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养育之恩,我从未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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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片刻后。她还是抬手轻轻一拍。
帐外立刻传来低沉恭敬的声音:
“郡主有何吩咐?”
“北凉那边有任何动静,第一时间报来,不得延误!”
“遵命,郡主!”
她低声嘀咕了一句:
“我才不是担心你,不过是要看这场热闹罢了。”
天下震动,各方瞩目。
离阳、北莽,乃至蒙元大辽,皆有人紧盯此事。
可见离阳双王之影响力,非同小可。
而此时,作为风波中心的北凉王府,自然也不平静。
清凉山巅。
一辆看似寻常的马车缓缓驶来,停在王府门前。
守门侍卫原本欲喝止盘问,待看清来者,立即噤声肃立。
只见车帘一掀。
一名身穿青衣的少女缓步而出。
她容貌清丽,身姿绰约,但比起那份超然物外的气韵,容颜反倒显得次要。
“参见二郡主!”
众侍卫齐声行礼,态度恭谨。
此人正是此次婚事的主角之一——从上阴学宫提前归来的北凉二郡主,徐渭熊。
她眸光淡静,只略一点头,便径直步入府中。
眉形修长,神情冷峻,平日不苟言笑,自有一股凛然威仪。
昔日曾在府中整顿纲纪,手段果决,连徐丰年都对她忌惮三分,下人们更是畏服至极。
“大郡主现在何处?”她淡淡开口。
“回二郡主,大郡主正在凤鸣楼抚琴。”
仆人连忙答道。
徐渭熊微微颔首,转身朝凤鸣楼走去。
刚回王府,她并未先去拜见父亲徐啸,也未去找兄长徐丰年。
而是直奔此处。
正因为归途中,她听闻了不少关于徐脂虎与徐啸父子间的流言蜚语,心中不安。
她必须亲自理清此事。
……
青衣少女抬手一挥,随行仆役当即识趣退开。
不多时。
凤鸣楼已在眼前。
尚未走近。
便已望见二楼窗边那一抹红衣倩影,背对斜阳,孤影依稀,透着一丝寂寥。
同时传入耳中的,还有一缕琴声。
那琴音空旷悠远,夹杂着淡淡哀愁。
听曲知心,单凭这一弦一柱,便可感知弹奏之人情绪低落,思绪纷乱。
徐渭熊深吸一口气。
抬步登楼。
琴声忽然微滞一瞬,旋即继续流淌。
只是这一次,曲调虽未变,意境却悄然不同。
先前是茫然飘渺,如今却多了一分坚定与清明。
她立于徐脂虎身后,默然不语。
静静聆听。
许久。
最后一个音符缓缓散去,余韵袅袅,久久不息。
徐渭熊这才轻声道:
“姐姐这手《凤朝阳》,意境愈发深远,小妹甘拜下风。”
徐脂虎回首一笑,温婉动人:
“你可是上阴学宫都称道的才女,这话可是要让我脸红了。”
姐妹相视而笑。
徐脂虎真诚说道:
“小妹,回家了。”
久别重逢,彼此心中皆是欢喜。
她伸手抚过徐渭熊的长发,柔声道:
“一别经年,你越发出挑了。
这些日子在学宫读书,可还顺心?”
徐渭熊轻轻点头,语气温和:
“一切都好,姐姐不必挂心。
韩夫子待我极有耐心,学宫里的诸位先生也都十分照拂,如今我已经顺利从上阴学宫结业,几位夫子还特意留下话,说对我寄予厚望。”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些日子也该好好歇一歇了。”
徐脂虎望着西斜的夕阳,轻轻叹了一声:
“往后能回家看看的时候,怕是越来越少了。”
她心里清楚。
徐渭熊这般早早结业归来,自然是为了那桩婚事。
再过几日。
她们就要一同启程,远赴逍遥王府。
那时山长水远,想再回北凉,谈何容易?更何况,那位未来的夫婿与家中本就不睦,关系微妙。
想到这里。
徐脂虎心头又泛起一阵酸涩与挣扎。
徐渭熊眼神渐渐清明,斟酌片刻才开口:
“我刚回来,还没去拜见父亲和小年,姐姐可愿陪我走一趟?也好久没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了。”
徐脂虎动作微滞,侧头看了她一眼,声音淡了些:
“你这次回来先找我,是专程来说服我的吧?”
徐渭熊坦然点头:
“一半是公事,一半是私情。
许久不见姐姐,心中牵挂也是真的。”
见徐脂虎不语,她又轻声道:
“方才姐姐也说了,日后归家不易。
既然如此,又何必还与父亲赌这口气?”
