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终局之战

　　三月的金陵，本应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却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

　　萧景明抵达金陵那日，天空阴沉得像是要压下来。他没有入住知府衙门，而是直接住进了钱万三的别院。那处位于城西的宅子，原本是钱万三为自己修建的养老之所，亭台楼阁，假山水榭，极尽奢华，如今成了三皇子在江南的临时行宫。

　　沈清鸢得到消息时，正在清鸢阁与龙五商讨应对之策。

　　“三皇子带了两百亲卫，个个都是精锐。”龙五神情凝重，“而且，黑水帮的人已全部进入金陵，人数不少于五百。再加上钱万三能够调动的打手……我们恐怕处于劣势。”

　　沈清鸢望着桌上的地图，沉吟着问道：“青龙帮能调集多少人？”

　　“在金陵的弟兄，大约三百。若是从周边调集，还能再调来两百。”龙五说道，“但对方有官兵背景，我们若真动手，便是造反。”

　　“那就不能让他们先动手。”沈清鸢眼中闪过决然，“龙帮主，烦请你派人紧盯钱万三的别院和黑水帮的据点。他们若有异动，立刻来报。”

　　“明白。”

　　龙五离开后，沈清鸢独自站在窗前。远处的天空乌云密布，一场暴雨即将来临。她清楚，这场风暴躲不过，只能迎战。

　　下午，顾言蹊来了，带来了萧煜的消息。

　　“殿下已经调集了金陵守备军，但守备将军是钱万三的人，态度含糊。”顾言蹊说道，“殿下让我转告你，若事情不可为，先离开金陵。他已经安排了船只，随时可以出发。”

　　“我不走。”沈清鸢摇头，“我一走，清鸢阁怎么办？工坊的工人怎么办？青龙帮的弟兄怎么办？”

　　“可是……”

　　“顾公子，你了解我的性子。”沈清鸢看着他，“我不会抛下他们独自逃命。”

　　顾言蹊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我陪你。”

　　“不行。”沈清鸢坚决地说，“你是顾太傅的孙子，不能卷入这种事。若真出了事，会连累顾家。”

　　“清鸢……”

　　“顾公子，你的心意我明白。”沈清鸢真诚地说，“但这件事，你必须置身事外。顾家是清流领袖，不能与皇子之争有牵扯。”

　　顾言蹊看着她，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但最终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我会的。”

　　送走顾言蹊，沈清鸢开始做最后的准备。她让工坊停工，工人们暂时回家躲避灾祸。清鸢阁也提前打烊，只留下几个忠心的伙计。青龙帮的弟兄们则分散在清鸢阁周围，暗中守护。

　　傍晚时分，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瓦片上，噼里啪啦作响。天色暗得如同深夜，只有偶尔的闪电划破天际。

　　沈清鸢坐在堂中，借着烛光看书。表面看似平静，心中却紧绷如弦。

　　亥时刚过，陆七浑身湿透地冲了进来：“姑娘，他们动手了！”

　　“说清楚。”

　　“黑水帮分三路行动，一路朝着清鸢阁而来，一路前往工坊，还有一路……前往顾家别院了。”陆七急切地说，“殿下那边，钱万三带着官兵包围了别院，说是奉三皇子之命，捉拿‘勾结前朝余孽的逆党’。”

　　沈清鸢心中一紧。萧景明这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青龙帮呢？”

　　“龙帮主已经带人去工坊” 了。清鸢阁这边，兄弟们都已准备就绪。”

　　正说着，外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原来是黑水帮的人到了。

　　沈清鸢起身，缓缓走到门口。雨幕之中，数十个黑衣人手持刀棍，正与青龙帮的人激烈厮杀。刀光剑影闪烁，血水与雨水混杂在一起，将青石板路染得通红。

　　“姑娘，快进去吧，这里太危险了。”秋月拉着她说道。

　　沈清鸢摇了摇头，反而向前迈了几步，站在屋檐下，高声喊道：“黑水帮的兄弟们，我与你们素无冤仇，为何要兵戎相见？”

　　一个独眼汉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正是黑水帮帮主“独眼蛟”。他狞笑着说：“沈姑娘，实在对不住了。有人出了高价，要你的性命。兄弟们也是为了钱财办事。”

　　“钱万三给了你们多少？我给双倍。”

　　独眼蛟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姑娘果然爽快！不过……这趟活儿，可不只是钱的事儿。三皇子有令，今晚必须取你性命。实在抱歉了！”

