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青雾古祠』照顾

　　林砚扶着剧痛的手臂，在浓雾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背后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血水混着汗水浸透了破碎的衣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刚才与“希望”那场死斗消耗了他太多体力，内腑也受了震荡，每走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

　　“妈的…”他低骂一声，视线开始有些模糊。失血和疲惫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他强撑着又走了几十米，终于支撑不住，靠着一根粗壮的竹子缓缓滑坐在地。泥泞的地面冰凉刺骨，但他此刻连这点寒冷都顾不上了。

　　他必须尽快确定方位，或者找到苏清阮他们的线索。在这鬼地方落单，多待一秒都多一分危险。

　　林砚喘息着，用没受伤的右手艰难地从怀中掏出那面古朴的铜镜。镜面上那道在暮雨中学留下的裂痕依旧清晰，他尝试着集中所剩不多的精神力，灌注其中，希望能像之前照见“寿蛊”那样，看透这诡异的青雾。

　　铜镜微微泛起一丝温热的波动，镜面朦胧了一下，但随即恢复原状。映照出的，依旧是他身后那片浓郁得化不开、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青雾，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这里的雾气似乎不仅仅是视觉上的遮蔽，更蕴含着某种干扰灵觉的力量，连铜镜的探查能力都被极大压制了。

　　“失败了…”林砚心头一沉，一股无力感涌上。他靠在冰冷的竹子上，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喉头又是一甜，被他强行咽了下去。伤得比预想的还要重。

　　就在他精神稍有松懈，准备稍作调息的瞬间——

　　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毫无征兆地抵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那触感…像是枪口！

　　与此同时，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冷冽杀意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

　　“站住，别动。”

　　林砚的身体瞬间绷紧，所有的疲惫和疼痛在这一刻被强行压下。他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过激的动作，只是握着铜镜和爪刀的手，指节微微收紧。能在这种环境下悄无声息地摸到他身后…是敌非友的可能性极大。他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反击的角度和可能性，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让成功的几率变得极低。

　　然而，下一秒，那抵在后脑的“枪口”移开了。

　　脚步声从身后转到身前。

　　苏清阮那张带着戏谑和担忧的俏脸，出现在他模糊的视线里。她手里拿着的，根本不是什么枪，而是一截削尖了的、看起来颇为坚硬的竹棍。

　　“哟，我们林大医生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她嘴上调侃着，但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桃花眼，在看清林砚此刻的状况后，瞬间皱紧了眉头。

　　林砚此刻的样子确实凄惨。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未擦干净的血迹，左边脸颊有一道被竹片划破的血痕，双臂尤其是左臂不自然地垂着，肿胀发紫，背后的衣服被撕开，五道皮肉翻卷的爪痕触目惊心，鲜血几乎染红了他整个后背。

　　“怎么弄的？”苏清阮的声音没了之前的玩笑，变得严肃而急促，她蹲下身，想检查他的伤势，又怕碰到他的伤口，手悬在半空，“跟什么东西撞上了？伤这么重！”

　　她飞快地扫视四周，警惕着浓雾中的动静，同时从自己那看似小巧、却仿佛能装下不少东西的随身包里，翻出了消毒药水和绷带——这是在进入副本前，她在交易区用剩余的灵魂碎片换的常规急救物品，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林砚看到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几分，剧烈的疼痛和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让他一时说不出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苏清阮看他这副样子，也没再多问，直接上手处理伤口。她先小心地帮他清理脸颊和手臂上的划伤和淤青，动作意外地熟练利落。

　　“忍着点，消毒有点疼。”她说着，拧开消毒药水的瓶子。

　　当药水沾上林砚背后那五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时，即使以林砚的忍耐力，也忍不住闷哼一声，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额头上瞬间渗出更多冷汗。

　　苏清阮的手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心疼，但下手依旧稳准快。“妈的，这像是被什么野兽爪子挠的…不对，边缘太整齐，带着一股子死气…”她一边包扎，一边低声分析，眉头越皱越紧，“你遇到‘希望’了？”

　　她能想到的，在这副本里能把林砚伤成这样，又有可能留下这种诡异伤口的，也只有那个经过云山改造的怪物了。

　　林砚缓过一口气，声音沙哑地开口：“嗯。打了一场，废了他一条胳膊一条腿，没死。”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苏清阮却能想象出那场战斗的凶险。能让林砚付出如此代价才勉强废掉对方手脚，那个“希望”的实力恐怕远超他们之前的预估。

　　“你他妈真是…”苏清阮想骂他逞强，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变成了一声无奈的叹息，“算了，能从那怪物手里活下来就不错了。他人呢？”

　　“还在雾里，暂时动不了。但不确定他有没有后手。”林砚感受着背后伤口被绷带包裹后传来的压迫性疼痛，稍微舒服了一点，他看向苏清阮，“你怎么找到我的？其他人呢？”

　　“别提了，”苏清阮处理好他背后的伤，又开始检查他肿胀发紫的手臂，语气带着后怕和烦躁，“那破雾邪门得很，一散开就把人都隔开了。我喊了半天，就听见赵强那傻大个嚷嚷了两声，然后也没音了。李锐和那几个新人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小心翼翼地捏了捏林砚的手臂，林砚额头青筋跳了一下。

　　“嘶…别碰，骨头可能裂了。”林砚吸着冷气。

　　“活该！谁让你去跟那个铁疙瘩硬拼的！”苏清阮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但动作还是放轻了许多，“我是在雾里乱转，隐约听到这边有打斗的动静，还有‘希望’那破锣嗓子的叫唤，才摸过来的。刚到附近，就看见你靠着竹子坐着，跟个血葫芦似的。”

