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璃月的风声

　　巨树的红色如此鲜艳，如此不合时宜，仿佛凝固的血液重新开始了流动，带着一种顽强的生命力，倔强地对抗着周遭无情的严寒。

　　“喂，荧！你快看这个！”

　　派蒙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小家伙手里挥舞着一张质地精致的信笺，边缘甚至烫着不易察觉的暗金纹路。

　　“那个圆滑的商人塞给我的，说是他们‘大老板’特意嘱咐，如果我们找到这棵奇怪的树，就把这个交给你。”

　　荧接过信笺展开：

　　“本应永远沉眠于冰雪之下的古树枝丫发出了赤红的新芽。

　　可惜是错误的时间，故国已逝。

　　以散落龙脊雪山各处的绯红玉髓供奉它，或许也能得到丰厚的报偿吧…

　　只愿它早日能向恶毒的世界降下公正「报偿]者，能带着无人之过的「苦果]施展正义。”

　　......

　　“真是够了。”

　　荧低声咕哝，将这封故弄玄虚、仿佛看戏般的信随手扔进了面前用来取暖的篝火。

　　橘红色的火舌贪婪地舔舐而上，瞬间将那些冷冰冰的字句吞噬殆尽，化作一小撮飞灰，被风卷走。

　　这风格一如既往，谜语人布置了又一个任务。

　　在这个谜语人的世界里像她这么耿直的人总是显得格格不入。

　　旁边的神之嘴此刻正被万有铺子商人进贡的各种热气腾腾的雪山“供美食堵住了嘴。

　　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像只囤粮过冬的仓鼠，只能发出“唔唔嗯嗯”的声音，暂时无法替她发出对谜语和寒冷的不甘。

　　只能说璃月不愧是商业立国的国度，这万有铺子的触角真是无孔不入。

　　连这种鸟不拉屎的雪山深处都能看到他们支棱起来的简陋摊位和那面迎风招展、绣着“万有”二字的旗帜。

　　荧看着面前这个试图在脸上堆砌出标准商人式圆滑市侩笑容，但因冻得鼻涕横流且演技浮夸而显得异常滑稽的男人，屑屑的爷也只能无奈的叹息。

　　你连装都不肯装一下了吗？

　　...

　　并非不想，只是人手不够罢了。

　　几十年的班底自以为深厚，结果摊子铺开到用人的时候总是不够用。

　　...

　　“所以”

　　没有神之嘴代劳的爷只能亲自开口

　　“你们是准备在这天寒地冻、魔物环伺的地方，长期扎营，打造一个永久性补给点？”

　　她环视四周，除了这棵诡异的古树提供了一小片诡异的温暖区域，放眼望去全是白雪和坚冰。

　　“那是当然！这位客人您好眼光！”

　　负责人立刻来了精神，努力挺起被冻得佝偻的腰板，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

　　他试图做出一副精明算计、准备发大财的样子，可惜不断哆嗦的腿肚子出卖了他。

　　“您看，这里深入雪山腹地，是探索者们前往更高处、更深处探险的必经之路！又有面前这棵…呃…神奇的宝树可以抵御严寒，形成天然的避风港，这简直就是天赐的商业宝地啊！”

　　他掰着冻得通红的手指头开始推销，语速快得像是在背诵某种强制性指令：

　　“我们这里有顶级品质的耐寒药剂，喝一口能顶半天寒风！还有专门针对严寒环境研发的独家料理稠汁蔬菜炖肉，热乎管饱，恢复体力效果拔群！”

　　“我们还能承接古物鉴定、武器售卖与精良维修、专业级雪山防滑防寒装备售卖等一站式服务！”

　　他指了指旁边一个刚刚支起来、挂着鉴宝牌子、后面堆满工具箱和零配件的帐篷，一个老师傅正拿着小锤子敲打一把生锈的铁锹。

　　“必要时刻我们甚至提供紧急雪地救援服务。”