　　他一挥手，黑衣人再次如潮水般冲了上来。

　　青龙帮的兄弟们奋力抵挡，但人数上处于劣势，渐渐被对方逼退。眼看着就要退到门口，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队骑兵冲破雨幕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萧煜。他身着一身玄甲，手持长枪，身后跟着数十名亲卫。

　　“谁敢动她！”萧煜一声大喝，一枪便挑飞了一个黑衣人。

　　独眼蛟脸色大变：“靖北王？你不是被……”

　　“被包围了？”萧煜冷笑一声，“就凭钱万三那点人，也想困住本王？”

　　他纵马冲到沈清鸢身前，翻身下马，将她护在身后，关切地问道：“清鸢，没事吧？”

　　“我没事。”沈清鸢看着他那湿透的盔甲，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你怎么来了？顾家别院那边……”

　　“解决了。”萧煜简短地回答道，“钱万三已被拿下，官兵也都散了。现在只剩下这些小喽啰。”

　　他转过身，将长枪指向独眼蛟，喝道：“独眼蛟，你现在投降，本王饶你不死。若执迷不悟，格杀勿论！”

　　独眼蛟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还是咬牙说道：“王爷，对不住了。三皇子有令，今晚必须完成任务。兄弟们，上！”

　　黑衣人再次发起冲锋。萧煜的亲卫都是从北境战场下来的精锐之士，以一当十。再加上青龙帮的人，战局很快就被扭转了过来。

　　独眼蛟见形势不妙，悄悄往后退，企图逃走。龙五眼尖，大喝一声：“哪里跑！”便追了上去。

　　两人在雨夜中展开了一场激战。龙五武功高强，但独眼蛟阴险狡诈，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就在这时，一支冷箭从暗处射了出来，直逼沈清鸢的面门。萧煜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开，箭贴着他的手臂飞过，划出了一道血痕。

　　“有弓箭手！”陆七大声喊道。

　　暗处，十几个弓箭手现身，箭如雨点般射来。萧煜的亲卫连忙举盾防御，但仍有几人中箭。

　　萧煜眼中寒光一闪，从亲卫手中接过弓箭，拉弓搭箭。嗖嗖嗖三声，三个弓箭手应声倒地。真是箭无虚发，神乎其技。

　　沈清鸢第一次看到萧煜在战场上的模样，心中满是震撼。这才是真正他，靖北王，乃大周的战神。

　　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黑水帮的人已是死伤大半，剩下的要么逃走，要么投降。独眼蛟被龙五生擒，押到了萧煜面前。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独眼蛟跪地苦苦求饶，“都是三皇子逼迫我啊！我不敢不从啊！”

　　萧煜冷眼盯着他，问道：“三皇子现在何处？”

　　“在……在钱万三的别院。”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是血的侍卫踉跄着跑来，急切地喊道：“王爷！不好了！三皇子……三皇子带人攻占了知府衙门，说是要……要清君侧！”

　　清君侧？这分明是要造反了！

　　萧煜脸色骤变，忙问：“他带了多少人？”

　　“不下五百，全是精锐。知府衙门的官兵……大多都投降了。”

　　局势十分危急。萧景明这是打算孤注一掷，趁乱控制金陵，然后以金陵为据点，对抗朝廷。

　　“王爷，现在该怎么办？”龙五询问道。

　　萧煜沉吟片刻，果断下令：“陆七，你带五十人，护送沈姑娘去码头，乘船离开金陵。龙帮主，你带青龙帮的弟兄，疏散百姓，防止三皇子狗急跳墙，伤害无辜。其余人，跟我去知府衙门。”

　　“我不走。”沈清鸢拉住他，坚定地说，“我要跟你一起去。”

　　“清鸢，别任性。”萧煜柔声劝道，“那里很危险。”

　　“正因为危险，我才要跟你一起去。”沈清鸢语气坚决，“而且，我能帮到你。三皇子想用我的身世做文章，那我就去当面与他对质。”

　　萧煜看着她眼中的坚定，知道劝不动她，只好点头答应：“好，但你答应我，一定要跟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众人兵分两路。萧煜带着两百亲卫，沈清鸢、龙五、陆七随行，直奔知府衙门。

　　雨越下越大，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马蹄声与风雨声交织在一起。

　　知府衙门已经被萧景明的人重重包围，大门紧闭，墙头上站满了弓箭手。

　　萧煜勒住马，高声喊道：“三哥！出来说话！”

