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月墟遗韵，残魂托付

　　脚踏实地，却仿佛踏在虚空。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洞天福地，而是一片无边无际、光怪陆离的虚无。

　　没有天，没有地，没有上下左右之分。只有无尽的、缓缓流淌的月白色光晕构成了这片空间的基底。光晕之中，悬浮着无数破碎的、闪烁着星辉的镜面碎片，每一片碎片中都倒映着不同的景象——有崩塌的山河，有陨落的星辰，有逝去的繁华宫阙，有浴血奋战的身影，最终都归于永恒的寂静与清冷。

　　空气中弥漫着精纯至极、却带着浓浓悲伤与死寂意味的月华之力。这股力量层次极高，远超云皎皎见过的任何灵气，但其中蕴含的那份万古不化的哀伤，却让她的神魂都感到一阵阵刺痛与悸动。

　　这里，更像是一片被遗忘的、属于“月”的坟墓。

　　“这里是……月墟？”云皎皎喃喃自语，想起了月华玉佩指引时那个弯月符文。难道这并非生路，而是一处绝地？

　　她连忙查看墨辰的状况。他再次陷入了昏迷，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右臂的灰败死气似乎受到此地浓郁死寂意境的影响，隐隐有再次活跃的迹象。

　　必须立刻找到那股“延续生机”的可能！

　　云皎皎强忍着神魂的不适，背着墨辰，在这片诡异的月墟中艰难前行。她脚踏月白光晕，如同行走在水面，每一步都荡开圈圈涟漪。四周那些镜面碎片中的景象不断变换，无声地诉说着一段段湮灭的历史，带来沉重的压迫感。

　　她胸前的月华玉佩在此地光芒大盛，与整个月墟共鸣着，为她指引着方向。玉佩散发出温和的力量，抵消了部分外界死寂意境的侵蚀，护住她和墨辰的心神。

　　沿着玉佩感应的方向前行了不知多久，前方流淌的月白光晕逐渐汇聚，形成了一座残破的白色祭坛。

　　祭坛同样由那种洁白如玉的石材砌成，但破损严重，只剩下基座和几级台阶。祭坛中央，并非神像或法器，而是悬浮着一团最为浓郁、几乎化为液态的月华精粹，精粹之中，包裹着一道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消散的女子残魂。

　　那残魂的轮廓，与外界石殿中的抚琴雕像依稀相似，只是更加模糊，气息也更加微弱。

　　当云皎皎靠近祭坛时，那团月华精粹微微波动，其中的女子残魂缓缓“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眼睛啊……清澈如秋水，却盛满了万古的沧桑、无尽的哀恸，以及一丝……看到云皎皎和她胸前玉佩时，流露出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欣慰，有悲伤，更有一种如释重负。

　　“终于……等到你了……身怀混沌种子的……后来者……”残魂的声音直接响在云皎皎识海，飘渺而虚弱，仿佛下一刻就会断绝。

　　云皎皎心中一震，连忙躬身：“晚辈云皎皎，为救同伴，误入此地，恳请前辈指点生机！”她将墨辰的情况简要说明。

　　女子残魂的目光落在墨辰身上，尤其是在他那只被寂灭死气缠绕的右臂和左手中那缕奇异剑气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深深的惋惜。

　　“寂灭侵蚀，剑意异变……他的情况，很麻烦。”残魂缓缓道，“月华之力虽蕴含生机，但其性清冷，偏向‘静’与‘守护’，对于这等深入本源、充满‘动’与‘毁灭’的寂灭死气，效果有限，强行灌输，恐引其激烈反扑。”

　　云皎皎的心沉了下去：“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办法……并非没有，但……极其凶险。”残魂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此地月墟，乃我月族一脉最后的‘归寂之地’，蕴含着一丝太阴本源中，偏向‘终末’与‘安眠’的意境。或许……可以‘引导’他体内的寂灭死气，与此地意境产生更深层次的‘共鸣’，令其‘沉寂’下来，如同冬眠，不再活跃侵蚀。但这需要他对寂灭意境有极深的感悟和掌控，稍有不慎，便可能被此地意境同化，彻底归于寂灭，或者……刺激死气提前全面爆发。”

　　引导寂灭死气与此地终末意境共鸣？令其沉寂？

　　云皎皎倒吸一口凉气。这无异于火中取栗，刀尖跳舞！墨辰此刻昏迷，如何能主动引导？即便清醒，这也是一条九死一生的险路！

　　“没有……更稳妥的办法了吗？”云皎皎声音颤抖。

　　女子残魂沉默片刻，摇了摇头，目光再次落到云皎皎身上，带着一种托付重任的意味：“我的时间……不多了。孩子，你能来到此地，唤醒我这缕即将消散的执念，便是缘分，亦是……宿命。”