　　她拿出水壶，递到林砚嘴边：“喝点水，缓一缓。你这伤得赶紧处理，尤其是内伤，光靠绷带可不行。”

　　林砚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水，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那股烦恶感。他靠在竹子上，看着苏清阮忙前忙后，眼神复杂。这女人，平时看着没个正形，关键时刻却意外地可靠。

　　“谢了。”他低声道。

　　苏清阮正在帮他固定受伤的手臂，闻言抬头，冲他挑了挑眉，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狡黠的笑容：“哟，我们林医生还会说谢谢呢？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凑近了些，用没沾血的手背擦了擦他脸上的污迹和冷汗，语气带着点幼稚的得意：“不过嘛，光口头谢谢可不够。等出去了，你得请我吃大餐，最贵的那种！”

　　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脸，感受着她手背传来的微凉触感，林砚有些不自然地偏了偏头，“…嗯。”

　　苏清阮满意地笑了，这才开始回答他之前的问题：“我估计，这雾就是个大型迷阵，把我们都随机分割开了。赵强和李锐应该还活着，那俩小子命大。就是那几个新人…”她摇了摇头，“恐怕凶多吉少。”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我刚才在雾里乱窜的时候，好像摸到了一点这雾的规律。”

　　林砚眼神一凝：“什么规律？”

　　“这雾不是完全静止的，它在流动，而且有某种…嗯，‘节奏’。”苏清阮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语，“就像呼吸一样，有浓有淡，有快有慢。我刚才试着顺着它流动的方向走，虽然没找到人，但好像…没那么容易彻底迷失方向了。”

　　她指着周围看似毫无差别的浓雾：“你看，现在这个方向的雾，流动速度是不是比我们刚才待的地方稍微快一点点？而且颜色好像也淡了一丝丝？”

　　林砚顺着她指的方向仔细看去，起初并没看出什么，但静心感受，确实能察觉到那极其细微的流速差异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浓度变化。这需要极其敏锐的观察力和感知力。

　　“你观察得很细。”林砚不得不承认，这女人在某些方面，直觉敏锐得可怕。

　　“那当然，”苏清阮得意地扬起下巴，“姐姐我可不是光会打架的花瓶。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准不准还不知道，而且这规律会不会变也不好说。”

　　她看着林砚苍白的脸色，正色道：“你现在这状态，不能再乱动了。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等你缓过点劲儿，我们再试着按这个规律找找看，希望能找到赵强他们。”

　　林砚点了点头，他现在确实需要时间恢复一点体力。他闭上眼睛，尝试调动体内微弱的气血流速，缓解内腑的疼痛。

　　苏清阮守在他身边，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手里紧紧攥着那枚“断念剪”。浓雾依旧无声流淌，将两人与外界彻底隔绝。

　　过了一会儿，林砚忽然睁开眼，看向苏清阮：“你的‘断念剪’，对那无面人和古尸有效？”

　　苏清阮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问的是祠堂里那些鬼东西。“有效，但效果打了折扣。”她晃了晃手中的剪刀，“我能感觉到它们背后有某种‘线’在操控，剪断那些线，它们就会停顿一下。但这里的‘线’比百寿宴的‘寿蛊’连接更坚韧，而且恢复得很快，像是…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在补充。”

　　她补充道：“而且，那个捧人头的无面人，它身上的‘线’更粗，更隐蔽，我差点没剪动。”

　　林砚若有所思：“源源不断的力量…祠堂那尊神像？”

　　“八成是它搞的鬼。”苏清阮肯定道，“那神像看着就不对劲。我怀疑，不搞定那尊神像，这些鬼东西就杀不完。”

　　两人交换着情报，试图拼凑出这个副本更多的信息。林砚负责分析逻辑和危险源，苏清阮则提供她敏锐的直觉观察和一些看似零碎、却可能关键的细节。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缓流逝。林砚靠着竹子，借着这短暂的休息，努力恢复着体力。苏清阮则像一只警惕的母豹，守护在侧。

　　不知过了多久，林砚感觉胸口的烦恶感减轻了一些，手臂的剧痛也稍微缓和，虽然离恢复战斗力还差得远，但至少有了行动的能力。

　　他撑着竹子，试图站起来。

　　“喂，你行不行啊？”苏清阮连忙扶住他。

　　“死不了。”林砚借着她手臂的力量站稳，目光投向苏清阮之前指出的、雾气流动似乎稍快稍淡的那个方向，“按你说的方向，走吧。尽快找到赵强和李锐。”

　　他不能把队友长时间丢在这危险的迷雾里。

　　苏清阮看着他依旧苍白的脸和强撑的样子，皱了皱眉，但也没再反对。她知道林砚的决定是对的。

　　“行，那你跟紧我，别逞强。”她说着，很自然地搀住他没受伤的右臂，将一部分重量分担到自己身上，“要是撑不住了就说，姐姐我扛着你走也行。”

　　林砚身体僵了一下，想挣脱，但苏清阮抓得很紧。

　　“别废话，走了。”她不由分说，搀着他，小心翼翼地朝着选定的方向，一步步没入了更深、更诡异的青雾之中。

　　两人的身影很快被浓雾吞噬，只剩下那无声流淌的青色帷幕，以及竹林深处，可能隐藏着的更多未知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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