　　半晌，大门缓缓打开。萧景明一身戎装，站在门内，身边跟着数十名侍卫。他面色阴沉，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老七，你来得正好。”萧景明冷笑着说，“今夜，咱们兄弟就在这里做个了断。”

　　“三哥，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萧煜沉声道，“私自调兵，攻占衙门，这可是造反！”

　　“造反？”萧景明大笑起来，“我是清君侧！父皇身边有奸臣，我要清的就是你！你勾结前朝余孽，图谋不轨，我这是替天行道！”

　　他指向沈清鸢，喝道：“沈清鸢，宁氏余孽，罪该万死！你身为皇子，却与她勾结，是何居心？”

　　沈清鸢上前一步，朗声说道：“三殿下，民女确实是宁氏之后，但民女从未做过危害大周之事。相反，民女救治过太妃，救治过百姓，查清了盐税案，为大周立下功劳。这些，皇上都知晓，还下旨嘉奖了。三殿下说民女是罪人，难道是说皇上错了？”

　　萧景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出口说话。

　　“至于七殿下，”沈清鸢接着说道，“他在北境奋勇杀敌，保家卫国，立下了不朽的功勋。三殿下说他意图谋反，可有确凿的证据？还是说，三殿下自己心怀不轨，所以才要诬陷他人呢？”

　　这话言辞犀利，萧景明顿时脸色铁青，怒道：“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可惜，今夜无论你说什么都无济于事。老七，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乖乖投降，我留你个全尸；要么……就死在这里！”

　　说罢，他一挥手，墙头上的弓箭手立刻张弓搭箭。

　　萧煜神色镇定自若：“三哥，我也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束手就擒，我向父皇求情，饶你一条性命；要么……我就亲手将你拿下。”

　　兄弟俩对视着，眼中都透露出决绝的神情。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阵阵号角声。一队队官兵从四面八方涌来，将知府衙门团团包围。为首的是一位老将，正是江南总兵杨勇。

　　“三殿下，七殿下，快住手！”杨勇高声喊道，“皇上有旨！”

　　所有人都愣住了。

　　杨勇展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皇子萧景明，勾结官员，私自蓄养兵马，图谋不轨，罪证确凿。即日起，废为庶人，押解回京，听候发落。江南的一应事务，交由靖北王萧煜全权处置。钦此。”

　　圣旨念完，全场一片死寂。

　　萧景明如遭雷击，瘫坐在地上，喃喃道：“不可能……父皇怎么会知道……”

　　杨勇收起圣旨，叹息道：“三殿下，你所做的事情，皇上早就知晓了。盐茶走私、勾结江湖势力、私蓄兵马……每一件都是死罪。皇上念在父子之情，才留你一条性命。还是束手就擒吧。”

　　萧景明的侍卫见大势已去，纷纷放下武器投降。墙头上的弓箭手也纷纷下来。

　　萧煜下马，走到萧景明面前，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三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萧景明抬起头，眼中满是怨毒：“老七，你赢了。但你别得意，那个位置……没那么容易坐上去。”

　　随后，他被侍卫押走，背影在雨中显得格外凄凉。

　　一场叛乱，就这样平息了。

　　雨渐渐变小，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天亮了。

　　萧煜转身，看着沈清鸢，眼中既有疲惫，又有释然：“结束了。”

　　沈清鸢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嗯，结束了。”

　　两人并肩站在晨光中，望着这座苏醒的城市。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金陵城依然傲然屹立。

　　三天后，朝廷的处置结果下来了。萧景明被圈禁在宗人府，终生不得外出。钱万三等一众官员和商户，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江南官场经历了一次大规模的清洗。

　　萧煜奉命整顿江南事务，忙得不可开交。沈清鸢则忙着重建清鸢阁和工坊，安抚工人，恢复生产。

　　四月初，春暖花开。萧煜终于抽出时间，前来找沈清鸢。

　　“清鸢，我要回京了。”他望着她，说道，“父皇召我回去，商议……立储之事。”

　　沈清鸢心中一紧：“那……”

　　“你跟我一起回去。”萧煜握住她的手，“我已经向父 我已向父皇请旨，求娶你为妻。父皇……答应了。”

　　沈清鸢愣住了，问道：“答应了？可是我的身世……”

　　“父皇说，你的功劳足以弥补你的出身。”萧煜眼中闪烁着光芒，“而且，父皇知道你是我在北境时的‘动力’。他说，能让我在战场上存活下来的女子，必定不是寻常之辈。”

　　沈清鸢眼眶发热，问道：“真的？”