她缓缓握住徐脂虎的手:
“姐姐知道的,父亲一直因母亲当年的事,对小年心存亏欠。
他有他的难处,我们做女儿的,总该体谅些。
眼下婚事已定,不如顺其自然。
将来若有机会,未必不能堂堂正正地回来。”
她的目光深处藏着一丝冷意——
嫁人又如何?若真有那一日成了孤身一人,难道还回不得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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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脂虎轻轻抽回手:
“小年是父亲的儿子,可我和你,就不是他亲生的女儿了?”
心口像被什么压住,闷得发疼。
徐渭熊低声劝道:
“父亲也有他的苦衷。
如今朝廷上下,处处都在议论北凉,若是咱们再违抗圣命,只会引来更多敌意,整个北凉都将陷入险境。”
徐脂虎猛地抬高声音: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愿嫁逍遥王?我只是恨父亲待我的方式!”
眼底泛起薄薄水光。
早在圣旨未下之时,徐啸便已有意将她送往江南联姻。
而那个主意,最初竟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她明白,若能与江南世家结亲,父亲在朝中便多一分倚仗,少几分艰难。
那时的她,和现在的徐渭熊一样,一心只想着北凉。
哪怕牺牲终身性福,也在所不惜。
可后来……
一切慢慢变了。
徐丰年被吊在城头,她不得不亲自前往荒州接人。
那段经历中的种种细节,让她心里越来越不舒服。
无论是徐啸,还是徐丰年,都仿佛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会站出来、会承担、会妥协——这种默认,一点点磨掉了她的忍耐,终于激起了心底的倔强与反抗。
说到底。
我可以心甘情愿为北凉付出,却无法接受你们把我当成一件随手可用的棋子!
一次次争执,最终走到今日这般境地。
徐脂虎心中既痛且伤。
徐渭熊张了张嘴,终究无言。
她想伸手抚慰,可徐脂虎已悄然避开。
她只得低声道:
“姐姐,父亲只是不善表达。
他对我们的感情,并不比对小年少。
只是时势所迫,只能如此安排。
养育之恩不敢忘,况且婚姻大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徐脂虎忽然觉得眼前的妹妹陌生起来。
她仿佛在徐渭熊身上看到了从前的自己——那个一心为家国、毫无自我、任人摆布的影子。
以她的聪慧,早已察觉徐渭熊并非亲妹。
虽不知她真实来历,但她隐约明白,这孩子极可能是父亲当年从战场上带回的弃婴。
她看着徐渭熊,眼中掠过一丝失望,语气疏远:
“养育之恩,我从未敢忘。
所以,我从未抗拒嫁给逍遥王。
父亲要我如此,我便如此。”
徐渭熊还想开口:“姐姐……”
话未说完,已被冷冷打断。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
看着徐脂虎眼中渐渐浮起的疏离,徐渭熊本想劝说的话顿时卡在喉间,终究没有出口。
“姐姐,我明日再来探你。”
她心底轻叹一声,微微屈膝行礼,转身走下楼去。
楼上传来琴声再起,一曲战鼓悲鸣,杀气凛然,似有千军万马奔腾于耳畔。
徐渭熊脚步微顿,眉心紧锁,随即眸光一沉:
“好一个逍遥王,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能让父亲与姐姐生出这般嫌隙,果然心思深沉!”
她早已查阅过那份密报。
当初姐姐前往荒州时,曾独自踏入逍遥王府,与那位王爷密谈良久,外人无从知晓谈话内容。
但她心中揣测,这场隔阂的种子,或许正是那时埋下的。
此前不久,她也收到一封来路不明的密信,上面赫然写着:她徐渭熊并非徐啸亲生,而是当年兵甲叶白夔遗落在外的女儿。
徐渭熊冷冷一笑:
“如此拙劣的离间计,也敢拿来动摇人心。”
她自然明白,这封密信极有可能出自逍遥王之手。
以她的聪慧,岂会不知自己的身世?可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情,早已将血缘之外的一切冲淡。
当年六国混战,各为其主,战场上生死相搏,本就是常事,胜负只在谋略高低之间。
更何况,她生父并非死于徐啸之手,而是被那号称“小人屠”的白衣兵仙陈芝豹亲手斩首于乱军之中。
若要论恨,她该恨的也是陈芝豹,而非徐啸。
徐渭熊目光如刃,字字皆发自肺腑。
更有一层身份,只有她与徐啸知晓——她是徐啸为徐丰年精心培养的最后一枚死士,“士甲”。
因此,这份所谓的密报在她看来不过是一场可笑的试探。
她原想顺藤摸瓜,反制幕后之人,奈何送信者藏得极深,始终抓不到半点蛛丝马迹,只得作罢。
思绪翻涌中,她穿过王府回廊,迎面便见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立于檐下。
此人正是徐丰年。
单看外表,确是仪表堂堂。
只是自打荒州归来后,他整个人阴郁了许多。
府中上下皆知,这位世子如今虽比从前勤勉,却也愈发狠厉,动辄责罚,已有数名下人因触怒他而遭重惩,甚至传出有人命丧其手。
这等事,在以往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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