　　“你身怀混沌种子，又得我月族信物认可，是漫长岁月中，我所见到的……唯一变数。”

　　她的声音变得愈发飘渺，残魂的光芒也开始明灭不定。

　　“这片月墟，以及我最后的力量，可以为你做两件事。”

　　“第一，我可以强行激发此地残存的‘太阴归寂’之力，为你的同伴争取一次‘沉寂’的机会。但能否成功，能沉寂多久，全看他自身的意志与造化。此乃饮鸩止渴，并非根治。”

　　“第二，我将我残存的部分记忆，以及……开启‘望舒古境’的线索，传承于你。”

　　“望舒古境？”云皎皎疑惑。

　　“那是我月族上古时代的圣地之一，或许……藏有解决‘寂灭’的真正契机，也是你探寻自身血脉源头、真正掌控混沌之力的关键所在……”残魂的声音越来越弱，“但古境入口飘忽不定，开启之法……藏于记忆之中……需你自行寻找……”

　　随着话语，一点最为璀璨的月华光芒从残魂中分离，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没入云皎皎的眉心！

　　轰！

　　大量的信息碎片涌入云皎皎的识海——破碎的山河画面，悲壮的决战场景，某种古老仪式的片段，以及几个模糊的坐标和符文……还有一股精纯温和的月华本源之力，滋养着她受损的神魂和身体，让她恢复了不少。

　　而祭坛上，那女子残魂在完成传承后，变得更加透明，仿佛随时会随风而散。

　　“孩子……未来的路……会很艰难……小心‘暗辰’……警惕……来自‘内部’的……阴影……”她最后看了一眼云皎皎，目光中充满了无尽的眷恋与期盼，随后，残魂彻底消散，融入了那团月华精粹之中。

　　整座祭坛开始剧烈震动，月墟空间也随之波动起来！

　　“前辈！”云皎皎惊呼，心中充满了悲伤与感激。

　　她知道，这位不知名的月族前辈，为了给她传承，耗尽了最后的力量。

　　那团失去了残魂主持的月华精粹，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化作一道清冷的月白光柱，笼罩而下，将云皎皎和墨辰同时包裹！

　　“以我残躯，引太阴归寂……封！”

　　前辈最后的声音在光柱中回荡。

　　云皎皎感觉到一股庞大、冰冷、带着让万物安眠意境的力量，涌入墨辰体内，主动引导着他右臂的寂灭死气，与这片月墟的终末意境产生深层次的共鸣！

　　墨辰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脸上露出极其痛苦的神色，右臂的灰败死气如同沸腾般翻滚！但在这股太阴归寂之力的强行引导下，那狂暴的死气，竟真的开始一点点变得迟缓、沉寂下来，如同被冻结的河流，虽然依旧存在，却暂时失去了那无时无刻的侵蚀活性！

　　有效！

　　但云皎皎也看到，墨辰的左手中，那缕白金色的融合剑气，似乎也受到了压制，光芒黯淡了许多。

　　这是一种危险的平衡！以压制他所有力量为代价，换取死气的暂时沉寂！

　　光柱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缓缓消散。

　　祭坛彻底崩塌，化作点点荧光。整个月墟空间也开始变得不稳定，那些镜面碎片纷纷碎裂，空间边缘开始模糊、消散。

　　传承结束，空间即将关闭！

　　云皎皎感觉到一股排斥力传来。她看了一眼怀中，墨辰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右臂的死气虽然依旧灰败，却不再蔓延，仿佛陷入了沉睡。

　　她不敢停留，背着墨辰，沿着月华玉佩最后指引的、一个刚刚出现的空间漩涡，奋力冲去！

　　在冲出漩涡的最后一刻，她回头望去，只见那片承载了月族最后哀伤的月墟，如同海市蜃楼般，在她眼前彻底淡化、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眼前景物变幻，灼热干燥的空气再次扑面而来。

　　他们回到了流火之域，出现在一片陌生的赤色荒漠之中。

　　身后，空无一物，那月墟入口已然彻底关闭，再无痕迹。

　　云皎皎将墨辰小心放下，探查他的状态。寂灭死气确实被暂时“封印”沉寂了，但他的生机也如同被冻结，极其微弱，并未恢复。那缕奇异剑气同样沉寂。

　　如同一个活死人。

　　但至少，他暂时没有了性命之危，为她寻找真正的解救之法，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她握紧了胸前的月华玉佩，脑海中回响着月族前辈最后的嘱托与传承。

　　望舒古境……内部阴影……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她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

　　她低头，看着墨辰安静沉睡的面容，轻声道：

　　“墨师兄，等我。无论望舒古境在何方，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难，我一定会找到救你的方法。”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无垠的荒漠上。

　　少女背起沉睡的师兄，踏上了新的、更加未知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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