　　“真的。”萧煜认真地说道，“清鸢，嫁给我。做我的王妃，和我一同守护这大周江山。”

　　沈清鸢看着他眼中的真诚，心中百感交集。这一路走来，历经了无数风雨。如今，终于等到拨云见日。

　　“好。”她轻轻点头。

　　萧煜笑了，那笑容如春风拂面，温暖了整个世界。

　　五月初，沈清鸢随萧煜回京。离开那天，金陵城内万人空巷，百姓们自发前来送行。清鸢阁交给了可靠的管事料理，工坊和茶园也安排了人手。青龙帮在龙五的带领下，转型成了正规的安保行业，与清鸢阁展开长期合作。

　　顾言蹊也来送行。他望着沈清鸢，眼中既有不舍，也满是祝福。

　　“清鸢，一路保重。”

　　“顾公子，你也保重。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

　　“不必言谢。”顾言蹊微笑着说，“能看到你幸福，我便知足了。”

　　他转身离去，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洒脱。有些感情，不一定要拥有，祝福也是一种爱。

　　回京的路上，沈清鸢与萧煜同乘一辆马车。车窗外，江南的山水渐渐远去，京城的轮廓愈发清晰。

　　“紧张吗？”萧煜问道。

　　“有点。”沈清鸢坦诚地说，“京城……有太多回忆了。”

　　“但这一次，不同以往。”萧煜握紧她的手，“这一次，你是以靖北王妃的身份回去。没有人再敢欺负你。”

　　沈清鸢靠在他的肩上，心中感到无比踏实。

　　是啊，今时不同往日了。

　　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沈府小姐，而是凭借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片天地的沈清鸢。她精通医术，拥有自己的事业，有深爱她的人，也有她所爱的人。

　　这一世，她活出了属于自己的精彩。

　　马车驶入京城，街道两旁站满了百姓，都在迎接凯旋归来的靖北王。沈清鸢掀开马车的帘子，望着熟悉的街景，心中感慨万千。

　　从离开到回来，仅仅一年时间，却仿佛已隔了一个世纪。

　　沈府门前，沈家人早已等候多时。老夫人拄着拐杖，眼中含着泪水；沈老爷神情激动；秋月哭得泣不成声……

　　“清鸢……我的孙女……”老夫人紧紧抱住她，“你可算回来了……”

　　“祖母，我回来了。”沈清鸢也落下了眼泪。

　　家，永远是最温暖的港湾。

　　三日后，皇宫中举行大婚。

　　沈清鸢身着王妃的礼服，头戴凤冠，在百官和命妇的注视下，与萧煜举行大婚之礼。皇上亲自为他们主持婚礼，温太妃笑得合不拢嘴。

　　礼成之后，萧煜牵着她的手，走上高台，面对众人。

　　“今日，本王迎娶王妃。”他高声说道，“沈氏清鸢，是本王的王妃，也是大周的功臣。从今往后，见她如见本王。谁敢不敬，必将严惩不贷！”

　　百官齐声恭贺：“恭贺靖北王、王妃！”

　　沈清鸢望着台下众人，内心平静如水。她明白，这仅仅是新的开端。王妃这一身份，意味着更多的责任，更多的挑战。

　　但她毫不畏惧。

　　因为她有萧煜，有家人，有朋友，更有她自己。

　　这一世，她会坚定地继续前行，走得更远，活得更加精彩。

　　夜色悄然降临，宫中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沈清鸢坐在萧煜身旁，看着满厅的灯火，心中感慨万千。

　　从幽深的宅院到广阔的江湖，从温婉的江南到繁华的京城，这一路走来，她颇为不易，但也过得精彩纷呈。

　　“在想什么呢？”萧煜轻声问道。

　　“在想……以后。”沈清鸢微笑着说，“以后，我们要做些什么呢？”

　　“做我们应当做的事。”萧煜凝视着她，“治理国家，造福百姓。还有……生儿育女，相伴到老。”

　　沈清鸢脸颊一红，心中却满是甜蜜。

　　宴会结束后，两人回到了王府。新房里，红烛高照，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萧煜轻轻取下她的凤冠，柔声说道：“清鸢，我终于将你娶回家了。”

　　“我也终于嫁给你了。”沈清鸢深情地看着他，“萧煜，这一生，我们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

　　红烛渐渐熄灭，春宵温暖宜人。

　　窗外，明月高高悬挂，清幽的光辉洒遍整个庭院。

　　新的一天，即将开启。

　　而他们的故事，仍将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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