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黑水大泽

　　连续数日的传送与飞行，周遭景物逐渐由南疆常见的茂密山林，变为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被灰黑色雾气笼罩的沼泽湿地。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汽、腐烂植物以及某种腥甜毒素混合的刺鼻气味。脚下的土地变得松软泥泞，暗绿色的水洼星罗棋布，水面不时冒出诡异的气泡。扭曲的、挂着湿滑苔藓的怪树张牙舞爪，颜色鲜艳却剧毒的菌类随处可见。

　　这里便是凶名赫赫的黑水大泽。其范围之广，环境之恶劣，妖兽之凶悍，远超万瘴沼泽。

　　云皎皎与墨辰在泽边一处相对干燥的高地落下。望着前方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灰黑雾瘴，两人神色皆是一片凝重。

　　“此地毒瘴厉害，神识受阻。”墨辰感应了一下，沉声道。他的神识在此地也被压缩到不足百丈范围。

　　云皎皎点点头，她也有同感。不仅如此，怀中的追魂剑引在此地也受到了干扰，指针微微颤动，指向雾瘴深处，却不再如之前那般稳定明确，显然此地的环境或者某种力量干扰了它的锁定。

　　“谢师尊给的线索只说在深处，具体方位还需我们自行寻找。”云皎皎取出几颗高阶避瘴丹，递给墨辰两颗，“师兄，我们需更加小心。”

　　墨辰接过丹药服下，没有多言，只是抱剑的手更紧了些。

　　两人稍作调息，便一头扎入了那浓郁的灰黑雾瘴之中。

　　一入大泽，光线顿时暗淡下来，仿佛从白昼步入了黄昏。脚下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淤泥，冰冷刺骨，还带着一股吸扯之力。毒虫毒蛇隐匿在泥沼、树丛之中，防不胜防。

　　云皎皎将神识尽可能外放，同时运转体内剑意，在体表形成一层极淡的冰蓝光晕，不仅能够抵御毒瘴侵蚀，对某些低阶毒物也有一定的驱散效果。墨辰则气息更加内敛，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但云皎皎能感觉到，他周身萦绕着一股无形的剑势，任何靠近的威胁都会被他瞬间感知并锁定。

　　前行了约莫半日，除了环境越发恶劣，并未发现任何与“影蚀”相关的踪迹。反倒是遭遇了几波泽中妖兽的袭击。

　　一种通体漆黑、能喷射腐蚀毒液的“黑水蟾蜍”，成群结队，悍不畏死。

　　一种潜伏在水下、力大无穷、能突然窜出将人拖入泥沼的“鬼面鳄”。

　　还有更麻烦的，是一种近乎无形、由浓郁瘴气和怨念凝聚而成的“泽中妖灵”，物理攻击效果甚微，专攻神魂。

　　云皎皎与墨辰配合默契。云皎皎剑意凌厉，擅长攻坚与范围清剿，对付黑水蟾蜍和鬼面鳄效果显着。而墨辰剑心通明，剑势对虚妄邪灵有着天然的克制，往往一剑便能斩灭数只妖灵。

　　一路有惊无险，但也消耗不小。

　　“这样盲目寻找不是办法。”云皎皎停下脚步，擦去额角的细汗。泽中灵力恢复缓慢，长时间维持剑意护体和战斗，对她负担不小。

　　墨辰目光扫过四周弥漫的、仿佛无穷无尽的雾瘴，忽然道：“跟我来。”

　　他似有所感，调整了方向，朝着左侧一片看似更加浓稠、几乎化为实质的黑色雾区走去。

　　云皎皎虽有些疑惑，但还是选择相信他，紧随其后。

　　进入这片黑色雾区，压力陡增。毒瘴的腐蚀性更强，神识被压缩到不足五十丈。就连追魂剑引的指针也彻底失去了方向，开始胡乱旋转。

　　墨辰却步伐坚定，仿佛循着某种无形的指引。他偶尔会停下，以剑尖在地上或旁边的怪树上刻画下一些云皎皎看不懂的、极其简洁的剑痕标记。

　　又前行了约一个时辰，前方隐约传来水流之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响。

　　穿过一片密集的、如同鬼爪般的枯树林，眼前景象豁然一变。

　　一条宽阔、水流湍急、但河水漆黑如墨的大河，横亘在两人面前。河水散发着浓郁的腥臭和死气，河面上漂浮着一些妖兽甚至人类的残破骸骨。而对岸，依旧是望不到边的浓稠雾瘴。

　　“黑水河。”墨辰道出了这条河的名字，“据传是贯穿大泽的主要水道之一，其水蕴含剧毒和阴煞之气，鹅毛不浮，生灵难渡。”

　　云皎皎看着那翻滚的漆黑河水，感到一阵心悸。这河水给她的感觉，与玄冥煞力有几分相似，只是更加驳杂、混乱。

　　“线索在对岸？”云皎皎问道。

　　墨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河边，蹲下身，仔细观察着河岸边的泥土和那些被冲刷上来的骸骨。他的手指拂过一具半埋在淤泥中的、穿着某种制式皮甲的人类骸骨，在其肋骨处，发现了一个极其细微、几乎被腐蚀殆尽的黑色火焰印记。

　　“黑炎标记……”墨辰眼中寒光一闪，“是‘影蚀’外围成员的标识。他们曾在此活动频繁。”

　　云皎皎精神一振，总算找到确切的线索了！“看来我们找对方向了！只是这河……”

　　如何渡过这凶险的黑水河？

　　直接飞渡？河面宽阔，雾气浓重，且不知河中潜藏着何等凶物，贸然飞行风险极大。

　　泅渡？简直是自寻死路。

　　就在两人思索渡河之策时，云皎皎怀中的追魂剑引，忽然再次产生了变化！

　　指针不再胡乱旋转，而是猛地指向了下游某个方向，并且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极其吸引它、或者令它不安的存在！

