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影子学徒

　　一、暗流涌动的实验室

　　景德镇陶瓷研究所的灯光在雨夜中忽明忽暗。江瓷盯着监控屏幕上那个熟悉的身影——陆焰的助手小周正鬼鬼祟祟地打开实验室的保险柜。她注意到一个细节：小周开锁时左手无名指不自然地弯曲，这是长期使用日本茶道碾茶手法留下的职业特征。

　　果然是他...江瓷的指尖划过平板电脑，调出三天前在昌南码头拍到的照片。画面里小周戴着鸭舌帽，正将一包标着氧化钴的原料交给几个穿和服的商人。放大照片角落，包装袋上隐约可见两个朱漆小字。

　　实验室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江瓷闪身躲进通风管道，透过百叶窗看见小周正用特制镊子夹取保险柜里的釉料样本。那些暗红色粉末在紫外灯下泛着诡异的荧光——这正是父亲当年研究的铀238改性祭红釉

　　二、瓷都暗战

　　跟踪小周来到老厂区废弃的隧道窑，江瓷的帆布鞋踩在煤渣上没发出半点声响。窑洞深处传来日语对话：

　　原料纯度够吗？

　　按横滨研究所的要求，铀238浓度提升到12%了...

　　借着窑砖缝隙透出的光，江瓷看见小周正在演示如何将釉料灌入青花瓷瓶。那些看似普通的梅瓶内壁镀着铅层，瓶底落款赫然是大明宣德年制的仿款。她突然明白过来——这是要用古董瓷器作为脏弹载体走私出境。

　　当小周掏出手机拍摄配方时，江瓷故意碰倒了一摞匣钵。在众人惊愕的瞬间，她抓起窑工用的铁钩横扫过去，装有釉料的瓷瓶应声而碎。暗红色粉末在月光下扬起，小周的脸瞬间惨白——未经烧制的铀釉料暴露在空气中会产生剧毒气体。

　　三、生死一线

　　江小姐果然名不虚传。小周突然用标准的中文说道，同时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眼角标志性的艺妓刺青。她从和服腰带抽出一把淬毒的瓷片刀，但你知道为什么选祭红釉吗？因为铀238在1300℃烧制后会变成完美的红色掩护...

　　江瓷抓起地上的耐火砖格挡，瓷刀划过砖面爆出耀眼的火花。她趁机将准备好的硼酸溶液泼向对方——这是制瓷时用来中和铀毒性的秘方。溶液接触皮肤的滋滋声中，女间谍发出惨叫，那些精心准备的脏弹原料在化学反应下变成了无害的红色泥浆。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江瓷在窑洞角落发现了小周的笔记本。最后一页用娟秀的毛笔字写着：昭和二十三年，九谷烧第七代传人奉命寻找中国铀釉，以雪广岛之耻...雨滴开始敲打窑顶的瓦片，将字迹晕染成血一般的红。

　　江瓷的指尖在青花瓷片上轻轻摩挲，那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父亲常说的一句话：瓷器会说话，只要你愿意听。此刻，这片来自明代宣德年间的青花碎片正在向她诉说着一个危险的秘密。瓷片边缘的裂纹呈现出不自然的锯齿状，像是被人为折断的。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匿名短信跳了出来：柴窑见，有你父亲的消息。21:00。江瓷盯着这行字，指节不自觉地收紧。三年来，她追查父亲的失踪，这是第一次有人主动提供线索。但职业敏感让她立刻意识到这是个陷阱——景德镇的老柴窑早在两年前就被列为了危房，谁会约在那里见面？

　　傍晚六点，江瓷提前来到柴窑附近。这座建于民国时期的龙形柴窑依山而建，三十多米长的窑身像一条沉睡的巨龙。夕阳将窑顶的砖瓦染成血色，破损的窑门像一张咧开的嘴。她从背包里取出父亲留下的单筒显微镜，这是当年父亲用来观察釉色变化的工具。

　　钧瓷看釉，青花看胎。父亲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江瓷戴上橡胶手套，小心地推开吱呀作响的窑门。窑内弥漫着陈年的草木灰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气息——氰化物！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先天性痛觉缺失症让江瓷对气味异常敏感，这是她与生俱来的，此刻却成了救命的本能。

