天佑将自己的灵力毫无保留地输送给蓁离，“虽然比不上德之力，但希望能帮上忙！”

　　紧接着，赵天翊、白子轩、胡青岚也冲了过来，四人将手搭在蓁离肩上，将残余的灵力全部输送给她。

　　“殿下，我们与你同在！”

　　“坚持住！”

　　“一定能赢！”

　　同伴们的信任和支持，化作最纯粹的力量。蓁离感到信德印章光芒更盛，那白色光束瞬间暴涨，彻底压过了黑气。

　　幽冥发出最后的惨叫，整个身躯在白光中崩解。那些被控制的活人和死人，纷纷倒地，身上的黑气消散，恢复了原状——虽然很多已经死亡，但至少没有被继续亵渎。

　　当最后一缕黑烟消散时，白光也渐渐熄灭。

　　蓁离身体一软，向后倒去。赵天翊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殿下！你怎么样？”

　　蓁离虚弱地睁开眼睛，看到同伴们关切的脸，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赢了……我们赢了……”

　　话音未落，她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蓁离在一阵颠簸中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里，身上盖着柔软的毛毯。马车的装饰很朴素，但用料讲究，显然是贵族所用。

　　“殿下醒了！”胡青岚惊喜的声音传来。

　　蓁离挣扎着坐起，发现自己还在西郊，但已经远离断魂崖。马车停在一条小溪边，赵天翊、白子轩、赵天佑等人都在。

　　“这是哪里？”她问。

　　“三殿下的别院附近。”赵天翊递过一碗温水，“殿下昏迷了两个时辰。幽冥已经彻底消散，但誓剑台也毁了。”

　　蓁离接过水碗，小口喝着。她的身体还很虚弱，五德之力几乎耗尽，需要时间恢复。

　　“周文昌呢？”她问。

　　“死了。”赵天佑走过来，神情复杂，“被幽冥吞噬，尸骨无存。不过他死前似乎恢复了部分神智，眼神中有悔恨。”

　　蓁离沉默。周文昌是咎由自取，但也是幽冥的受害者。如果没有幽冥的诱惑和操控，他或许不会走到这一步。

　　“这次多亏三殿下相助。”她看向赵天佑，真诚地说，“如果没有殿下的暗卫和最后的灵力支援，我们可能已经死了。”

　　赵天佑摇头：“是王储的五德之力克制了幽冥。本王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此事还没完。周文昌虽然死了，但幽冥的势力还在。而且，他在朝中的党羽不少，必须一一清除。”

　　“这正是本王接下来要做的事。”赵天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借着这次机会，彻底清扫朝中的幽冥势力。王储可以安心寻找剩下的两件德器。”

　　蓁离点头：“第六件德器——勇德之器，我已有感应。它应该在某处战场遗迹，或者与某位英雄有关。”

　　“勇德主刚，象征勇气和力量。”白子轩接口，“京城附近最大的战场遗迹，是‘铁血原’，百年前人族与妖族大战的最终战场。”

　　铁血原……蓁离听说过那个地方。据说那里战死的将士超过十万，怨气冲天，至今无人敢在夜晚靠近。

　　“看来下一站是铁血原了。”她轻声道。

　　但这次，她必须更加小心。幽冥已经知道她的行动模式，下一次的陷阱只会更加凶险。

　　“在去铁血原之前，殿下需要好好休养。”赵天翊说，“五德之力消耗太大，至少要恢复半个月。”

　　“半个月太长了。”蓁离摇头，“幽冥不会给我们那么多时间。而且，我感觉到勇德之器的气息有些不稳，可能正在被什么力量干扰。”

　　“什么？”众人一惊。

　　“幽冥可能已经对勇德之器下手了。”蓁离神色凝重，“我们必须尽快行动。”

　　赵天佑沉吟片刻：“这样吧，王储先在别院休养三天。本王利用这三天时间，调动人手调查铁血原的情况。三天后，无论恢复多少，我们都要出发。”

　　这是个折中的方案。蓁离虽然心急，但也知道以现在的状态去铁血原，无异于送死。

　　“好，那就三天。”

　　马车继续前行，很快抵达赵天佑在西郊的别院。这是一座隐蔽在山谷中的庄园，四周有阵法守护，非常安全。

　　安顿下来后，蓁离独自在房间中调息。五德之力缓缓恢复，眉心处，五个印记依次亮起：树叶、天平、钟、书卷、印章。

　　还差两个——勇德与和德。

　　她取出九尾令，令牌上第六个图案是一柄战斧，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红光，但光芒时明时暗，确实不稳定。

　　“勇德之器，你到底遇到了什么……”蓁离喃喃自语。

　　窗外，夜色深沉。

　　而在遥远的铁血原，地底深处，一柄染血的战斧正在某个祭坛上颤动。祭坛周围，七个黑袍人正在举行某种仪式，黑色的符文爬满战斧，试图将其污染。

　　其中一个黑袍人抬起头，露出兜帽下苍白的脸——如果蓁离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张脸与太学书阁中的少年守书人，有七分相似。

　　“快了……”黑袍人低笑，“等勇德之器被污染，七德就永远无法合一。主上的计划，谁也阻止不了。”

　　战斧的红光在黑色符文的侵蚀下，越来越暗淡。

　　一场关乎勇德之器的争夺，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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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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