　　他忽然抬头看天，做出一副敬仰无比的样子，仿佛在背诵什么神圣经文：

　　“我们老大说的好，我们要做的是积极主动解民难、排民忧、顺民意。”

　　“重点聚焦经营主体突出关切，采取有力措施，切实解决客户痛点难点卡点问题。”

　　“坚持念好“深、实、细、准、效”五字诀，找准问题“症结”，开出“治病良方””

　　“这也是我们万有铺子的经营理念跟处事方针，大胆去做吧，万有铺子就是您坚强的后盾。”

　　荧和终于咽下食物、能开口的派蒙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其尴尬的沉默。

　　“说的很好，”

　　荧干简单的对这个商业理念进行了评论

　　“下次不用再说了，也祝你们能在这里……发大财。”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如果你们能把黑晶号角成功地卖给丘丘王，把愚人众徽记顺利地卖给愚人众的话。”

　　“或者……”

　　派蒙立刻飞过来，小脑袋一歪，接上了荧的嘲讽

　　“也可以考虑把甜甜花或者薄荷卖给骗骗花？它们说不定会很感兴趣哦！”

　　那商人被两人一唱一和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派蒙趁胜追击，把手里刚拿到的烤蘑菇串一挥：

　　“唔！要是你们真能把甜甜花卖给骗骗花，派蒙就把这雪山里所有的树莓都包圆了！说话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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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两、两位小姑娘这话说的……”

　　商人赶紧打哈哈，手忙脚乱地试图收起摊开的、写着惊人价格的价目表，差点把桌子掀翻。

　　“生意嘛，总要往远处看，格局要打开！等我们在这儿扎稳脚跟，业务拓展了，说不定真能开发出丘丘人都看得懂的通用交易文书呢？”

　　他试图描绘一个宏大的、根本不存在的未来。

　　荧挑眉，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腰间的剑鞘，发出清脆的声响：

　　“哦？那我先提前祝你们成功。要是哪天真有丘丘人拿着摩拉来你们这里买东西，记得一定捎个信给我，我一定赶来开开眼界。”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调侃。

　　“一定一定！到时候一定第一个通知您！”

　　商人笑得眼角堆起褶子，忙不迭地又塞给派蒙两串滋滋冒油的、撒了绝云椒椒的烤蘑菇，

　　“来来来，尝尝这个！这是我们铺子新研发的雪山特供辣味串，加了足量绝云椒椒，吃了保证从里到外暖烘烘！”

　　“两位英雄要是再往前探索，发现了什么好东西，比如古代石碑碎片、奇异的牙齿骨头、发光的石头什么的，尽管拿回来给我们鉴定！保管给您个公道价！”

　　他努力想把话题拉回到正常的商业交易上。

　　派蒙嘴里再次被塞得鼓鼓囊囊，只能腾出一只小爪子含糊地挥了挥，算是答应。

　　荧背上重新装满补给的行囊，最后看了眼那群正在呼啸寒风中费力搭建更大帐篷、并把一块刻着万有铺子雪山分部的巨大木牌艰难插进永久冻土的伙计们。

　　这画面充满了一种荒谬的坚持和不顾他人死活的执行力。

　　“走了。”荧扯了扯被风吹得歪斜的围巾，转身毅然踏入更为猛烈、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风雪之中。

　　覆雪之路的风比刚才更为暴烈，卷着粗硬的冰粒狂暴地抽打在护目镜上，发出噼啪的脆响。

　　视线所及，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令人绝望的混沌。能见度不足十米。

　　派蒙彻底放弃了飞行，缩在荧的肩头，用小爪子死死扒着她的衣领，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

　　“刚才…那个商人说的…紧急救援服务…荧，你说…他们真的能…爬这么远…来救我们吗？”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怀疑和对温暖的渴望。

　　荧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不知是哪个倒霉蛋前人留下的、即将被风雪抹去的冰辙往前走，闻言笑了一声：