　　窑内昏暗的光线中，三座试验用的微型窑炉排列成三角形，中间放着一个打开的锦盒。江瓷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取出随身携带的pH试纸，轻轻抛向空中。试纸在距离锦盒两米处突然变成了蓝色——碱性气体！这是氰化氢遇水蒸气形成的剧毒氢氰酸。

　　有意思。江瓷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摸出父亲留下的怀表。这只鎏金怀表的背面刻着天工开物四个篆字，表盖内侧藏着一枚指南针。她将怀表平放在掌心，指针疯狂旋转——附近有强磁场干扰。这证实了她的猜测：凶手在利用电磁装置控制窑变过程。

　　江瓷退到窑门处，从不同角度观察窑内布局。左侧的钧窑试验炉正在升温，窑变釉表面开始出现细如发丝的裂纹。她突然想起父亲笔记中的记载：钧窑蚯蚓走泥纹，实为釉层收缩不均所致，可预测气流走向。

　　通过显微镜，她看到钧窑表面的裂纹呈放射状分布，最密集处指向东南角的一个通风口。江瓷迅速计算着：以现在的升温速度，再有十分钟釉面就会完全开裂，届时积聚的氰化物会顺着裂纹指示的路径喷涌而出。

　　时间紧迫。江瓷的目光扫过右侧的展示架，上面陈列着几件未上釉的素坯。她抓起一个梅瓶素坯，用力砸向西北角的配电箱。火花四溅中，电磁装置停止了工作，但钧窑的余温仍在继续。

　　七点五十三分，窑内温度达到了临界点。江瓷看到钧窑表面的裂纹突然扩大，一缕淡蓝色的气体如毒蛇般窜出，却诡异地沿着她预判的路径飘向通风口——正是她此刻站立位置的反方向。

　　果然如此。江瓷长舒一口气。父亲教她的读瓷术再次救了她一命。但当她转身准备离开时，锦盒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响。盒盖自动翻开，露出里面一片青花瓷片，上面用金粉描绘着奇怪的符号——正是父亲失踪前研究的釉里藏金密码！

　　江瓷的呼吸一滞。这片瓷片的胎质与她手中那块完全吻合，断裂处的茬口能严丝合缝地拼接。但更令她心惊的是，金粉符号组成的图案，赫然是父亲实验室的平面图，其中一个红点标记的位置，正是当年父亲最后一次被人看见的地方。

　　窑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江瓷迅速拍下瓷片照片，将原件放回锦盒。就在她闪身躲到窑柱后的瞬间，一个戴着防毒面具的身影出现在窑门口。那人穿着印有景德镇陶瓷研究所字样的工作服，但江瓷一眼就认出那走路的姿势不对——右肩明显下沉，这是长期单肩负重留下的习惯。

　　面具人检查了锦盒，似乎对未被触动的瓷片感到满意。当他转身时，工作服领口露出半截纹身——一只青色的蝎子。江瓷屏住呼吸，这正是三年前那个雨夜，她在父亲实验室外看到的那个神秘人的纹身！

　　面具人离开后，江瓷没有立即追出去。她蹲下身，用棉签采集了锦盒边缘的一点白色粉末。在怀表内置的紫外灯照射下，粉末发出淡绿色荧光——这是氧化铈，一种常用于仿古瓷作旧的化学试剂。

　　回到临时住所，江瓷将今天的所有发现录入加密笔记本：

　　1. 钧窑蚯蚓走泥纹可预测毒气扩散（验证成功）

　　2. 凶手熟悉父亲的研究（釉里藏金密码）

　　3. 研究所内部有内鬼（青色蝎子纹身）

　　4. 氧化铈指向仿古瓷造假集团（去年查封的昌江坊案）

　　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江瓷脸上，她摩挲着左手腕内侧的伤疤——这是三年前实验室爆炸留下的。当时父亲将她推出门外，自己却消失在火海中。法医说没有找到DNA证据，但她始终相信父亲还活着。

　　窗外，一轮血月挂在老窑厂的烟囱上。江瓷打开父亲留下的《陶记》，翻到夹着干枯釉果花的那页。花瓣下写着一行小字：青花非花，釉变非变，真相同在胎骨之间。

　　她将两片青花瓷拼合在一起，裂纹组成的图案赫然是景德镇地下排水系统的剖面图。其中一个闪烁的红点，正位于明清御窑厂遗址的正下方。

　　江瓷的指尖轻轻划过那个红点。那里，藏着父亲失踪前最后的研究——曜变天目的终极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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