　　与此同时，那漆黑如墨的河水，下游约数里处，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翻腾起来！一个巨大的漩涡凭空出现，搅动得整段河道如同沸腾！

　　一股远超之前所遇任何妖兽的、带着蛮荒与暴戾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风暴般从漩涡中心席卷开来！

　　“吼——！！！”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的咆哮，震得整个黑水河面都为之震荡！河水冲天而起，一个庞大无比、覆盖着厚重黑色鳞甲、头颅似蛟非蛟、似鳄非鳄的狰狞头颅，缓缓从漩涡中探出！它那双猩红的巨眼，如同两盏地狱的灯笼，瞬间就锁定了河岸边的云皎皎和墨辰！

　　“是黑水毒蛟！”墨辰脸色骤变，一把拉住云皎皎，急速后退！“快走！这东西至少是金丹后期，甚至可能触摸到了元婴门槛！绝非我等能敌！”

　　云皎皎也感到一股源自灵魂的战栗，那毒蛟的气息，比秘境中的星辉蛟更加暴戾、更加凶残！她毫不迟疑，与墨辰一同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向着来时的枯树林暴退！

　　然而，那黑水毒蛟显然已经将他们视作了入侵领地的猎物！它发出一声更加愤怒的咆哮，庞大如山岳的身躯猛地从河水中窜出，带起漫天漆黑的水浪！它并未立刻追击，而是张开那足以吞下山丘的巨口，猛地一吸！

　　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瞬间笼罩了两人！周围的空气、雾气、甚至脚下的泥土碎石，都疯狂地向着那蛟口涌去！

　　云皎皎和墨辰身形一滞，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速度骤降！那吸力不仅作用于身体，更仿佛要直接将他们的魂魄都拉扯出去！

　　“定！”墨辰一声低喝，长剑猛然插入地面，剑身嗡鸣，一股坚不可摧的剑意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强行稳住身形，并将云皎皎也护在剑意范围之内。

　　但那股吸力太强了！墨辰脚下的地面开始龟裂，剑身微微弯曲，显然支撑得极为艰难！

　　云皎皎心急如焚，她知道这样下去两人都会被毒蛟吞噬！她目光急速扫视周围，忽然定格在那些被吸力拉扯、漂浮起来的妖兽骸骨上！

　　一个冒险的念头在她脑中闪过！

　　她猛地将体内所剩不多的灵力尽数灌注于双脚，施展出【星移】身法，并非向后挣脱，而是借着那股吸力，如同离弦之箭般，主动冲向了侧前方一片漂浮着大量骸骨的河面区域！

　　“云师妹！”墨辰惊呼。

　　就在云皎皎冲入那片骸骨区域的瞬间，她双手急速结印，将残存的冰寒剑意疯狂注入那些骸骨之中！

　　“冰葬……千骨冢！”

　　咔嚓！咔嚓！咔嚓！

　　无数被注入剑意的骸骨瞬间冻结，然后如同被引爆一般，轰然炸裂！无数蕴含着冰寒剑意的骨刺、骨片，如同狂风暴雨般，逆着吸力，铺天盖地地射向黑水毒蛟那张开的巨口和猩红的眼睛！

　　这一下变故突如其来，毒蛟显然没料到猎物不仅不逃，反而敢主动攻击它脆弱的眼睛和口腔内部！

　　“噗噗噗噗——！”

　　密集的骨刺撞击在蛟鳞上，大部分被弹开，但仍有少量刁钻地射入了它相对柔软的口腔内膜和眼睑！冰寒剑意瞬间爆发，虽然无法造成致命伤，却带来了剧烈的刺痛和短暂的视线模糊！

　　毒蛟吃痛，发出一声愤怒的痛吼，那恐怖的吸力为之一顿！

　　就是现在！

　　墨辰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猛地拔剑，一道凝聚了全部力量的剑气斩向身前的吸力场，硬生生撕开一道缺口！他身形如电，瞬间冲到云皎皎身边，一把揽住她因为灵力耗尽而摇摇欲坠的身体，头也不回地向着枯树林深处亡命飞遁！

　　“吼！！！”

　　身后，传来黑水毒蛟暴怒到极致的咆哮，以及河水被疯狂搅动的巨响！但它似乎受限于河道或者某种原因，并未立刻上岸追击。

　　墨辰抱着云皎皎，将速度提升到极限，不顾灵力消耗，一路狂奔，直到彻底听不到毒蛟的咆哮，感觉不到那恐怖的威压，才在一处相对隐蔽的、被巨大真菌覆盖的岩石裂缝中停下。

　　将云皎皎放下，墨辰自己也气息紊乱，脸色苍白。刚才为了挣脱吸力和急速奔逃，他的消耗也极大。

　　云皎皎瘫坐在地，大口喘息，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刚才那一刻，她真的感觉到了死亡的亲吻。

　　“多谢……师兄……又救了我一次……”她声音虚弱。

　　墨辰摇了摇头，看向她，眼神复杂：“你太乱来了。”若非她兵行险着，两人恐怕凶多吉少。

　　云皎皎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不然……也没别的办法了……”她顿了顿，看向黑水河的方向，心有余悸，“不过，那毒蛟的出现，反而证实了一点……”

　　墨辰接口道：“‘影蚀’的据点，很可能就在黑水河对岸，或者下游某处。否则，这等凶物盘踞之地，他们如何能频繁活动？”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前路，似乎更加清晰，却也更加凶险了。不仅要面对神秘诡异的“影蚀”，还要设法避开或者应对那头恐怖的黑水毒蛟。

　　云皎皎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缓慢恢复的灵力，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无论如何，必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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