　　“大概会。前提是等他们找到我们冻成冰雕的尸体后，会非常专业地先给我们寄一张天价账单，项目包极限环境搜救费、遗体回收服务费、精神损失补偿费以及摩拉长途运送手续费。”

　　她话音刚落，脚下突然一滑，一块暗冰让她差点失去平衡，连忙用剑鞘杵地才稳住身形。

　　这鬼地方最大的危险从来不是明面上的魔物，而是这看似平静、实则杀机四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让人一脚踏空、坠入冰渊的永恒冰雪。

　　等天色开始变得昏暗，预示着短暂的雪山白昼即将结束时，两人才勉强找到一处背风的巨大岩缝，决定稍作休整，吃点东西恢复体力。

　　荧从背包里翻出那张偶然得到的简易地图。

　　上好的璃月宣纸材质非凡，但经过多次折叠和偶尔沾上的雪水浸润，边缘已经开始起毛，变得稀碎，仿佛随时会解体。

　　地图上的线条简单粗暴，画着弯弯折折、意义不明的道路，以及一些用不同颜色墨水做出的、更加意义不明的标注。

　　比如，此刻荧的目光就落在三个用鲜明朱砂标记出的模糊红点上。

　　一个旁边写着小字“雪葬近郊”，另一个写着“星荧洞窟深处”，第三个就是她们刚刚解决的“覆雪之路”。

　　看起来，剩下的两个标点上，也有类似这种古老遗迹或地脉异常点等着她去“解决”

　　“往哪边走呢？”

　　派蒙啃着刚刚用小火苗加热过的、依旧辣乎乎的烤蘑菇，小手指着地图上一个三岔路口模糊的标记

　　“左边这条路，看起来是通往那个什么雪葬之都的旧宫遗迹，右边这条……嗯，弯弯绕绕的，好像能绕过眠龙谷？”

　　荧的指尖划过地图上“眠龙谷”的位置。

　　那里被画了个奇怪的龙形标记，冥冥之中感觉像是有一个感叹号在上面。

　　“先去眠龙谷看看。“

　　她折好地图塞回怀里

　　“据说眠龙谷的地脉能量很特别，或许能找到碎片的线索。“

　　.........

　　当龙脊雪山的风雪还在不知疲倦地卷着冰粒抽打岩壁时，千里之外的璃月港已温柔地浸入了一片瑰丽的暮色之中。

　　群玉阁，这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天上宫阙，其琉璃瓦反射着天际最后一缕流金般的落日余晖，也将凝光指尖那盏氤氲着热气的清茶染成了温暖的金红色。

　　“百闻那边的密报”

　　她放下茶盏，声音比窗外的夜风更凉

　　“说！”

　　“北国银行的账目清查出十七处异常流转，涉及三位港内商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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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立的百识低头递上卷宗，纸页上的朱砂标记密密麻麻：

　　“按您的吩咐，已联合千岩军秘密封锁了相关仓库。但是……”

　　百识的声音略微停顿

　　“愚人众驻璃月港的使节团，于今早正式向总务司递交了外交质询文书，措辞强硬，质问我们为何无故扣留他们的贸易物资，并要求立即放行，赔偿损失。”

　　凝光纤细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温润的玉质扶手，发出极轻的哒哒声。

　　她的目光并未落在卷宗上，而是透过精美的雕花窗棂，遥遥望向下方灯火渐起的璃月港。

　　港内，一支由钢铁巨舰组成的混编舰队正如同移动的堡垒般，缓缓驶入内港航道，其庞大的身影压迫感十足。

　　更远处，四艘线条冷硬、炮口森然的“传奇级”战舰，如同蛰伏的海上巨兽，在近海区域巡弋。

　　其后是数十艘体型稍小但依旧威武的“王者级”护卫舰艇，以及若隐若现的水下阴影，那是潜艇编队。

　　它们共同编织成一张无形而强大的网，将整个璃月海域封锁得水泄不通。

　　这是镇海军自秘密组建后的第一次大规模行动，除了冠名级的母舰外的型号基本都展示了出来。

　　“无故扣留？”

　　凝光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仿佛在品味一个极其可笑的笑话。

　　她抬手，用两根手指拈起那份写着愚人众罪证的卷宗，随意地将其推到桌边正在燃烧的烛火旁。

　　跳跃的火苗如同饥饿的舌头，立刻贪婪地舔舐上纸张的边缘，化为蜷曲的黑色灰烬。

　　“让他们先解释清楚”

　　凝光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为何从层岩巨渊被深渊污染封锁的核心矿区偷运出的、明令禁止出口的特级玄铁矿砂，会出现在他们北国银行地下金库旁边的秘密仓库里。解释清楚了合法二字，自然奉还。”

　　百识注视着那团迅速燃烧又迅速熄灭的火焰，以及桌面上残留的那一小撮灰烬，忽然明白了凝光之前轻描淡写提到的初步清洗四个字，究竟蕴含着怎样雷霆万钧的分量。

　　这不是寻常官场那种抄家拿问、喧嚣吵闹的戏码，而是要让那些隐藏在阴影里的蛀虫、那些见不得光的勾结，像这纸灰一样，被无声无息地燃尽，风一吹，就散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通知千岩军跟总务司”

　　凝光起身走到窗边，新舰的探照灯正扫过港口栈台，将阴影里的角落照得透亮

　　“今夜与镇海军协同布防，以镇海军为主，所有货船一律暂缓入港接受检查。”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个堪称“绝妙”的理由：

　　“对外公告的理由就是——预防须弥沙漠地区流行的魔鳞病通过货物输入，加强检疫，确保国民安全。”

　　“另外告诉港外舰队的指挥官，”

　　凝光的声音透过琉璃窗，清晰地传达到百识耳中

　　“严格按照新颁布的《璃月港防卫安全条例》执行，不必顾忌任何所谓的外交颜面和惯例。”

　　“有任何敢于冲击防线、强闯港口者，视同宣战，可直接开火击沉。”

　　她没说下去，只是抬手对着虚空虚虚一握。

　　都有这实力了你跟我谈个瘠薄的外交。

　　坚船利炮之下只想说一句——开门，自由贸易。

　　这窗外的夜风似乎骤然收紧，卷着潮湿的云气掠过群玉阁高耸的飞檐。

　　远处灯火通明的船坞里，更多的铁甲战舰的庞大轮廓浮现，在星火与探照灯的交织下若隐若现，预示着这支力量还在不断膨胀。

　　这样的高压态势和力量展示，并非只在璃月港上演。几乎同步地，在层岩巨渊的矿区出入口、在通往蒙德的石门关隘、在遗珑阜的新建工业区……类似的情景都在发生。

　　纪禾多年布局积累的军事力量，正从阴影中走出，开始全面接管璃月的命脉节点。

　　在这几年经济高速发展却又暗流汹涌的重压之下，滋生了太多贪婪的硕鼠和心怀鬼胎之辈，各种小动作从未停歇。

　　原本一些仗着有境外背景或内部关系、疯狂叫嚣施压的商人商会，见到这等真刀真枪、毫不留情的阵仗，气焰瞬间被压了下去，变得噤若寒蝉。

　　而那些身居高位的存在，此刻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不少人已经开始动用一切关系，疯狂地四处打听消息。

　　甚至病急乱投医，把主意打到了早已不过问凡尘俗世的仙众、乃至那位一年只现身一次的岩王帝君身上。

　　这就是为什么纪禾才是最懂帝君的人。

　　帝君的烦恼又有几人能懂呢？你们只会给帝君创造麻烦罢了。

　　天变的风儿这么喧嚣，远在绝云间的仙众都能感受到风里的血腥。

　　就坐在璃月港的帝君怎么会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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